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指背輕輕摩挲她的臉頰,「我答應你,如果將來有人比我更珍惜你、更愛你,只要你開口,我一定退出……」他故意歎口氣,「如果你忍心教我活不下去的話……」
兩人彼此對看,藍仁德閉上眼,在她額上吻了下,像是某種允諾。
周蘋鼻頭發酸,將整張臉埋人他的胸膛,不讓他看見她掉下眼淚。
* * *
回家真好!
周蘋舒服的趴在自家客廳的沙發上。
「你真的不要我陪你住幾天?」一個聲音問她。
「不要。」周蘋悶悶地答道:「不要、不要、不要……」
她哥哥揉揉她的後腦勺,「可是爸媽要我陪你住一段時間。」
「拜託——」周蘋拉長了聲音,「我才懶得替你燒飯、洗衣服咧!你別以為我會像媽一樣伺侯你,我要一個人住,我喜歡一個人住。」
「那你去小阿姨那裡住幾天吧!」她哥哥又說,「歹徒還沒抓到,大家都不放心。」
「你放一百二十個心,明天我就去買只大麥町。」
她哥哥嚷道:「大狗反應慢,我看博美狗都比它凶……」
「你煩不煩哪!」周蘋大吼一句,電話剛好響起。
她立刻由沙發上坐起來接電話,並用眼神示意她哥哥進房間。
「你今天不能過來,我哥在這裡。」她對著話筒小聲說。
「蘋?」電話那端頓了下,「是你嗎?」
是他?!
她霎時從頭涼到腳,他居然還敢打電話給她!
「蘋……」趙文易的聲音細得幾乎聽不見,「你還好吧?我——」
「我不好!」周蘋氣得要命,「你去死吧!」她壓低聲音罵道。
她決定去申請一支新電話。
「求你不要掛斷。」趙文易哽咽一聲,「我快、快死了……蘋……」
死了最好!周蘋重重地吐一口氣,可她還是沒有掛上電話。
「我在醫院裡……」他的聲音裡帶著哭音。
「你是怎麼回事?」她冷冷地問。
「我被揍了一頓,那個人脫光、光我的衣服,對我拳打腳踢,還踩碎……踩碎你送我的那只表……」說到此,他已是泣不成聲。
不會吧!藍仁德答應過她不動趙文易的。周蘋手軟得幾乎握不住話筒。
「我的手指斷了兩根,還有肋骨……那個人一直打我的頭,害我左眼差點瞎掉……」趙文易低泣著說。
她不要聽!周蘋閉上眼睛。天哪!她能不能由這場噩夢中醒過來?
「他、他還用腳踢我那兒……幸好我的生育能力沒有受損。」趙文易苦笑著,繼而哀求道:「蘋,我知道那天是我不對,我喝醉了,所以……求你來看我好不好?我好想你,我……」
周蘋重重地掛上電話。她的頭好痛,太陽穴像有千百根釘子在鑽似的。
可惡的藍仁德,居然騙她!
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她突然衝進自己的房間,由床底下拖出行李箱,開始收拾東西。
她哥哥正躺在她的床上聽音樂,看見她猛地衝進來,嚇了一大跳。
「怎麼啦?」她哥哥摘下耳機問。
「你不要問,送我去車站就對了。」周蘋渾然不覺自己已淚流滿面。
第七章
晚上,藍仁德捧著一大桶鮮奶草莓冰淇淋來到周蘋的住處,他按了按門鈴,出來應門的卻是她哥哥。
「我妹出國了,她出門前交代我兩件事。」周蘋的哥哥指著他的鼻子,「第一,我不可以揍你;第二,她要你別去煩她,等她想清楚了自然會打電話給你。」
她哥哥一副很想扁他的模樣,而他也恨不得拗斷指著他鼻子的那根手指,不過,看他的體格絲毫不輸給他,再考慮到他是他未來的大舅子……藍仁德只好摸摸鼻子走人。
而趙文易在失蹤八天後,終於打電話到公司,解釋他沒有去上班是因為住進了加護病房。
藍仁德一得知消息,立刻趕去醫院「慰問」,在他的威言恐嚇下,趙文易什麼都招了,他還乘機問出周蘋的父母及小阿姨家的住址和電話號碼。
他要趙文易安心養傷,並承諾會找律師解決這件事,條件是他不許再去騷擾周蘋,趙文易也答應了。
藍仁德依照紙上的地址來到一個小鎮上。
此時,他正倚著電線桿,盯著馬路對面的一棟老舊的平房伺機而動。
早上八點多,斑駁的木門終於打開,周蘋的小阿姨提著菜籃走出來。
機會來了!藍仁德躲回電線桿後面,等周蘋的小阿姨走選,他才快步越過馬路。
他敲了敲木門,來應門的是一位中年男子,手裡還拿著掃把。
「你好,請問……」藍仁德有禮地開口。
