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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梵朵

  「她不是區區女子,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柳書縵。」他的語氣極為嚴肅。

  此話一出,舉座嘩然,連那胡隊長都不知如何搓圓這件事了,畢竟葛家在天津的勢力也不容忽視,雖然他收了李富仁的好處,但也不表示要為他得罪葛家這等人物,只得滿臉尷尬地轉向李富仁,說:「你不是說新娘姓虞嗎?怎麼會搞成這樣?!」

  眼見大勢已去,但他不甘心賠了夫人又折兵,只得退而求其次地說:「那我的新娘得還給我,否則你也別想離開這裡。」

  「李富仁你別忘了——」葛以淳話才說到一半。

  「我在這裡,要抓就抓我吧!蘭姐,你快走。」巧眉竟按捺不住,滿臉淚水地衝上前去。

  「你這死丫頭——」虞阿牛伸出手,正打算狠狠地揍下去。

  「住手——」一位滿頭白髮的先生自門外走進。

  「你這老頭子,憑什麼叫我住手,我管教自己的女兒不行嗎?」虞阿牛理直氣壯地說。

  「不行。」雖然歲數大,但仍中氣十足地說:「因為她不是你女兒,而是我劉炳榮的掌上明珠。」

  「劉炳榮?!你是內政司的劉先生?!」胡隊長畢竟是官場中人,一亮出名號,他就能知曉對方的底子。

  而眼前的這位,官階不是太大,但剛好不好就是他的頂頭單位,這下子,威風凜凜的「虎」隊長也只好暫時扮貓咪了。

  既然沒戲唱,那李富仁也只求平安散場,不過一旦如此輕易,豈不枉費了「天理昭彰」的公義。

  「哼,就這樣放過他嗎?我被他打了一巴掌呢——」

  「算了,就當可憐他吧!明天起,他的官司就會花掉他僅剩的財產。」他說著。

  「真的?!你什麼時候計劃好的?還有,你怎麼找到巧眉的生父?而你怎麼知道我在李家?你又是如何——」

  一路上,影蘭儘是問個不停,而葛以淳卻始終但笑而不語地抱著他的「新娘」,急急地趕回飯店去。

  「請問娘子,可否讓你的小嘴休息?」他的臉貼得很近。

  影蘭一時尚未會過意,就讓葛以淳的吻突襲得疲軟無力,他的氣息呵癢著她的每根神經,使她無暇再想其餘地全然接受這熾熱的疼惜。

  他的唇溫柔地流連不去,他滿腔的深情猶似決堤,狂瀉而出的衝擊令他全身顫抖不已,他的愛很多,要在此刻全注入影蘭的所有細胞裡。

  無須贅言,影蘭的每寸呼吸裡,都強烈感受到他濃郁醉人的感情,她為他的付出激動得淚流不停。

  此時此刻,他們的感受是熱均力敵,在天秤中是呈平衡不搖的兩地。

  好久好久,他們才在繾綣不捨中喘口氣。

  「蘭兒,你把我給嚇死了當我一醒來發現你竟然單槍匹馬去救人,我差點暈了,以後不准你再這樣了。」

  「對不起——」她依舊醉在方纔的熱情裡,貼在他懷中的聲音慵懶無力。

  「還有,不要隨便為別人穿上這聖潔的結婚禮服,雖然很美,但是,我會生氣。」

  「對不起——」

  「還有,以後不要趁我睡著後才偷親我,應該要先把我叫醒,否則錯失良機,多可惜——」

  「對不——」她這才發現被戲弄了,馬上坐上了身子,瞪大眼睛,「原來你裝睡——討厭啦——」她捶著他的胸膛。

  「哎呦——」他故意扭曲了臉,怪叫一聲。

  「有沒有怎樣?!」她撫著他的胸,驚慌中帶著內疚,說著:「對不起,我忘了你的傷還沒完全痊癒,對不起——」

  「沒關係,反正我胸中的這片天地已經完全交給你,你有權可以隨心所欲地折磨或蹂躪。」他真誠中夾著促狹的笑意。

  她的感動溢於言表,滿滿的愛意哽在喉頭不能言語。

  他的情,值得她拋去一切顧慮,她也不眨一下眼睛地押注下去。

  這一夜,纏綿不盡,熱烈的火苗燃燒到天明。

  恍惚中,影蘭似乎看見了書縵微笑地揮手離去。

  而她,卻無暇再思及這層含義。

  第六章

  從天津回來後,影蘭和以淳交往得更不避諱了。

  儘管周圍的人看傻了眼,他們依舊我行我素地馳騁在兩人的甜蜜世界。

  楓葉染紅的公園裡有他們的笑語,車水馬龍的街道上有他們走過的痕跡,連葛以淳參加的宴會都因柳書縵的風采而更添華麗。

  葛以淳對她的依賴,日復一日更加徹底,他的思緒、他的喜樂全繫在影蘭的一顰一笑裡。

  而影蘭,就像是清倉大拍賣,不求一切地將自己拋售出去,有種快感、有份滿足,更是沒有退路的悲壯之情。

