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對她做了什麼?」
大塚虹姬詭異地一笑,掙開他走到窗邊。
「她很快就要成為我們的一份子了,我們怎麼可能對她做什麼?頂多……呵,豐會跟她一起做點愛做的事罷了。」
「什麼意思?」司徒青魁警戒地瞪著她。
「意思就是……豐要跟她結婚。」大塚虹姬故意吊他胃口地頓了好二會兒才說。
「不可能。」司徒青魁斬釘截鐵。「你少在這無中生有、信口開河。」他才不信安美美會隨隨便便答應嫁給一個陌生男人。
「笑話,她又不是你老婆,她想嫁誰難道還得經過你同意才行啊?荒天下之大謬。告訴你,他們倆是一見鍾情,二見呢,就索性人洞房嘍。」大塚虹姬存心以輕佻又暖昧的語氣刺激他。
司徒青魁一震,她的話正中他下懷。沒錯,安美美要嫁誰他是管不著,心中固然對她有好感,卻總笨拙地不知如何表達;更可悲的是,他對她的交友狀況甚或背景竟全然不曉,只除了人事資料卡上那些每個同事都可輕易得知的資料外。
見他神情頹然,大塚虹姬她感到一絲快感,更加落阱下石:
「你也別難過了,做不成情人,可以做家人嘛。她嫁豐,而你娶我,日後大家仍同住一個屋簷下,見面不難的。」
司徒青魁瞪她一眼,極盡挖苦地反駁:
「你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厚顏無恥的女人,硬要一個不愛你的男人娶你,你不幸福,他也痛苦,何苦呢?真後悔當初救了你。」他並非刻博惡劣之人,但她真的惹惱他了,才會對她如此冷酷不留情。
大塚虹姬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終因他不留餘地的諷刺與不屑一顧的眼神而深受打擊,雙唇吶吶不能成語。在眼淚滑出眼角前,她倉皇地衝出房門——
聽到鎖門聲時,司徒青魁恍然記起自己的計劃,但已經遲了。
可惡,她幹嘛還記得要鎖門?跑就跑了嘛,莫非她仍不死心?
關於她所透露的消息他半信半疑,除非讓他親耳聽到安美美說要嫁給那跟班的,否則他絕不相信。
「該死的!」司徒青魁走到門前使勁踹了一下。
「放我出去——」
* * *
大塚虹姬在走廊的轉角處不小心撞進一具胸膛裡,
那人見她梨花帶淚,一顆心頓時被提到喉口,不禁慌了手腳問:
「大姐頭,發生了什麼事?」
大塚虹姬抬眼一瞧,淚落得更凶了。
「浩二……」
他們需要一個安靜的空間,而距離最近的則是他的房間,浩二於是不假思索地帶她回房。
關好門,他要將她安置在椅中,但她不願離開他的肩膀;遲疑了幾秒,最後兩人都移到了床邊坐著。
浩二暗暗歎了口氣。
他從小到大未曾見她這樣哭過,即使是原爺過世時也不曾。
眼淚使她平日的氣勢全消失殆盡,此刻她只是個脆弱的女人,那副憐人的模樣正揪著他的心。他很想吻去她的淚,但他不能,僅能以手為她擦拭。
究竟是什麼事情惹得她淚潸潸?
「現在願意告訴我怎麼回事嗎?」
大塚虹姬搖搖頭,說不出口自己是被氣哭的。
那個可惡至極的司徒青魁,她何時受過這等委屈?敢這樣對她的人,他還是頭一個。走著瞧,她不會放過他的。
「是司徒青魁對不對?」知她者如他,很少猜不中她的心事。
大塚虹姬水汪汪的眼睛詫異地眨了眨,而後又垂了下來,沉默以對。
「他對你做了什麼?」浩二覺得胸口有團怒氣在凝聚。
「他只是說而已……」大塚虹姬的聲音仍有些哽咽。
傷人於無形的武器往往比有形的更為厲害。因為肉體有藥可愈,心卻無藥可醫。
「虹姬,不管你怎麼想,我都決定不讓你嫁給司徒青魁了。」浩二扳住她雙肩,慎重其事地宣告。
大塚虹姬一怔。
他……他叫她什麼?這……這是他第一次在她接手「大塚」後直呼她名諱?為了什麼呢?
