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卜中興,你真是全世界最會睜眼說瞎話、最厚顏無恥的人。』杜少桓眼中 的星芒難得現出前所未有的狂亂。『筱柔,你不要相信他的鬼話。』
不用聽她回答,光看她趑趄不前的神色,杜少桓的心就已經涼了半截。
『如果連你都不相信我,我還能指望誰呢?』
『卜中興!』范可欣不明所以,怒氣沖沖地上前,指著他的鼻子質問:『你老實說 ,你跟季筱柔是什麼關係?』
三角習題已夠難解的了,這會兒演變成四角題了。
季筱柔尚未花太多時間去傷腦筋,以化解眼前的難題,卜中興和范可欣便沉不住氣 地吵成一團。
令人迷惑的應當不是她和卜中興的關係,而是卜中興和范可欣的牽扯。
幾分鐘過後,法國警方趕來了,費曼地出乎意料之外地出現。
卜中興和范可欣、陳姿秀統統被帶回警局訊問。在費曼的協助下,或許明天一早他 們就能獲得釋放也說不定。
吵嚷的場面戛然靜止,大廳上只留下兩雙飽合著怒意和歉意的黑瞳。
『請聽我解釋……』
『什麼都不必說。』杜少桓黯然地打斷她的話。『我累了,你也早點休息吧,樓下 有間客房,晚安。』
『我們不是說好了,要找出真相的嗎?』季筱柔情急它抓住他。
『只是這樣?』杜少桓逼視著她的眼。『你心裡真的沒有其他的想法?』
『沒有,我……』她難掩心虛地把眼光移向一旁。『我以人格保證。』
『好,』他緊緊盯著她兩簇璀璨的星芒。『我就再相信你一次。』
『陪我喝杯酒。』見他稍趨舒緩的面孔又凝結起來,她趕忙解釋,『即使錯愛,我 也該有傷心的權利吧?』投注了長達十五年的感情,不是說放就能放的。
他冷冷地睇視了她好一會兒,無言地從酒櫃裡取出一瓶白蘭地,意味深長地覷向她 ,一抹仍隱含慍怒的笑靨浮現。
『你可以借酒澆愁,但不要妄想我會安慰你。』
她原本十分沮喪,這時突然鬆開眉眼,伸手接過他遞上來的半杯酒,仰起頭就往嘴 裡灌。
『你……你這個……』杜少桓一時找不到詞彙,好責備她愚昧的行為。『呆瓜!』
面對他的譏諷,季筱柔並不光火,她繼續自斟自飲,苦出兩行清淚。
為了避免親手掐死她,杜少桓推門走出大廳。夜色中急不擇路,直到被一條垂在地 上的枯籐絆了一跤,才驚覺已經來到小山坡。
小山坡上傳來唧唧的蟲鳴,他雙手枕在腦後,靠著老榕樹的樹幹,懷想那一年綁著 兩條辮子,活潑可愛又凶悍的十二歲的她。
季筱柔家和他家隔著一條小河,兩家各有不為外人道的遭遇,同樣來自於非常清寒 的家庭。在那個純樸的年代,那種不成熟的相互敵視,正是愛苗迅速滋長的源頭。
季筱柔的父母死得早,由外公外婆一手帶大的她,經常被同學、鄰居欺負。她一定 忘了,每回寡不敵眾,在緊要關頭出面搭救她的都是他。
當然,他和她也打過架,原因是她不要他雞婆幫忙禦敵,她從小就是一個很不知好 歹、很恩將仇報的壞女孩。但,他就是喜歡她。
小學畢業以後,她順利地一路念到大學,而他則經歷了顛沛流離,尤其是早些年一 個人在巴黎求生存的艱辛,那真不是人所過的生活。
太早歷經人世炎涼,太晚堅持曾經所愛,蕪雜的、紛亂的、氣盛的青春歷歷穿過腦 海,山坡上的他忽覺冷極了,欲語無人能憧。
他坐起身兩手緊緊橫胸環抱,神傷地俯瞰山下,憂心季筱柔這時候大概已經醉得不 省人事。
正要起身趕回去勸阻她,背脊後陡地擱上來兩條胳膊,環住他的頸項。
『你什麼時候上來的?』好嗆鼻的酒味,她該不會把整瓶的白蘭地全幹掉了吧?
『你發呆,傻笑的時候。』小臉一枕上他的肩頭,沉重的眼皮就自動闔上,發出均 勻的呼吸聲。
睡著了?『喂!』這女人居然就這樣堂而皇之的去夢周公!