  她不是無病呻吟的強說愁意,而是來自遠方的呼喚愈來愈清晰,她真怕有天清晨醒來,這一切都成了陳跡地活在歷史裡。

  為此,她更拋擲得徹底,卻又讓內心憂慮恐懼不露痕跡。

  而這一切,只有雪凝看得見。

  「蘭兒,你有心事?!」雪凝關心地握著她的手。

  「怎麼?!我臉上寫得這麼明白嗎?」她有些訝異。

  「不是——」雪凝苦笑著,說:「是我太熟悉這種隱瞞壓抑的神態了,那是種不能說出的苦。」

  雪凝是真懂的,一語道破影蘭的苦衷。

  「是他讓你看得這般剔透嗎?」影蘭意有所指地反問雪凝。

  「他說我的人像薔薇,燦爛得令他自慚形穢,他說我的心像水晶,珍貴無暇地令他退卻。」雪凝望著星空,喃喃地訴說。

  「中許曲折,但你們有堅持的資格,不像我——」最後一句,影蘭的聲音小如蚊蚋。

  「蘭兒,說真格的,我很羨慕現在的你,不論以後,至少目前你和葛少爺都坦白內心的感情,沒有猜測,沒有試探。」雪凝歎著氣。

  「我也有過這段躲迷藏的時期。」

  「還好已經真相大白,說不定我季雪凝就快要有伴娘做了!」雪凝想轉移這傷感的話題。

  「雪凝——」影蘭有些遲疑地說:「其實我哥對你也——」

  「季雪凝是朵水晶做的薔薇,無法摘取別在他的襟前,卻會永遠綻放在他的心間。」雪凝眼中閃著淚光,神情激動地說:「這是他最露骨的表達了,雖然字裡行間不痛不癢,卻讓我的心有了歸向——不論今生或來生。」

  雪凝的固執雖是預期,卻也惹得影蘭動容不已。

  男人的壞,不在絕情,而是明知受不起這份情,卻又留下令人牽絆一世的甜言蜜語,使其進退兩難、徒負青春!

  次日,天剛破曉,在睡夢中的影蘭便被尖銳的叫聲給嚇醒了。

  「怎麼回事?!」匆促披了件外套,影蘭便急忙地朝人聲雜沓處尋去。

  「二小姐自殺了,吞了一整瓶藥啊!」傭人福嬸說。

  「人呢?」影蘭忙問著。

  「大少爺抱著趕去醫院了,哎呀!希望還來得及。」

  沒一刻停留,影蘭慌忙地換了衣裳,神色緊張地往醫院方向奔去。

  她不懂,什麼事會嚴重到讓書屏輕生?!都怪她太疏忽,連跟她做個好姐妹的機會都沒把握住。

  醫院的病房裡,濃厚刺鼻的藥水味搭配著柳書屏蒼白削瘦的臉。

  還有一旁柳徐玉蓉哭腫的雙眼。

  「二娘,醫生說觀察已經沒事了。」柳書嚴安慰著。

  「書屏怎麼會這麼傻呢?」影蘭走到病床旁,撫著書屏的頭。

  「不許你碰我女兒,都是你害的——」柳徐玉蓉激動地衝上前推開了影蘭。

  正當影蘭滿頭霧水,正想問個清楚時——

  「娘——」虛弱的呼喚從書屏的口中傳出。

  「屏兒,你醒啦!你可把娘嚇壞了——」柳徐玉蓉不由得哽咽了起來。

  「為什麼要救我,這世上根本無我柳書屏立足之地,不管我再怎麼努力、再怎麼爭取,只要姐姐一出現,就遮住了我千辛萬苦得來的一片天——」書屏的話和著眼角的淚令人鼻酸不已。

  「書屏,我傷害到你了嗎?告訴我——」影蘭不知所措地拭著書屏的淚水。

  而書屏只是搖搖頭,虛弱地說:「我真的累了——」兩行淚又滑下了她的臉,說:「從小我就好強,明知贏不了你,我卻也不甘心地努力上進,當你整日呆在花園賞蘭時,我正在學校寫著考卷,做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我一直反覆地告訴自己,內在的充實可蓋過外表的華麗,可是,我錯了,而且錯到如今才知道——」

  「屏兒,別再說了——」柳徐玉蓉阻攔著。

  「娘,讓我說,十七年來我忍得太多了——」書屏吸了一口氣,怔忡地繼續說著:「我長得平凡不是錯,錯在我有你這位美得不食人間煙火的姐姐,前兩次黃緒延、王為真為了你捨我不顧時,我還自我安慰著,說這些男人膚淺,不值得我托付一生,可是——可是,連傅大哥都變了,我以為他是特別的,我以為他不會別外表的一切給迷惑的,柳書縵你讓我的美夢破滅怠盡,為什麼還不放過我——」

  「書縵——你分明是存心整我。說是話劇要我找人頂替,那為何你有趕回來?!三年了,三年來我夢想著有朝一日能站在舞台上接受眾人的掌聲喝彩,但直到今年,這是我在學校最後一年了,我原先不敢奢望的事情終於露了絲曙光,我以為老天爺聽到我的哀求,沒想到——沒想倒——」書屏克制不住地抖動肩膀、失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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