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他從小就被迫知道,世上唯一可信的只有自己,「不!我不信天,不信鬼神,我只相信我自己!」
武田戰像是說著別人的故事般繼續,「當我努力的成為最優秀的繼承人,嘗盡一切苦難,才剛贏得武田家的表面尊敬,這其中的一切一切,我都熬過來了,就在快要接近所謂的成功,天卻捨棄了我,讓我從雲端墜落深淵,一個莫名其妙的疾病——急性白血症,讓我連生命都要失去。」
童戀雪揪著胸口,替他感到心痛、心疼!
「原本以為,沒有什麼是我不能掌控的。但是,一次的手術失敗,讓我憤怒的看清楚,這次不是玩笑,是玩真的,恐懼,開始日夜糾纏。你知道生命被宣告死刑,而你只能等待,什麼也做不了的痛苦嗎?在等待中,身體會以折磨人的速度慢慢失去控制,要倒下就倒下,那種無能為力……我不怕死亡,但是我恐懼失去生命的尊嚴,這對習慣驕傲的我來說,是極度惡劣的折磨,你明白嗎?」
童戀雪紅著眼點頭。
「然後,你的骨髓是我最後的希望,但是,你不願意!你的拒絕,讓我震怒。」
「我不知道……」爺爺沒有說有人需要她捐贈骨髓,她真的不知道。
「靳幾次嘗試和你的監護人聯絡,都無功而返,最後,他怕我一死,武田家這個大包袱會落在他身上,不得已之下,只有直接把你『請來』日本。」說「請」或許不是很恰當,不過他對武田靳能把人「請」過海來到日本,是滿意極了。
「所以你這麼生氣……」要是換成她,也會生氣吧?可她還是不懂,「那你為什麼……現在……不氣了?」
武田戰不答反問:「你願意把骨髓移植給我?」
「願意,可是爺爺……」童戀雪不想他死,可是答應過爺爺,沒有他的應允,不能對別人承諾。
「我只要你的回答,願意或不願意?」
事實上不管童戀雪拒絕與否,手術都會照常進行,要她的答案,為的是決定他的態度,她的一句話,決定著他是溫柔或是殘暴的對待她。
能救人一命,當然是好,尤其是他……可是爺爺……
「回答我。」武田戰的臉色開始黯沉。
如果只問她……童戀雪堅定的點頭,「願意!」
一聲肯定的答覆,讓武田戰的笑意進到眼瞳裡,「如果你答應我,沒有我的允許,不許離開這房間,那麼,我就不銬住你。」
「可是我突然不見,爺爺會擔心的!還有善善……我不能留在這裡。」童戀雪擔心家人。
「你要我再銬住你?」他絕不冒任何失去她的風險。
「不要!」手銬連帶牽引出之前恐怖的感覺,她不要再受一次,不!她不要再被銬住,她會嚇死的。
見她臉色發白,武田戰才緩下聲音,「我會通知你爺爺,如果他願意,武田家會歡迎他拜訪。」
為了她,他連謊言都用上,根據靳的說法來判斷,那老頑固要是知道她在日本,肯定不擇手段的要把人帶走,她對家人的順從和依賴,是他眼前最大的敵人,他會不計一切代價的阻斷她跟台灣的任何聯繫。
所以,他不但不會通知老頑固,反過來,還要封鎖童戀雪在日本的消息。
「答應我。」他真的不想把她銬住,但是為了留住她,他會狠得下心的。
「好,可是你要記得告訴爺爺和善善,說戀雪動完手術就會回去了,好不好?」手術應該不用很久吧?
「沒問題。」武田戰起身,來到董戀雪面前,他降下身子與她平視,「千萬不要挑戰我維護誓言的決心,你會承受不起的,只要答應了,就沒有反悔的餘地,懂嗎?」
他的冰冷堅持,刮骨的迎面而來,童戀雪不由自主的打著寒顫,才一瞬間,他又變了,之前的溫柔全失了蹤影,現在的他,危險而駭人。
出不出房間,有這麼重要嗎?童戀雪不懂,不過終究還是因為害怕,如他所願的點頭。
對武田戰而言,突然來到的愛情,讓他比平常更加慎謀、狠厲,即便知道這樣的手段,對童戀雪來說非常的不公平,但是誰叫愛情是絕對的自私?
