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到那見慣了的「低頭思故鄉」,知道硬要她抬起頭來,最後吃苦的還是他,索性他忍著頭昏,將身體一挪,頭一擱,枕上了木柔柔的大腿窩,他由下往上跟她面對面。
這王小強頭髮剪得還真好,這下子不管小木頭的頭再低,沒了礙眼的發簾作怪,以他現在仰望的角度,可以把她看得清清楚楚。
「你……」想抽腿,但是他好重!木柔柔臉紅了。
「小木頭,我怎麼會不要你?我哈死你了!」他說得懊惱極了。
木柔柔不信,以為他是好心安慰,「沒關係,我……瞭解的。」
惹紅日眼角掃到不遠處的水杯,他小心眼的懷疑起來……
「小木頭,你是真的想做嗎?」他大部分的時候還能算是個人,忍了這麼久,也從沒想過要用強的,或是用一些什麼下三流的手段去得到她,但小木頭明白嗎?
這麼一想,惹紅日想到了木柔柔跟惹烈月的對話——她要離開!
不過這個問題,等他頭不昏了,身體不燙了,再來給她問個清楚,她想跑哪兒去?
現在他只想把滿腔的熱情提領出來。
「為什麼……問?」如果不是真的願意,現下她就不會在這裡了。
「因為我現在頭昏的使不上力。」
好半天,木柔柔總算是聽懂了惹紅日的意思。
「你……我以為……不是……」
「我以為你故意拿藥包讓我吃了好乖乖睡覺,省得跟你……嗯,打得火熱。」差點脫口而出「嘿咻!嘿咻!」,惹紅日的腦袋又再昏沉幾分。
「我是想……藥效……你發燒……我不想……不想……」她結結巴巴的說不出口,其實她是不想他燒得不想碰她,最不想的是怕他太過清醒會……拒絕她,那只是他該吃的藥包,她真的什麼手腳也沒動,烈月交代過可能的一些藥物反應,比如退燒藥會讓他發汗,想睡……等等,她想他有點兒清醒又不要太清醒……
他真是昏頭了!
惹紅日見她急著解釋,罵起自己的小心眼兒,小木頭要真不願意,哪會自動爬上他的床?何況到現在,她一滴淚也沒掉,要真是不願意,怕不早就把他給哭死了!還什麼美美美的?她都痛得哭出聲來……
痛?
痛個屁!他才是痛得要死!
第八章
木柔柔病了。
惹紅日急得只想宰了自己。
不該親她、不該抱她、不該碰她,最最最不該的是愛了她!
他身強體健的,管他個ABC病毒,就算是不吃藥,頂多是難受個一天左右,反倒是藥的副作用比原來的病情嚴重多了,比方說,把他腦子吃笨了!
怎麼沒想到會把感冒傳染給她?小木頭嬌嬌弱弱的,平常沒事兒的時候,看起來一陣風就可以把她吹跑似的,現在病了躺在床上,真讓他心急得不得了。
整天整夜的守著她,時間一到,就硬逼著她醒來吞藥,好確定她不會燒過頭。怪的是藥都吃了好幾回,怎麼燒還是不退?連人都迷迷糊糊的。
她小時候那一動不動的沒氣兒模樣兒,這會兒三不五時就跳出腦海來嚇他一嚇。
怪恐怖的!
要不要把那個可惡的惹烈月叫回來?說到底她畢竟是個醫生,雖然是皮膚科的,但有總比沒有好吧?不管了,加減用用,小木頭現在這樣,有個醫生跟在身邊總是比較安心!
說做就做,惹紅日捉起床邊的電話就撥。
「喂,媽,你叫惹烈月來聽……」
躺在床上的木柔柔早就醒了。
趁著他講電話的時候,不能再把眼光緊鎖在她身上的空檔,她偷偷的睜開眼睛,想把他深深的刻進腦海中……因為,該離開了。
身體結合的瞬間,她哭,不是因為痛,是因為當時身下的他,讓她的夢想圓了。
包裹住他的夢幻,痛楚的真實感覺,把她引進了一個又真實又夢幻的世界裡,而這個世界是他特別為她造的,美到像是假的,但是身體裡的他卻又是真的。
無法解釋出口的感動在她體內堆積,他一向不是溫柔的人,可是在瞬間,她感受到他特別的溫柔,情緒一下子無法負荷,會哭出聲來,是在為太多的幸福尋找一個出口。
當他突然離開,沒有意外的,帶走一部分的她,靈魂缺了角的知覺,讓她更是停不了哭聲,然後就是他失措的抱著她,一直輕拍著她的背,不停的說抱歉,直到她哭累了睡去,都還能聽見他不顧喉嚨的痛,不停的說……
他不必說抱歉的,這句話應該由她來說的。
再睜開眼,她知道自己似乎病了,喉嚨有點痛、身體有點痛、頭有點燙,而她的心情也跟著身體病了。
看著他耐著性子小心的守著她,不分日夜,只要一醒來,總是會看見他滿臉焦慮的瞅著她,這讓她愧疚的更不想醒來面對他。
從有記憶開始,他好像就是這麼一直很有耐心的守著她,而他根本是個不知道耐心兩個字怎麼寫的人,真是難為他了。
現在她好後悔之前所給他的委屈,現在她全懂了。
他會到處嚷著說她是妹妹,應該是為了她;他會在國三那年一吻後就不再親近她,應該也是為了她;現在他不光是用嘴告訴她他愛她,還用行動證明,這一切,還是為了她!
