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我不該來這?」曲若水推開門,看著啜著美酒的凜冽。
抬起一邊的眉毛,凜冽又笑。「一點禮貌都沒有,小六子,給我攆人。」
「凜爺……」小六子為難地看著一臉堅決的曲若水,又看看不在乎的凜冽,被夾在中間真是一點都不好受!
「算了,下去吧。」凜冽在心中說服自己,並不是因為外頭的大風雪和曲若水一身的傷讓他心軟,而是想聽聽,這不怕死的姑娘究竟為了什麼回頭找他?
他當然知道是司徒冀救走曲若水,因為就是他派人通知的啊。會挑上司徒冀,也是因為他知道曲晸揚正在那「作客」。瞧瞧!若不是他,曲若水若是想和曲晸揚見上一面,又不知道得等到什麼時候。
曲若水要自己冷靜。她看著無動於衷的凜冽,「當時你為什麼不肯來幫我?」
「幫你?」彷彿是聽到天大的笑話,凜冽反問:「你自己不是也說,沒有找到春紅的屍骨,你是不肯走的嗎?怎麼?自己說過的話,都忘記了嗎?」
曲若水抖著唇,努力地穩下自己的呼吸。「好,不說這個,那我再問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我對你不夠好嗎?」凜冽告訴自己,他現在所面對的,是他的殺親仇人之女。
爹娘,孩兒終於等到報仇的這一天了。凜冽將隱藏好幾年的喪親之痛一把丟向曲若水,憤怒的他整個人被怒火蒙蔽視線,他只想狠狠地擊倒眼前的人,完全不在乎她是誰:「記得你前晚的浪聲浪吟,不是挺爽快的嗎?」
「你無恥!」曲若水被他的話語逼出潮紅,憤怒地吼著。
「我無恥?那你不就是犯賤?」凜冽站起身,走向她。「是誰抱著我不肯放?是誰不知羞恥,想上衛的床的?」
曲若水沒想到凜冽會說出這樣的話。「你明明看見當時的情況,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隨口說出這麼傷人的話?」
「傷人?你哪受傷了?」凜冽抓住她的下巴,逐漸施力。「你爹殺了我全府上下的人,那才叫作傷人。我對你作的,不過只是口頭說說,不像你那冷血的爹……」
「你少含血噴人!我爹沒有殺人,他只是……」曲若水不畏地看著那雙邪美的眸。
「只是幫兇?」凜冽輕笑。「看來你已經聽說啦?這樣也好,省下我的口水跟你廢話。」凜冽轉眼凶神惡煞地捏住她的頸子,一字一句地說,「他沒有阻止那場悲劇,只是冷眼旁觀,你覺得這跟殺人有什麼兩樣?」
「可是……可是……爹他……救了你不是嗎……」儘管呼吸很困難,臉也開始漲紅,但曲若水依然不願求饒。「若不是我爹,你可能已經……」
「已經死了?」凜冽表情冷酷的足以殺死一個人。「告訴你,當年若我死了也罷,但很可惜,曲老頭作錯了決定,就是留下我這條命!」他一把揮開曲若水,眼睜睜地看著她撞上一旁的石桌,再次選擇忽視心中那抹突然冒出的悔意以及不忍。「我本來想,如果你沒回來,我就當少了個丫環,可以專心的對付曲晸揚就夠了,沒想到……你居然還是回來了。這樣也好,我可以『分散』我的恨意,可以一個一個的,整曲老頭的孩子!」
曲若水一驚。「莫非……莫非璃姊姊的失蹤,也是因為……」
「你自己去猜。」凜冽故意留下個問號讓曲若水去猜。他轉身要走,卻被曲若水抱住腳。「你昨天還沒被打夠嗎?」凜冽一點都不心軟地舉起腳,想要把曲若水甩開。
吃痛地縮縮小臉,曲若水依然死抱著不放。「最後一個問題,我只想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問完我就走。」
從曲若水的五官中,他恍惚看見曲震遠那賊人的模樣,凜冽的火氣再次被激起。「走?你要走去哪?」凜冽蹲下身,露出一口白牙。「告訴你,你哪兒也去不了,你呢,注定在我凜府終老,知道嗎?」
「沒關係,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曲若水義無反顧的堅持,讓凜冽對她非問不可的問題產生了興趣。
「你不會是想問……」凜冽嘲弄的口吻,讓曲若水真想立刻鑽個地洞躲起來。「你不會是想問我,『我愛不愛你』這種蠢問題吧?」