破曉時分,寒風凜冽,怕她著涼了,他蹲身將她抱起,走向前面的小木屋。
『這是我最後一次關照你,聽到沒,最後一次,以後你休想了。喂,你聽到沒?媽 的,竟然敢給我睡得那麼沉。』
杜少桓斜坐在床畔,一隻胳臂被季筱柔抱得死緊,說什麼也不肯放。
『你睡了吧,我到外頭打幾通電話,順便交代少琪一些事情。』見她因酩酊而泛起 兩朵紅雲,將水頰暈染成動人的加州櫻桃,他內心其實是很波濤洶湧的。
『不要,你陪我一起睡。』眨著迷離的雙眸,她脫出常軌地豪放了起來。『如果你 真的要我的話。』
『你醉了。』趁人之危非君子,他要的是洞房花燭夜,是兩情相悅的纏綿悱惻。
『不,我從來不曾像此刻這般清醒。要了我吧,少桓。』
第一次她用軟儂的語調叫喚出他的名手,杜少桓心旌一陣蕩漾。
他用盡全力抱住她,整個身子覆在她身上,繾綣的光源如同魔幻的蠱惑,牽引著他 倆激越的情愫。
銜接暗夜與曙光的方舟,悄悄潛渡至小木屋內,翻攪著教人難以抗拒的動情激素。
他倆褪去衣裳,迫切地疊擁一起,在吮吻和愛撫中竭盡全力地取悅彼此。
季筱柔悚然地睇視著伏在自己胸前壯美雄健的背脊,感受他每一個急躁的舉動所帶 來的驚心銷魂。
她不由自主地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給他,任由他隨心所欲地主宰一切。
當他一口含住她渾圓上的蓓蕾時,她幾乎要驚叫出來,十指穿入他的髮梢,緊緊托 住他的後腦勺,努力讓自己不要表現得太幼稚,太無知。
和她一樣忍抑不住亢奮的情緒,杜少桓口中發出如夢般的囈語,守了三十年的清規 ,竟在她藉酒裝瘋的誘引下,蕩然無存。
款款擺動腰肢的她,瞇著一雙醉眼,發出痛楚但快樂的呻吟。
『不,不要!』驟然的疼楚,令她陡地怵心顫然。
他卻更猛烈的挺進,把所有的綢繆歡愛推向極致。
季筱柔倦極累極地攤開四肢,起伏的胸脯示明她仍不停喘促。不知為了什麼原因, 她忽地覺得好想哭,狠狠的大哭一場,然後,眼淚便順著兩頰潸然而下。
當杜少桓翻過身子,溫柔地捧起她的臉,乍見那片晶瑩的淚光時,整個人都僵住了 。
『你這是……後悔?』
又乾又澀的喉嚨讓她發不出聲來,只能怔怔的望著他。
『你真教我失望。』杜少桓沒給她解釋的機會,起身抓起床邊的衣服,悍然走出房 門。
第八章
回到馬黑的住處,意外地所有的人都在,范可欣、陳姿秀和另兩個不知名的東方男 子。費曼不知動用了什麼關係,居然讓法國警方無條件將卜中興和范可欣給釋放。
本以為卜中興見了她,縱使沒有滿懷歉疚的找說詞加以解釋,至少也該說句對不起 ,豈料他竟劈頭就是一迭連聲的責備。
『你到哪裡去了,現在才回來,知不知道我們等了你一整個晚上?這麼不守紀律, 怎麼完成任務?』
哇,他打官腔的本事真不是蓋的溜。
季筱柔厲眼相向,嘴角掛著冷嘲。
『怎麼?不服氣我的指責?』卜中興惱羞成惡,見了誰都罵,當然最倒楣的還是陳 姿秀,颱風頭到颱風尾全部從她身上橫掃過去。
『繼續啊,讓我看看你有多無恥、多卑鄙!』季筱柔大剌剌的拉過一把椅子坐下, 右腳蹺起,兩手環抱胸前,一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態勢。『卜中興,你不只是個奇 葩,還是個人渣。』
『你說得對,季筱柔,全世界就你最瞭解我。』卜中興的笑容傲慢乖張,但才咧開 嘴,頃刻即化成滿臉的悲憤。『你果然被杜少桓收買了,愛情和金錢你選擇了後者,快 樂嗎?告訴我,他用多少錢買走你堅守了十五年矢志不渝的情操?』
嗄!做賊的反過來喊捉賊。季筱柔不得不佩服他城府之深,心思之歹毒。
昨夜、今晨的怒火一湧而現,她搖搖頭,悲哀的說:『卜中興,算你厲害,我斗不 過你,但也不屑再和你為伍,我走總可以吧?』
她灼灼的目光令卜中興不寒而慄。大概是意識到方才講的話過火了些,他忙搶一步 攔在她面前。
『原諒我一時情急失言。』在季筱柔挾帶利刃般的回視中,他艱難地吞了一口
唾沫。『也許我昨晚的話讓你產生了一些誤解,我將來可以慢慢跟你說明,但是杜 少桓的犯行卻是不容置疑的。』
季筱柔緊抿著雙唇,犀利的雙瞳一瞬也不瞬。
見她怒意未消,卜中興又自言自語起來,『我知道這三天來,你幾乎天天跟他在一 起,或許你已經查出當年他為什麼偷渡到法國來,又為什麼能在短短幾年內,搖身一變 成為億萬當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