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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葆琳

  「先是私闖民宅,現在又唆使我縱放嫌犯嗎?罪加一等這句話你沒聽過嗎?」

  朱麗夜嘟起嘴。「講『唆使』也太誇張了,我只是建議而已。何況我才沒私闖民宅呢!我有邀請卡,是正大光明地從前門進來的。」

  「嘴巴這麼說,你現在拿得出邀請卡來嗎?」

  她更委屈地癟了癟嘴。「剛剛落水的時候,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啊!」

  「是嗎?你從一開始到現在可有說過半句實話?我怎麼聽都覺得你全在推諉掩飾。說,你來這兒的目的是什麼?憑你那種笨手笨腳的爬牆功夫也想做小偷維生,無異是想自殺吧!」

  他最後的一句嘲笑,讓她忿忿不平地嚷著。「你不要欺人太甚、狗眼看人低!我想做的話,也是辦得到的!」

  「哦?」羅驥冷笑著。「這麼說,你是承認自己為了討生活,所以鋌而走險地做起竊盜這一行?」

  「才不是!」急著否認的她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你不要含血噴人行不行!我之前不是說過了,我是來採訪的,不是來做小偷的!」

  「這可新鮮了,沒聽說天底下有哪種記者採訪新聞會採訪到人家屋頂上去,你是打算來訪問艾先生家屋簷下的鳥巢,或是要報導他家屋頂有沒有破洞嗎?」

  「這、這是因為……」怎麼辦,要說嗎?攸關自己的清白,不說清楚的話,這驢腦袋的笨瓜一定不會放她走的。但說出來的話,好不容易有一條足可登上頭版的獨家消息也就跟著泡湯了。

  「因為什麼?你扯不出更高明的理由來了吧?」

  經不住激,先前的猶豫、遲疑、不捨全都拋到腦後,朱麗夜跳起來說:「因為我們收到密報,說是今夜在這場宴會中,到三樓角落的房間便可得到獨家頭條,所以我才會冒險爬上去的!」

  「……這麼明顯的笑話,你期望我會相信嗎?」

  「才不可笑呢!」她激動地握起雙拳。「要不你打電話給我老爸,向他求證嘛!你該不會忘記我家是經營報社的吧?」

  講到這兒,羅驥才想起來,好像是這樣沒錯。不過朱家發行的報紙規模其小無比,專門報導的新聞也全是些花邊緋聞之類的,從來都不是什麼正經的消息。他以為那種報紙早就被消滅,是不可能存活至今的。

  另一個讓羅驥陷入深思的疑點,就是「密報」這兩個字。

  其實,他今天之所以會埋伏在這場宴會中,也是因為一封預告信,信上恐嚇著參與宴會的人將會有生命的危險,如果不想看到悲劇發生,最好停止舉辦這場宴會。

  一開始,羅驥判斷這不過是場單純的恐嚇。

  畢竟,艾先生從事的行業利潤固然驚人,但也因為他所設計的保全相關係統斷絕不少人的生路,觸怒得罪的道上兄弟因此不在少數,所以會發生這種恐嚇事件也不足為奇。

  可是朱麗夜的一席話,卻修正了羅驥的判斷。

  莫非歹徒除了大膽地發出預告信函外,還通知了報社?究竟這行徑囂張且出乎常軌的歹徒,意圖何在?是想要挑戰公權力,或只是個渴望出名渴望到瘋狂,甚至不惜觸法的笨蛋?

  追根究柢到最後,看來只有暫時接受朱麗夜的說詞了。羅驥不太高興地瞄了她一眼,只見她仍氣憤地等著他回答。

  「好吧,暫時保留你的嫌疑,不過你必須交出密報的內容。對方是傳真或寄信給你們的嗎?」

  「都不是,是一通電話。」

  羅驥抬高眉。「你是說,一通來路不明的電話就能讓你冒著『私闖民宅』、『侵犯隱私』等等挨告的危險,跑來採訪一條可能根本不存在的新聞?」

  「沒辦法,誰叫咱們家報紙再沒什麼新鮮頭條,就會被淘汰了。最近市面上充斥著可惡的爛香蕉、臭芭樂,人家資本雄厚,當然可以不理會這種沒憑沒據的小道消息,可是我們不能──以上全部轉述自本報社社長,我老爸之銘言。」她兩手一攤,表示自己也很無辜、無奈啊!