愛情,成了他生命力的絕佳燃料,所以他會不擇手段的維持。
接下來的幾天,童戀雪被武田戰刻意的款款柔情,鬆了防備,每天兩人獨處一室,只要睜開眼睛,望進的都是彼此。
他總是溫柔的陪她聊著、陪她看畫、陪她喝茶、陪她賞櫻花雨,連每餐都細心的吩咐廚子做出量小精緻的餐點,他刻意展現出完美的一面,努力攻佔她原本就不懂設防的心。
童戀雪開始會臉紅心跳、開始會不敢看他愈來愈藍的眸子、開始會害羞的無法拒絕被他護在他寬闊的懷裡,甚至,偶爾她還會忘了這裡是日本,忘了爺爺和善善,像現在,趁他熟睡,還會望著他瞧上半天,愈看愈喜歡,愈看愈移不開眼……
在他的刻意安排下,她的心,不再是自己的,愛上這樣溫柔的他,是這麼的容易……武田戰動了動,很快清醒,「睡不好?」他輕劃著她紅紅的臉頰。
「睡飽了,就醒了。」他真的好溫暖,童戀雪沒有躲開。
「今天不能陪你,乖乖在這裡等我處理完事情,別離開,好嗎?」若不是必要,真不願意離開她。
「嗯。」她低下頭,藏起失望。
「我會盡快回來。」她急欲掩藏的失望,落入他有心的眼裡,這讓武田戰心喜,要離開,他比她還更捨不得。
情愫,開始在兩人心底默默的盤根錯節起來。
然而,一早的大雨,似乎預告著風雨的一天。
童戀雪像往常般,讓屋內的暖氣開著,才過中午,本想洗個澡,誰知一個暈眩突然讓她站不住腳,幸好還沒放水,於是她馬上平躺在超大的按摩浴缸裡,等著暈眩過去。
因為室內開著暖氣,就著溫暖,她的意識開始模糊。
到了晚上,僕人進房準備晚餐,被空蕩蕩的房間嚇白了臉,因為浴室的門沒關,童戀雪被大浴缸輕易遮去身影,僕人只急得順著門勢隨便看一眼,就匆匆忙忙的往外跑去。
門外看守的僕人也嚇白了臉,老爺交代過,不准任何人進出,違者家法伺候,一想起那鞭子抽在身上……每個人,心都涼透了。
沒多久,武田戰心焦的出現,因為急,所以他犯下相同的錯誤,直覺的判斷,開著門的浴室裡不會有人,他只拉開每一個衣櫃,接著憤怒的下著決定——
有膽跑,就別讓他逮回來!
將失去童戀雪的恐懼,轉化成怒焰。
在祖宅裡,沒有人敢動她的,所以她絕對不會有危險。
她的失蹤,直指著叛逃,喜則她的些微親近,還以為是自己的努力終於有了成績,原來,一切都是為了今天的叛逃在作準備。
他怎會忘了女人是如此的狡猾?不該相信她的!
她逃不了的,他不許!
武田戰奔往主廳,開始清查每一寸土地,偌大的宅子,在大雨的夜裡,異常的明亮、緊張,匆忙來去的腳步聲,比雨聲還清楚。
「你瘋啦?那個鼠膽美人——童戀雪會有膽在這黑漆漆、颳大風兼下大雨的鬼夜裡,給逃到外面去?你有沒有腦子啊?這裡是日本耶!她人生地不熟的,語言又不通,你該不會真以為每個女人都笨得跟豬一樣吧?」
以武田戰以往對待女人的態度來看,還真的不無可能,可是武田靳就是不悅,打斷他的好事,這死傢伙還真是沒人性!
「她一定在宅子裡。」時間拖得愈久,武田戰的憤怒愈形熾烈。
「來了這麼多天,也沒看見她出過你那火龍金院,悶得慌了,四處走走逛逛也沒什麼,你會不會太過小題大作了?擺這麼大的陣勢,不嚇死她才怪。」
武田靳真是拿這死傢伙沒辦法,搞什麼?說不定還真是散散步什麼的,現在弄得像是追捕逃犯似的,哎!那鼠膽美人,真的慘了!
「你很關心她,還知道她悶?」武田戰陰沉、冷冽的聲音襲向武田靳。
愛情,讓懷疑無限壯大。
真要比,武田靳的條件絕不輸給他!武田戰開始亂了方寸,愈形覺得他們兩人一定背著他有著什麼。也許是武田靳利用去台灣的那段時間?
也或許是綁了童戀雪回日本的那段時間?這些零碎的時間加起來,夠他們兩人培養出好感。
所以武田靳知道她低血壓、低血糖,所以武田靳知道她膽小不經嚇,所以武田靳知道她悶,所以叛逃,也許……是武田靳把她藏起來?
武田戰發出殺氣。
看人臉色一向是武田靳的拿手絕活,他馬上搖頭擺手澄清,「少來,不關我的事,我一整天都和女人關在我房裡。說她悶,隨便猜猜而已,女人嘛!不都是這樣?不信你問他們,他們猜的肯定比我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