他表現的方式直接到太過簡單,是她太複雜了,反而不懂他的單純。為什麼她總是會說服自己,以為他做的這一切都是同情呢?
才說好愛好愛他的呢!現在知道了,他的愛才是好多好多,他連該給烈月和彤星的手足之情也一古腦兒的都給了她,無法細分出他的愛有哪些啊?因為太多了,根本就分不清。
要是她能配得上他就好了!
但現實終歸就是現實,她就是配不上他。
惹家對她的好,他對她的愛,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回報了,又怎麼能為了自己的貪心,害他們父子反目成仇?
她做不出來的,現在夢圓了,她該要知足了,只要等他不再這麼看著她,她會安靜的離開。
到一個能專心想他的地方,靠記憶繼續生活。
她不哭,因為有他的愛情相伴。
「你說什麼?」惹紅日突然對著話筒大吼起來。
木柔柔連忙閉上眼睛,繼續假裝昏睡。
「惹烈月,你再給我說一遍!」這個可惡的惹烈月說的是什麼話?八成是嫉妒他跟小木頭的好!
先是問了他說小木頭說了什麼?小木頭要說什麼?當然就是說愛他啊!難不成還有別的?
然後又問了一堆有的沒的,最後還莫名其妙的問他:「你做了!」那說話的調調活像是他做了什麼蠢事!她怎麼能那麼肯定他做了?好吧!他承認他是後悔了,可是他也受到懲罰了好不好?那種做到一半的痛苦,不是人受的行不行?更別說小木頭哭碎了他心的那一段。
話又說回來,這是他跟小木頭的事,要她惹烈月來囉唆?
現在這個可惡的惹烈月居然肯定的告訴他,要他看緊小木頭,因為小木頭要跑了!
然後丟下一句她會趕回來就斷他的線,任他對著嘟嘟聲罵上半天也無法消氣。
小木頭之前是有背著他說要離開,但是那時候是那時候,現在是現在,現在她都親口說了好愛好愛他,心是他的,人雖然是只做了一半,但也算是他的了,既然都是他的了,她怎麼還會要離開他?
這個可惡的惹烈月,一定是看他不順眼,存心嚇他來的。
他絕對不會笨到去相信那個可惡的惹烈月,絕對不會!
絕絕對對的給他不會!
那要是小木頭真跑了呢?
可是……這台灣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這小木頭要真跑去躲起來,他到哪兒找去?找得到嗎?
萬一、通常、好像,都還會有個一萬什麼的……
回頭瞪著床上還在沉睡的木柔柔,惹紅日的五官全都擠在一塊兒,這個難得一見的表情,表示他正在動腦兒……
到了晚上,他算準了時間,照樣把她叫醒吞藥。
「小木頭,你還睡?」看她才吞下藥,又倒頭下去睡,她是不是睡得太多了?都快睡足兩天了。
「有……事嗎?」
「沒事兒。」對著她看起來很像是沒睡飽的眼睛好一會兒,他很認真的問:「小木頭,那你有沒有事兒?」
他為什麼這麼問?他看出了什麼?
木柔柔有些慌張的避開他的直視,囁嚅的回著,「我沒事,只是想睡。」
她說得太快、太順,惹紅日又把五官全堆在一塊兒。
「好吧,那你睡吧,夜裡要是想要什麼,記得叫我一聲。」她燒下午退了,半夜不用再叫她起床吃藥,惹紅日邊說邊打了個哈欠。
「好。」他累了?沒見過他在十二點前打哈欠過,那麼晚上他應該會睡得很熟。
等了又等、等了又等,聽見他均勻的呼吸聲後,木柔柔在半夜兩點睜開了眼,靜靜的看著睡在身旁的他好一會兒,她才試探性的出聲。
「日?我要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