  「依我看,你家的報社遲早會關門。」羅驥不覺得自己說得冷酷,畢竟,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

  朱麗夜一吐舌。「多謝你的雞婆,那是我的事,不是你的事。」

  說得也是,她家的報社會怎樣,他幹麼替她操心?羅驥搖了搖頭。「接聽那通電話的人是誰?我要和他談談。」

  「請便。」

  「人在哪裡?」耐著性子再問。他沒見過比她更懂得惹人生氣的女人。

  「我的老家。順道一提,就是你老家隔兩條街的那棟破舊老公寓。」她一副解脫的樣子說。「既然事情已經說明白,那麼現在我可以走人了吧?」

  正要回她一句「想得美」,外頭卻有人邊敲門邊喊道:「不好了!羅警官,我發現……」

  羅驥迅速地拉開門。「艾先生,發生什麼事了?」

  「我、我發現『那個』不見了!」

  「那個?」

  「就是很重要的……那個!我妻子要是知道那個不見了,肯定會跟我冷戰三天三夜的!糟糕!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我明明設定好保全系統啦,那小偷是怎麼進入金庫把那個拿走的?」

  「艾先生,請你冷靜一點。到底『那個』是什麼?」

  「就是我送給妻子當成結婚週年紀念日的禮物,呃……妻子說絕對不許外流的東西。」相貌堂堂的斯文男子尷尬地咳了咳,小聲地補上。「一幅畫。」

  「畫?畫像為什麼不能外流?難道是裸體畫不成?」湊上前來的朱麗夜,不改天生的「記者」本能,豎起好奇的大耳朵,插口說。

  男子垂下雙肩,默默地一頷首。

  她同情地搖搖頭。「唉呀,真是奇怪的小偷,居然偷別人家妻子的裸體畫。」

  「拜託你,羅警官,一定是方纔這位小姐引起騷動的時候,那小偷乘機帶走的。也許犯人還在屋子裡,請你務必找出那幅畫來!」

  中計了!

  這時羅驥心中的警鈴響起,卻太晚了。

  自己早該想到,一切的故佈疑陣,不過是小偷的調虎離山之計!歹徒是故意利用朱麗夜來引起騷動,好達到自己偷竊的目的!自己怎麼會沒有發現這個盲點呢?

  「就是說啊!這全部都是你的責任,羅警官。」一臉坐看好戲的神情,朱麗夜眨眨眼睛說。「全怪你要浪費時間在我這個清白的、可憐的、無辜的小女子身上,才會讓小偷有機可乘。你一定要替艾先生找回他心愛妻子的畫像,否則警察們的名譽就全被你給毀了。」

  羅驥咬牙切齒。他被誰嘲笑都沒關係,可唯獨她沒資格笑他!畢竟,這一切還不都是──你這該死的樑上朱麗夜的錯!

  第二章

  「畦,好漂亮的房間喔!」

  一看到她在門外探頭探腦,羅驥迅速把她拉到角落。「你跑來湊什麼熱鬧?外行人不要在這邊妨礙搜查、采證的工作。」

  畫像失竊的房間,同樣位於三樓,卻和當初朱麗夜打算闖入的房問位於反方向,是屋主夫妻的寢室。這間寢室內空間寬敞,除了臥床外,還有一組沙發、茶几、音響設備等一應俱全。

  晝像被存放在刻意規劃為秘密金庫的一道鑲板牆後,而那面牆必須在電話上按下一組密碼,才會自動開啟。如果想以外力破壞的話,恐怕必須攜帶工具才有可能。從現場的完整性看來,竊賊要不是相當熟悉這個家的裝潢設計,至少也是經過詳細的事前調查。

  「有什麼關係,讓我開個眼界嘛!怎麼樣,有沒有找到什麼可疑證據?好比小偷的指紋?」

  「不知道,也沒必要告訴你。」

  麗夜皺皺鼻頭。「你不說,我不會去問別人啊?不要小看我這新科記者的本事!」

  「你給我老實地待在這兒,否則我就以妨礙公務的罪名將你關起來。」

  羅驥冷瞥她一眼後,便在同儕的召喚下,進入那座秘密金庫裡,也不知他們在討論些什麼,總之是完全沒把她放在眼中,宛如她已經消失了。

  麗夜小聲地嘀咕抱怨著,眼角餘光突地瞄到了一樣東西──這是什麼?紙?怎麼會掉在這沙發腳邊的?

  撿起來一瞧,上頭寫著:東西我帶走了,汪汪。

  汪汪?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小偷是隻狗?不對,狗是不會寫字的,莫非是暗喻自己是「狗輩」?也講不通啊!按理說小偷應該是「鼠輩」,簽上「吱吱」會更恰當點吧?這偷兒的國文造詣還真差。

  無論怎麼說,這都是證物,不拿給羅驥不行。

  「喂,羅──」

  恰巧看到他朝自己的方向走來,麗夜揚起手,豈知羅驥就這樣視而不見地越過她身邊,對她身後的男人說:「艾先生,可以請教你幾個問題嗎?」

  原本站在門邊,背對他們講著行動電話的男人,匆忙結束電話。「請說。」

  羅驥問著屋主有關畫的尺寸、知道這幅畫存在的人的名單,以及其他一些瑣碎小事。麗夜心想,這傢伙的態度固然叫人生氣,可看在自己替他惹過一次麻煩的分上,這回就姑且饒恕他的無禮,耐心等他把話講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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