驀地一陣香味四溢,安美美吸了口氣,接著肚子便起了生理反應,抗議似的咕嚕了幾聲,提醒她還沒餵食自己的五臟廟。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將書擋在自己腹前,暗求剛剛經過身邊的路人沒有偷偷取笑她。
去吃點東西吧,免得肚皮又不安分地胡亂叫。
望了望週遭,她相中一家拉麵店,轉身即往目標前去——不料卻迎面撞上一塊石頭,書本撒了一地。
「哎喲!」搞什麼?哪個人這麼沒公德心,把石頭擺在街上啊?
安美美撫著額頭,鳳眼猛一抬,赫然發現自己撞上的並非石頭,而是具結實若銅牆鐵壁的男性胸膛。
「你沒事吧?」男子殷殷垂問。
安美美很想丟給他一句「走路不長眼」,但聽見他有禮的口吻火氣才頓時全消;答了句「沒事」,便彎身拾起書本。
男子為表歉意,當然馬上跟著蹲下來一起撿。
「喏,你的。」
「謝謝。」安美美伸手接過,卻發現頭得仰成九十度才可與他面對面。
老天,要是多謝幾句,只怕她的脖子會先扭到喲。沒事長那麼高幹嘛?跟司徒青魁有得拼。
咦?怪了,她幹嘛把兩人聯想在一塊?神經。
倏地,由安美美肚子中傳出一陣非常不識相的「咕嚕」聲,讓她漲紅了臉,尷尬得恨不得有個地洞能鑽進去。
男子忍住笑意,問:
「你餓了?」
安美美默不作答,逕自走入拉麵店。
男子隨即跟上,並往她旁邊一坐,也叫了碗拉麵。
「這面由我來請,算是賠償我撞掉了你的書。順便自我介紹,我叫籐邊豐。」他對這女孩有興趣極了,竟不由自主地想認識她。
打第一眼他即分辨出了她並非日本女孩。雖然東方人全是黃皮膚、黑頭髮、黑眼珠,但因基本上血液的不同、文化的不同,氣質便明顯的不同。
「不必了。」安美美淡漠地說。
他跟過來幹嘛?剛才出了那麼大的糗,她僅能以不變應萬變。因為在那種情況下,不論講什麼都會顯得可笑;而她向來最無法容許自己成為笑話。
「要的。」豐饒富興味地端詳她的側臉。「你是……中國來的?」
「台灣。」她糾正。
豐露出不解。
「這有什麼不同?」
「如果沒有統一的話,那麼台灣與中國便不可能相同。」
豐聳聳肩,不想與她作觀念上的爭執。
「你叫什麼名字?何時到日本來的?」他發覺她日話說得很流利。
「怎麼?你在做身家調查嗎?對一個陌生的女子,未免唐突了些。」
「我只不過問問你的芳名,並無深入話題,稱不上『調查』二字吧?況且,我們已認識半小時了,不是嗎?」他偏頭對她眨眨眼。
她假裝視若無睹,認真地吃著拉麵,而且故意大口大口地吃,極不淑女。
豐不但沒因此而覺得反感,反而哈哈大笑。
「台灣女孩都像你那麼可愛嗎?」
沒料到他會冒出這麼一句台灣廣告詞,她揚高唇角接了下去:
「那可不一定。」
「小姐,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建構於姓名的稱呼。你幹嘛這麼吝嗇,半個字也不透露?」
「安美美。」她不再堅持,大方地說了出來。
「唔,名字比本人遜色了些。」豐不諱言地評論道。
她斜了他一眼。
「要你管,我喜歡就行了。」
「唉,我這是在稱讚你人比名字美呀。」豐無奈地說。
安美美則不以為然地撇撇嘴。
「我要回去了。」她將面錢放在桌上。
「喂,我怎麼樣才能再見到你?」豐急問。
但佳人並無回音,一轉眼已沒入人群中……
第四章
又是一天的開始。
安美美在鬧鐘的催促下掙扎著起身,揉揉惺忪的眼,走進浴室刷牙洗臉完畢,猛然瞥見鏡中的自己,她端詳好一會後歎了口氣。
都怪昨夜她一不小心看小說、漫畫看得太入迷了,結果睡眠不足產生了今早這對熊貓眼。唉,好醜。
迅速打理好自己,她喝了一瓶優酪乳,就出門上班去了。
擠電車實在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也許她該買輛車了。在上班高峰時刻,安美美像被困在電車裡的沙丁魚,幾乎快喘不過氣地想。
突然,她的臀部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磨蹭?一駭,怒氣油然而生;即便空間再擁擠,她硬是轉了個身揪住那只魔掌,另一手則飛快甩了那色魔一巴掌以示懲罰,並怨聲恐嚇道:
「死變態老頭!要是再讓我發現你的手不安分,可別怪我把你丟到太平洋去餵鯊魚!」
「你在說什麼?神經病!」臉脹成豬肝色盯微禿老人否認地怪叫。
安美美冷著一雙眸子瞪他,瞪得他不知所措。
睡眠不足已經使得她肝火上升,現在又碰到這等倒楣事,安美美的一顆心簡直低落到了谷底。
可惡,為什麼天底下永遠會有這種變態?