「滾!鬼鬼崇祟的,咳、咳……」中年男子中氣不足的吼道,咳了幾聲後開始哮喘,「你再不滾我就要報警了……咳、咳……」勉強說完這幾個字,周蘋的姨丈已是喘得上氣不接上氣。
怎麼辦?他很想長驅直入,但是,眼前這個又乾又瘦的男人是周蘋的姨丈,他根本無法對他動手。
藍仁德只好拉開嗓門大喊,「蘋,我沒有修理趙文易,你要相信我……」
掃把前端狠狠地戳進他的小腹。哇拷……這傢伙出手還挺重的,藍仁德悶哼一聲,抱著肚子後退,接著屁股又挨了一記。
周蘋的姨丈瞪著一雙牛眼,脖子上青筋直跳,「你這個下……下三濫,給、給我滾!」
算了!再堅持下去,只怕這個脾氣暴躁的男人會先中風,那他可真是罪孽深重,周蘋鐵定會恨他一輩子。
「好、好,我走。」藍仁德心不甘情不願的說,「姨丈,麻煩你轉告周蘋,叫她去問問趙文易是什麼時候進醫院的……」
「誰是你姨丈啊引」中年男子又舉起掃把。
藍仁德退後數步,伸長脖子吶喊:「蘋,我愛你,你聽見沒有?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你不能對我始亂終棄……」
不等掃把揮來,藍仁德已機警的逃之天天……」
* * *
周蘋捂著耳朵蜷縮在床上。
可惡,那個大爛人竟然在街上大呼小叫,說那種不三不四的話,害她成為這個鎮上有史以來頭一樁八卦女主角。
真、真、真……周蘋拚命的用拳頭捶枕頭,真去他媽的!
發洩好一陣子,她聽見客廳裡傳來幾聲悶笑,她立刻跳下床。
見她出來,小阿姨立刻提著菜籃走進廚房,姨丈則拿起報紙遮住臉。
「姨——」周蘋跟著進廚房,「怎麼辦?我沒臉出去見人了。」
小阿姨由菜籃裡拿起一顆洋蔥,「嗆是嗆了點,不過,你姨丈挺欣賞他的,你姨丈說他帶種,沒有欺負他這個生病的老頭。」
「可是他欺負我啊!」周蘋叫道,「他說……那個不要臉的說……」說了老半天卻說不出口。
小阿姨剝開洋蔥放進水裡浸泡,笑著道:「說你始亂終棄?誰教你沒出息,本來說好存夠錢就要出國唸書,卻和那種男人勾搭上。現在看你怎麼辦!」
周蘋不由得急了,「我還是可以出國啊!我要去澳洲找姑姑,她在那裡開牧場——」
「蘋蘋,有你的信。」在客廳裡的姨丈突然喚她。
信?誰會寄信給她?周蘋轉身跑進客廳,接過信,她才發現信封上沒有貼郵票。
「大概是那位藍先生留在信箱裡的。」姨丈說。
他到底有完沒完?周蘋噘著嘴把信拆開,裡面是趙文易的住院證明影本,其中人院那天的日期還被人用紅筆圈起來。
「那是什麼?」小阿姨走過來問。
周蘋的手垂了下來,「他和我同一天住進醫院。」她喃喃自語。
「誰?」小阿姨盯著她問。
周蘋抱著頭,小小聲地說:「我原本以為趙文易是被藍仁德打的,可他住院的時間和我只差四個小時,所以,不可能是藍仁德干的。」
小阿姨也愣了下,「那會是誰?到底是怎麼回事?」
「報應!」姨丈在一旁插話,「痞子遇上流氓,活該!」
或許吧!周蘋兀自發呆,她現在該怎麼辦?
姨丈拍拍她的肩,「蘋蘋,沒關係。那小子看起來對你很癡心,下次他若再來,姨丈會開門讓他進來。」
結果,藍仁德讓她苦苦等了兩天,直到第三天傍晚,她的耐性已經消磨殆盡,整個人暴躁得像只刺蝟。
「門都沒有!」她在電話旁來回踱步,邊啃著指甲邊碎碎念。哼!要她拉下臉去找他,門都沒有!
不一會兒,電話響了起來,周蘋的手伸了出去,又縮了回來。
「怎麼不接電話?」小阿姨在廚房裡喊。
周蘋一扭頭,衝回房間,砰的一聲關上門。
「蘋蘋。」小阿姨隔著門問,「你哥要回部隊了,他問你要把屋子的鑰匙交給誰?」
周蘋突地打開房門,「今天晚上還有沒有火車回台北?」
* * *
「明天再走也不遲嘛!都這麼晚了……」小阿姨叨念著。
周蘋接過姨丈遞給她的行李,「不會啦!十一點多就可以到台北,安啦!」
「記住,別再去找那個姓藍的,能斷了最好。」小阿姨不忘叮嚀。「我會想清楚的。」周蘋囁嚅著。這次事件只是冰山一角,她不得不承認她對藍仁德有根深柢固的成見。如果她不能信任他,不能接受全部的他,又怎能和他共度下半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