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鷹廳」?曲若水希望自己心中的擔憂只是個錯誤的聯想。
「你和春紅就先暫時住在『晨曦閣』。」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曲若水身旁的凜冽隨意對個凜府中的僕人招手。「小六子,你帶她倆到『晨曦閣』去。」
「是的,主子。」
「有什麼需要跟小六子說。」凜冽用六年前曲震遠幾乎說過同樣的話回給曲若水。
曲震遠啊曲震遠,你若聽到我對你的寶貝女兒說這些話,會不會氣得吹鬍子瞪眼呢?不過可惜的是,你已經死了,再也聽不到了。
心思不若凜冽深沉的曲若水只是點點頭,她對著小六子友善地笑笑。「小哥兒,麻煩你了。」
「哪的話。」小六子必恭必敬地擺個「請」的動作。
待那三人離去後,衛子塵問道:「人已經接回來了,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你去準備一下關於和曲府有生意往來的所有大戶名單。」
看著遠方那抹粉紅,凜冽瞇起眼。「我要你一個月內,讓『曲府』成為歷史名詞。」
***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曲晸揚將帳本丟向桌子,忍不住雙手抱頭。
近幾個月以來,也不知道是誰在京城散播不利曲府的謠言,各家商行也不知吃錯什麼藥,開始陸續抱著觀望的態度,逐漸減少和曲家生意往來。偏偏屋漏偏逢連夜雨,一家剛冒起的「衛氏商行」,像完全不在乎賺不賺得到錢,拚命地和曲家搶生意。一開始他還不以為意,八認為是哪個傻蛋不要錢似的盡作賠本生意;但說也奇怪,「衛氏商行」的背後似乎有個財力雄厚的人支撐著,所以各大商行紛紛轉向,願意和曲家繼續來往的已剩下不到兩成。
曲晸揚怎麼也沒想到,父親打拼一輩子的績業居然將會毀在自己的手上。
「少爺,您先別這麼煩惱……」一旁的總管見曲晸揚倦極的模樣,不禁也感到無奈。
「我怎能不煩惱?」曲晸揚打斷他的話。「曲家上上下下的開銷已經出現赤字,再不想些法子,可能再過不久,曲府的人都要餓死了。」
總管也一起幫忙想。「少爺有沒有想過和『衛氏商行』的人談談?」
「能想的我都想了。」曲晸揚揮揮手,「最近你也挺累的,你先去歇息吧。」
總管離開後,曲晸揚再次陷入苦惱。
一陣風吹來幾朵烏雲,悄悄地隱住皓白的月。
「誰?」曲晸揚倏地踢翻桌子,恰巧擋下一記銀色飛標。
衛子塵從窗外躍進曲晸揚的書房。他懶洋洋地靠著窗欄。「你不是想找我談嗎?所以我來了。」
聰明如曲晸揚,立刻知道他就是衛氏商行的人。
曲晸揚穩住情緒,冷靜地看著衛子塵。「您大半夜私闖民宅,未免也太囂張了。」
衛子塵冷笑一聲。「囂張?接下來我要做的事情,才叫做囂張。」
話未完,一道銀色閃光鞭向曲晸揚。曲晸揚早猜到衛子塵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眼,他身影一晃,原本他所站立之處的窗戶立即被衛子塵的軟劍劈裂兩半。
「你到底是誰?」曲晸揚對衛子塵狠毒的招式給嚇了一大跳。
他曲晸揚雖然不是什麼大善之人,但也不是個大惡人。他向來也不愛與人結怨,怎麼今天引來如此殺機?
突然想到什麼,曲晸揚一陣恍惚。莫非,又是爹他……
看他一個分神,衛子塵深知機不可失,柔軟的銀色軟劍直刺向曲晸揚的咽喉。
「噹!」一顆石子打偏衛子塵的準頭,讓那尖銳的劍鋒僅劃過曲晸揚的臉頰。
「你在搞什麼鬼?」衛子塵意外地看著來者。
「你眼裡還有王法嗎?」司徒冀憤怒地握緊拳頭。
衛子塵上下打量司徒冀,心中有了疑竇。
司徒在玩什麼把戲?他怎麼老在阻撓我和凜冽……衛子塵心中有了其他打算。
衛子塵收起軟劍,它像條靈蛇般重棲衛子塵的腰間。「姓曲的,今天算你走運。」看來,他得和凜商量一下。
「你沒事吧?」司徒冀關心地走上前。
「你又是誰?」今晚真是熱鬧。先是有人想殺他,後來又有人來搭救。到底他今晚走的是什麼運?
