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飯過後,他掛了一通電話進來,說臨時有事,將晚半個小時到。
接著她聽到姐姐房裡傳出慘叫聲,忙奔過去瞧個究竟。只見她老媽把一整疊書信忿怒的撕碎,扔進垃圾桶。
「媽,我求你,別這樣,媽!」谷予安帶著哀嚎的哭泣聲,令人聽得膽戰心驚。
谷予軒走向前,拾起一張仍留有清楚署名的信紙,是李永年寫的?
「給我丟掉!」崔慈心衝過來,一把搶了去,揉捏成團,咬牙切齒的命令谷予安,「給我聽著,從今天開始不准出家門一步,不准再跟他來往,否則……」
「媽,我求你……」可憐的谷子安哭得兩眼紅腫,上氣不接下氣。
「閉嘴!我沒有你這個女兒。」崔慈心的音調又尖又冷,近乎咬牙切齒。
「你鬧夠了沒?」谷予軒突然揚起的聲調,令在場兩人轉向她,「姐都幾歲了,你還要禁錮她多久?自己的婚姻都搞不好,你憑什麼想擺佈女兒的終身大事?」
「你、你給我閉嘴!」多年來,她和丈夫努力維持著表面的和平,小心翼翼的不去碰觸那件事,這死丫頭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
「換句新台詞行不行?除了雞貓子鬼叫之外,你就沒別的本事嗎?」谷予軒伸手拉起姐姐,將她扶到椅子上坐下。
「不要以為你長大了,我就不敢打你。」說著崔慈心真的到儲藏室抄了一支掃帚過來。
谷予軒非但不迴避,甚至挺起胸膛迎上去。
「討打?」嗄!這死丫頭什麼時候長得這麼高了,竟快比她高出一個頭?
谷予軒萬念俱灰的看著母親。「儘管打吧,我跟你保證,這會是你最後一次在我跟安安身上使用暴力。」
「你威脅我?」崔慈心火得兩眼星火亂竄,握著掃帚的手猛烈顫抖著。
「隨你高興怎麼想。」谷予軒把谷予安扶起來,一起走向房門,「我不是爸,不會消極抵抗,我也不是安安,不會軟弱得任由你指使,我是你的翻版,完全遺傳自你,一旦鉚起來,是會不惜玉石俱焚的。」
「你、你這死丫頭!你給我回來!」掃帚柄用力的往地上打出巨響。
「口氣要再溫柔一點。」崔慈心越吼谷予軒扶著谷予安走得越快。
「你給我站住!」
「唉,你怎麼就是學不會?」谷予軒極老氣橫秋且語重心長的說:「以柔才能克剛,否則遲早這個家就只能鎖住你自己了。」瞧,傭人連探頭出來都不敢。
「你說什麼?!」崔慈心的吼聲猶在空氣中飄蕩,她已拉著谷予安出家門坐進電梯,不一會便來到外頭一個十字路口。
期待已久的手機選在最不適當的時候響起。
谷予軒只回應一聲,臉色立時變了樣。
「誰打來的?」谷予安不安的問。
「你別管,」她把上衣脫下來,披在谷予安身上,叮嚀著,「你今晚先到李永年家避一避,明天媽氣消了再回來。」
「那你呢?」
「我還有別的事……」
她話沒說完,谷予安就急著問:「什麼事?亞男她們打來的?你不說實話我就跟你一起去。」
「姐,那種地方不是你能去的。」把手機掛在胸前,她匆忙走上前,想攔計程車。
「什麼地方我不能去?」谷予安憂心忡忡的跟了上來。
「你怎麼跟媽一樣煩。」谷予軒兩道濃眉蹙成一團。「那是地下舞廳,龍蛇雜處,何況我是去……總之,亞男出了一點狀況,我趕著去幫忙。」
「什麼狀況?打架了?」見她沒否認,谷予安心急如焚的說:「不行,我不准你去。」
「朋友有難我豈能袖手不管。」剛好來了一部計程車,趁谷予安不留神,谷予軒將她推向一旁,快速打開車門跳了進去。
「軒軒!」谷予安望著遠去的車子,無措的立在路旁不知如何是好,腦海裡不時閃過電視新聞中,不良少年集體械鬥的恐怖畫面,忙找了一個公用電話,向李永年求救。
☆ ○ ☆
當谷予軒趕到時,現場已經混亂一片。
對方是十幾個私立高中的中輟生.其中夾雜了一個「阿姨」級的人物,為了細故和張亞男一夥人起衝突,繼而吵了起來,在舞廳外大打出手。雙方都有人掛綵,誰也不肯先低頭認輸或賠罪。
眾人一見到她到來,馬上展開迎敵陣容。
谷予軒在張亞男她們的簇擁中.冷傲的環視對方一跟,她的無畏無懼,以及威風凜凜的睨視,讓人不由自主的噤若寒蟬。