這一刻,更加深了她要購車代步的決心。
當初沒有一到日本就買車,是因為她覺得要等她適應了這裡的生活再說;但她萬萬沒想到,擠電車居然是這麼可怕的一件事。
終於抵達公司,安美美吁了口氣。
「千代,幫我泡杯熱茶好嗎?謝謝。」坐進辦公桌,她向秘書吩咐道。
「好的。」
一會後,一杯香氣四溢的茶被送到安美美眼前,她輕啜了一口,感覺溫熱的液體滑人胃裡,很舒服。
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能提振精神的東西。
「往椅背上一靠,安芙美打算偷偷閉目養神片刻,不料卻傳來贅事長的口信——
「安經理,董事長請你到他辦公室。」千代柔柔的聲音轉述道。
安美美翻了翻白眼。
又有什麼事啦?
她強撐起有些頭重腳輕的身子,往最大的那間辦公移動。
「叩、叩。」她不忘敲門的禮貌。
「進來。」
安美美旋開門,緩緩走到司徒青魁面前。
「請問董事長找我有什麼事?」
司徒青魁審視她數秒,眼露關懷地問:
「看你臉色不佳,是不是昨夜沒睡好?或是生病了?」
「謝董事長關心,我沒事。」
「你確定?」
「我確定。」安美美的口吻有些不耐。
「坐著說。」司徒青魁賜坐;待她坐定,他才又開口:「最近你一到下班時間便迫不及待地離開,為什麼?」
「既是下班時間,離開便是理所當然,我不明白董事長為何用。『迫不及待』這四個字來形容?難道下了班仍要繼續撐,撐得越久,表示工作態度越認真嗎?我在總公司時還從未聽聞過這項規定哩。」安美美理直氣壯地反駁。
「我不是這個意思。」司徒青魁跳了起來,改道:「我只是覺得……你似乎刻意在避著我。」
「避?」安美美失笑,「有嗎?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就是因為我不瞭解,所以才問你呀。」司徒青魁目光炯炯地道。
安美美心虛地別開臉。
就算是吧,那又如何?自從上次被他吐露心思的舉動嚇著後,她的確刻意避著與他單獨面對面的機會,不知怎地,他總給她一股很安全的感覺,讓她不知不覺、毫無防備地就說出心裡話,這是很危險的。她並未徹底瞭解他的為人,就這般的向他剖析自己,實為不智之舉。
「嗯?」他轉到她眼前,不讓她避開。
連日來她刻意躲避他的行為已經使得他心生不快,好像他是什麼洪水猛獸般的可怕。自從那次在她辦公室因一時衝動,已惹來員工們不時的竊竊私語,所以他不願再有太過明目張膽的舉止,免得又落人口實;但,他覺得他實在必須好好地與她談談,不然真搞不懂她。
「董事長,我想我沒必要向你解釋什麼。」安美美一副公事化的口吻。
「是嗎?」他勾起一抹壞壞的笑。
她以為用像火箭筒般的速度下班就可以避開他,那麼他偏不稱她的意。
「如果董事長沒其它事情吩咐,那我先告退了。」他那別有深意的表情令安美美心中警鈴大作。
「有事,坐好。」司徒青魁命令。
安美美有些不安地拉著衣角。
「明天我要到名古屋一趟,你陪我去。」以為不照面他就沒轍了嗎?哼,機會是人製造的。
「為什麼?」安美美詫愕。他是什麼用意呀?「董事長出差若需要助手,理應邀秘書同去,為什麼會找我呢?」
「這次不一樣,我必須借助你的專才。」這是個好理由。
「可是……我有我自己的工作。」安美美苦思推辭之策。
「此行缺你不可。」司徒青魁口氣堅決,毫無轉彎的餘地。
場面有些僵持……良久,安美美終於妥協了。
沒辦法,誰叫他是她的上司?
「預訂幾天的行程?」
「三天兩夜。」司徒青魁頗滿意她的回答。
「明天何時出發?」
「明早十點。」
安美美點點頭。
「我知道了。那需要哪些行前準備呢?」
「這個我會處理,你只須攜帶更換衣物即可。」
「是。」她謙卑的言行就像存心做給他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