司徒冀抱拳。「在下司徒冀。」
司徒?曲晸揚心下一驚。「你怎麼會……」
「有話晚點再談,你現在先跟我離開,萬一衛他改變心意,回過頭再要你的命,我恐怕也保不住你。」
無視司徒冀緊張的神情,曲晸揚像想起什麼。「吵了好半天怎沒人來看看……」他心跳漏拍幾下,瞳孔逐漸放大。「難道姓衛的那傢伙……」
「我很抱歉。」司徒冀歎口氣。「我來的時候,府上已無任何生還者……」
曲晸揚倒退幾步,不敢置信地看著司徒冀。「那個姓衛的……我們到底……到底欠了他什麼?他要這麼……這麼趕盡殺絕?」
雖然不想當壞人,但司徒冀還是老實地坦承。「衛……是凜冽的人。」
「……」曲晸揚震驚地看著司徒冀,將盈眶的淚忍住。
如果他早點讓下人們領完薪俸、離開曲府,就不會造成這樣的悲劇了……
總管剛才端茶來給他呢,但誰知下一秒……下一秒竟已是天人永隔……
「跟我走吧。」司徒冀拍拍他的肩。
「為什麼要幫我?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凜冽的人?」曲晸揚冷漠地看著司徒冀。
「你的確有懷疑的理由。」司徒冀看著曲晸揚,他正如驚弓之鳥.心懷警戒。「時間可以證明一切,如果你對小王有些認識,你當知小王從不打誑語。更何況,你覺得現在你還能在哪藏身?」
曲晸揚沉吟半晌,決定跟司徒冀走。
「能否幫我個忙,代我去看看水兒?」曲晸揚眉心緊蹙,這是他唯一的記掛。
「這當然沒問題。」司徒冀咧出一口白牙。
就算你沒有要求,我爹也會叫我去探聽一下你妹妹的消息。
司徒冀在心底幽幽地歎氣。唉……他那執迷不悟的爹啊……
***
曲若水住進「晨曦閣」已有一段時間,除了春紅和小六子,她沒見到過其他人。
每次她問起凜冽的行蹤,小六子只是說「主子很忙,所以沒空」。這個答案聽久了,不只曲若水覺得這是敷衍之詞,連神經大條的春紅也直為曲若水抱不平。
「這凜公子未免也太糟糕了吧?不是說是迎娶小姐回府嗎?怎麼連個最基本『拜天地』的儀式也沒有?還把小姐困在『晨曦閣』裡,真是太過分了!」
「春紅,我想冷哥哥自有他的主張。」曲若水雖然也搞不懂凜冽在想什麼,但是現在她們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拜託你,小姐。您就別再喊凜公子『冷哥哥』了,他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寄住咱們曲府的『冷冽』了。」她不曉得糾正過曲若水幾次了。
「你又知道了。」白了她一眼,曲若水雙手枕著頭。「冷哥哥就是冷哥哥啊,他不會變的。」
「小姐啊,不是春紅多嘴,您不覺得……」
「曲姑娘,主子請您過去一趟『降鷹廳』。」小六子恭敬地稟報。
「嗯,我立刻過去。」聽到凜冽終於找她,曲若水開心的就要走出去。
「小姐啊!」春紅趕緊拉住曲若水。「您看您穿的衣服,這樣適合出去嗎?」
曲若水瞧瞧自己身上隨意的服裝。「嗯,也對。」她笑顏逐開。「小六子,麻煩你在外頭等等,我馬上就好。」
「曲姑娘您不用急。」小六子不忍心澆熄曲若水的好心情,只能在心底歎息。這曲姑娘真令人覺得可憐。因為她似乎完全不知道她目前的處境,已經不是一句「糟糕」可以說明的了。
「我們快過去吧!」換上一身淺藍,曲若水開心地跟著小六子走向「降鷹廳」。
「怎麼這麼慢才到?」還沒跨進去,曲若水就聽到衛子塵不悅的聲音。
「對不起,是我換了衣服,所以耽擱了點時間。」曲若水連忙道歉。
「何必換什麼衣服呢?」衛子塵冷酷地笑著。「人若沒好臉蛋,再怎麼衣裝,都是白費的吧?」
曲若水咬咬唇。以前在曲府的時候,也許因為她是小姐,所以沒人敢用這麼放肆的口吻對她說話。她忍下受傷的心,忽略廳上一群人對她投注好奇、驚訝的眼光。她看向坐在正中央的凜冽,勉強地掛上一個微笑。「小六子說,你找我?」
不是沒看見曲若水無助的表情,凜冽卻只是用下巴掃向旁邊。「你先坐著。」
依言坐下的曲若水,垂著目光,靜候著。
「她就是曲府的掌上明珠?」一個尖細的嗓子讓曲若水忍不住皺眉。「怎麼長成這副樣子?」
「原來就是這個樣子,所以曲府才會這麼保護她,不讓她出閣啊!」不知道是誰這麼說,全部的人都大聲地笑了出來。
凜冽很滿意這幾句話對曲若水的影響,瞟她一眼,「怎麼樣,各位意下如何?」
「若曲家還是以前那個京城三富的那個曲家,我倒是可以委屈一點,娶她回去當小老婆。」一名肥肥的男人直勾勾地看著坐在對面的曲若水,讓曲若水覺得渾身不自在。「但現在曲家早就整個垮掉了,我娶這其貌不揚又瘦的像堆骨頭的女子回去,我還怕別人說我養老鼠咬米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