約莫三分鐘後,她筆直的走到「阿姨」面前.和她低聲交談了幾句,只見她一張老臉頓時漲得通紅,插面霎時又回復原來的混亂,谷予軒一個過肩摔,絲毫不懂得敬老尊賢,令那「阿姨」的手臂無助的在空中亂揮,把其他同夥嚇得個個面色鐵青。
「快上啊,你們這些笨蛋、白癡.還站在那裡看什麼?!」經谷予軒一吼,戰火又起。
對方也不是省油的燈,很快的把谷予軒單獨引到一旁,由三個人圍攻她一個,其中一個還抄著傢伙。
「嗯哼,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厲害。」那位超齡古惑女搶過同黨手中的利刃,使了一個眼色,三人齊上,招招陰狠,直攻谷予軒。
畢竟孤掌難敵猴群,幾個回合下來,谷予軒週身已處處血跡。
沒想到對方又找了五個彪形大漢來助陣.而且看樣子全是衝著她一個人來的。
那個陰險「阿姨」好笑著說:「給你兩條路,第一,加入我們,我保證絕不虧待你,」嘿,她可是懂得英雌惜英雌,「否則,就……」
她話聲未落,谷予軒已飛身向前,一腳踢她個狗吃屎,但也只有那一腳了。五個大漢立刻將她高高提起,準備予以嚴懲。
「啊!」谷予軒的慘叫聲劃破了長空.眾人俱是駭然一驚。
但見一道血往從她的肩背竄流而下,令人怵目驚心。
接下來的衰嚎.卻是來自那幾個大漢。
甫加入的陸昊昂然挺立在人群之中,一手提起一名大漢,一腳撂倒兩個飛仔,於眾人錯愕之中拉起谷予軒,將她橫抱在懷裡,闊步走向停放在路旁的座車。
對方被他的氣勢嚇到,投有一個人敢上前攔阻,張亞男她們則趁亂作鳥獸散。
急喘著氣,谷予軒的右眼腫得睜不開來,倨傲的她卻連吭一聲也未曾。
「我不要去醫院,也……」她下句想說的話是,也請不要通知我爸媽,雖投開口,陸昊已猜到十之八九。
他緊抿著薄唇,軒眉上的盛怒未消,整張臉予人陰鷙冷冽的感覺。
「側過身。」他口氣欠佳的命令她。
她乖乖的聽命行事,由著他掀開她的衣裳,並用一塊紗布先為她止血。
恍惚中,車子飛馳前進,幾個轉彎已開出台北市區。她因為失血過多,迷迷糊糊的呈現昏迷狀態.待再次醒來時,驚覺自己除了一條橫系的紗布外,上半身一絲不掛的躺在潔淨的白色彈簧床上。
她駭然欲起,椎心的刺痛令她差點尖叫出聲。
「醒了放把眼睛張開,讓我確定你死不了。」陸昊的語調冷硬低沉,不帶一絲盛情。
「多謝你的雞婆!」眼窩的疼痛傳進顱骨裡,但背脊的刀傷更遠勝於此。
「怪我不該救你?』他端著水杯,坐上床沿,扳正她的嘴,將一包消炎藥粉倒進她口中。
「不是,是怪你來得大慢。」谷予軒有氣無力的說,「人家電視上演的,不都是女主角千鈞一髮之際,男主角適時出現,來個大逆轉,你卻慢了好幾拍,害我白挨這一刀。」嘔,好苦的藥。
「現實生活往往就是這麼殘酷,」他為她拭淨沾在嘴角的粉末,輕輕地重新拉上被子,裹住她白淨粉嫩的身子。「你該感謝予安,要不是她及時通知我,你這條小命就玩完了。」
早猜到是她老姐,這世上也只有她才會在乎她的生死。
「大恩大德吶,這攤我該付多少酬勞給你?」她故作瀟灑的綻出一抹微笑。
「一命換一命。」陸昊忍住滿腔的怒火,刷一聲撕開她背上的透氣膠布。
」啊——」忍了一個晚上,谷予軒終於按捺不住,狂吼而出。「痛,痛死我了。」
「刀傷太深,十二個小時需換一次藥,死都不怕了,還怕這一點疼?」他動作利落地為她消毒、上藥,重又包紮一次。
肩背的傷處理完了,換右眼的傷,一番折騰下來,她的氣息已宛若游絲,孱弱非常。
「你怎麼跟我媽解釋我一整晚沒回去?」可以想像的,這時候她老媽鐵定要氣得抓狂,希望予安沒有掃到颱風尾,成了她的代罪羔羊。
「那不是我的問題。」陸昊亂沒愛心的說。「我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任何事。」
谷予軒點點頭,沒錯,蒙他冒險搭救,已經該沒齒難忘了,怎還可以奢望人家好人做到底。
」我欠你一份情。」
「是一條命。」他很快截去她的話頭。「記得,你這條命已經是我的了,從今天起給我好好活著,沒我的允許你哪兒都不准去,什麼事也都不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