她實在太震驚了。
「我沒有辦法把你交給一個不懂愛你、珍惜你,卻一逕傷害你的男人。我沒有辦法把我發誓會守護一輩子的寶貝隨便托付給這樣的男人,我沒辦法!」浩二真情流露地低吼,只因她的眼淚使他再也隱藏不住對她的一往情深。
什——麼!他在說什麼!大塚虹姬張口結舌……
「虹姬,我愛你,愛你很久很久了。當你梳著兩條小辮子,拿著一根枯樹枝跟在我和豐屁股後面習武練劍時,我就愛上你了;只不過我明白自己是什麼身份,因此長久以來只敢默默地愛你、關心你。我在心中發誓要守護你一輩子,即使有朝一日你尋得終生伴侶,我也會在暗處保護你不受任何欺凌;但一見到你被你要嫁的男人惹得淚眼婆娑,我再也無法忍受,我不會讓你嫁給他的。」浩二一氣呵成,將沉澱在心底深處的愛意全化作言語表達出來。
大塚虹姬再也沒有比此刻更驚愕的時候了。
浩二愛她!天啊,這怎麼可能?
浩二與豐長她五歲,是父親由孤兒院領養回來的小孩。打從有記憶以來,他們三姐弟一直都是兩人的跟屁蟲。父親不僅教育他們,更訓練他們;父親把他們當成是自己的孩子,而順理成章地她也把他們當自己哥哥。可是,浩二居然說——他愛她!
噢,怎麼可能?怎麼可以?
瞧見她的表情,浩二的理智登時拉了回來,他深吸了口氣道:
「我失言了,請……大姐頭當作沒聽到吧。」
明明進了耳朵,又到腦子裡環遊一周了,如何當作沒聽到過?只是……這……唉,她該怎麼回答?
「浩二,我……我……」
「別為難,真的。我想我……我瞭解你的意思。」浩二低著頭說。
「不是的,我——」大塚虹姬正欲解釋什麼,偏不巧又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什麼事?」浩二問,但並沒開門。
「右使,『山口』的人來了。」通報者如是說。
「山口?」浩二走到門邊,與大塚虹姬相視一眼。
「讓他們在大廳等著,我馬上和大姐頭一塊去會見他們。」
「是。」必恭必敬地應了句,通報者退下。
「山口』的人來做什麼?」大塚虹姬蹙眉問,隨即想到自己哭得紅腫的眼,忙用手摀住。「怎麼辦?如何見客?」
「洗把臉,整理—下就可以了」浩二把大塚虹姬趕進浴室,自己則打開衣櫥挑了一件黑色襯衫更換,因為剛才她氾濫的淚水使他的衣服濕了一片,不換不行。
一分鐘後,兩人打理完畢,浩二又打了豐的大哥大要他即刻到大廳會合,然後他們三人一齊迎向大廳。
* * *
移駕至大廳,「山口」的堂主正好整以暇地端坐於客座上,一臉莫側高深的微笑迎視著大塚虹姬。
兩人目光交會,大塚虹姬也打量著眼前身份地位與自己不相上下的男人;但,他看來已近殘燭之年,瘦弱的骨架散發著精幹,干扁的臉上則鑲著一雙炯炯利眸,其貌不揚卻氣勢磅薄。他—於是「山口」的堂主?
倘若不是因為閱歷多、見識廣,深知不可以貌取人,她實在很難想像勢力與他們相當的「山口」堂主竟是一個老頭子。
「想不到『大塚』的堂主竟是一位如此美艷能幹的奇女子,久仰、久仰。」山口雄司略揚嘴角說了番場面話。
「過獎了。」大塚虹姬輕輕牽動唇角。「今日山口先生親臨敝舍,不知有何貴幹?」
一直以來,「山口」與「大塚」都是互不相犯、各安其分;若非為了那個新建港口,他們也不會有所交集。但基於王不見王的原則,所有交涉事宜皆由第二順位者接洽,不料竟衍生出如此變故。
大塚虹姬望著老人,憶及喪弟之痛,內心百味雜陳……
「關於近來接二連三的風風雨雨,我想我有必要出面鄭重作個澄清了。倘若我坐視不管,任由誤會繼續擴大,那只會讓漁翁者得利。」山口雄司細長的眼腈閃若睿智的光芒。
「哦?」大塚虹姬虛應一聲,用眼尾分別瞟了浩二與豐。
「我從來都沒有與貴幫為敵的意思,令弟的死也絕非我方下的手。為了證明我方清白,我願意幫你揪出這個存心挑起兩方爭端的神秘者。」
大塚虹姬聽出了對方的誠意,事實上對於這事的謎底,她心裡多少也有個譜了。
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有了這樣的信念,大塚虹姬露出微笑,伸手端起擺在山口雄司面前的茶親自奉上,並道:
「那就先行謝過了。」
山口雄司非常滿意她的舉動,豪爽地接過大飲一口,眼珠子骨碌碌地在她身上轉了一圈,語調也隨之溫和了許多:
「聽說上回我們兩方那場械鬥你受了傷,嚴重嗎?」
「已經痊癒了,有勞山口先生關心。」大塚虹姬輕描淡寫。
「在此我代為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