曲若水看著那張俊美如昔的臉,卻不再漾著寵溺的表情,依然努力地讓自己不要發抖,「如果……如果是呢?」
凜冽先是一楞,旋即爆出大笑。「愛你?我怎麼會愛你呢?哈哈哈哈!你忘了你是什麼身份嗎?我會愛你?哈哈哈哈……」他突然止住笑,冷冷地瞪著曲若水,那表情像是要把她殺掉似的。「我恨不得喝你的血,啃你的骨……不過,那太便宜你了……」凜冽抬起她尖細的下巴,「我要你,生、不、如、死,你聽見了嗎?」
曲若水的臉瞬間刷白,失去血色的小嘴兒吐出的話,輕的讓人若不仔細聽還聽不清楚:「原來你對我作的一切一切都是假的?對我好,說愛我,都只是為了打擊曲府……你為什麼可以這麼狠心,這麼狠心……」曲若水忍住苦澀,抱著最後、最後一絲渺茫的希望。「冽……你……愛過我嗎?」
「不曾。」凜冽答的一點都不遲疑,雖然他的心還停在曲若水的問號上,但他當然不會說出口。
「我已經讓你問不只一個問題了,你可以放手了吧?」不待她回答,凜冽再次狠狠地踹開曲若水。「限你一刻之內給我滾出『吊月樓』,我可不希望你骯髒的血污染了我高尚的房間。」丟下一句話,凜冽刻意忽略心頭竄出那抹奇特的錐心之痛,他頭也不回地離開。
曲若水趴在地上,茫茫地看著冰冷的地板。
她的腦子像瞬間被炸開一樣,完全不能思考。凜冽……就這樣丟下她了?他的甜言蜜語,他的體貼,全部……都是假的嗎?
她很想再說服自己,凜冽其實是很愛她,剛剛的一切都只是騙人的。但是……但是她的心卻一再用疼痛來提醒她,別再傻了,方才發生的一切,才是真的啊!凜冽根本一點都不愛她,對她唯一的情感,只有恨,只有恨啊!
「小姐……」小六子終究沒有凜冽冷血,而且他和曲若水並沒有那樣多的牽扯。他只覺得曲若水很可憐。趁著凜冽離開,他趕緊進來,要扶起攤在地上的曲若水。
他原本以為他會看見淚流滿面的曲若水,但他錯了。
曲若水只是空洞地瞪著大眼,淚,卻怎麼也滴不下來了……
***
再次,曲若水又搬離「晨曦閣」,回到傭人房去。又開始做粗重的工作,不過這回,卻沒有春紅幫忙了……
儘管很累,但曲若水依然咬著牙,就算手磨破了,她依然不喊苦。
也不知是刻意為難還是怎樣,她的工作總比其他人來的粗重。好比現在,纖弱如她,竟被指派劈柴的工作。
小六子趁著午後休息的時間,特地繞到後院看曲若水。
他見到嬌滴滴的曲若水連斧頭都舉不穩,實在是看不過去了。「小姐,還是讓小的來幫您吧。」
曲若水擦擦汗,搖著頭。「怎麼好意思麻煩你呢?這點工作我自個兒來就行了。」
「千萬別這麼說,小姐。您先歇著吧,瞧您似乎好幾天都沒睡飽的樣子。」小六子輕易地舉起斧頭,速度挺快地劈著柴薪。
「那就麻煩小哥兒了。」曲若水靠著大樹坐下,看著自己滿是瘡疤的手,若有所思。
「對了,小月現在怎樣了?」想起因為自己一時謊言而被逐出的小月,曲若水有些困窘地提起。
「小月現在在司徒王爺那兒作事,小姐請放心,小月她過的比現在還好。」
曲若水的心這才安下。「這位司徒王爺真是個大好人啊。」
「可不是嗎?」小六子憨厚地笑著。「司徒王爺和衛爺、凜爺,都是很好的朋友,他三人不但都具有出色的外貌,文武雙全,京城中不知有多少名門閨秀傾心呢!還有多事的人將三位爺兒冠上『京城三公子』的封號呢!」
「小六子,你的話真是不少。」突然的男聲著實地嚇了曲若水和小六子一跳。
「衛爺……」小六子腦子轉得挺快,趕緊道:「這不關曲小姐的事情,是小的自己要來幫忙的,所以……」
「嘖嘖,我有怪你嗎?」衛子塵擺擺手,「去,凜在找你呢!」
「那……」小六子有些擔心地看著面容蒼白的曲若水,但也無計可施。「那小的告退了。」
曲若水沒料到衛子塵居然會突然來找她。不,應該說,她沒想到原來衛子塵已經回到凜府了。
「幹嘛一副死人樣?」衛子塵就是要激她、羞辱她,「沒上我的床不甘心,所以跑去上凜的床嗎?你這個小蕩婦。」
自知說不過衛子塵,更打不過衛子塵,更何況她有更重要的東西得保護,曲若水只是咬著唇,繼續方才未完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