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展天魁手指敲擊著桌面,道:「他是不是得了失眠症狀?」
「什麼是失眠症狀?」雨茵好奇地間道。
「失眠症狀就是晚上睡不著覺。唐京零就是因為如此,脾氣才會變得相當地易怒。」雲烈解釋道。
「原來如此。」雨茵點頭。
雪茴天真地道:「原來只是睡不著覺,害我以為有多嚴重,只要我唱歌給他聽,他就會睡著了。」
「就是因為如此,所以你才想帶雪茴到北方去?」展天魁沉聲問道。
「是的。」雲烈脖子僵硬地點了一下。
展天魁想了想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如果能解決唐京零的問題,促使展家與掌握北方經濟大權的「傾城」友好,這也不失為一場好交易,但是問題就在於……
「你能保證雪茴毫髮無傷的回來?」展天魁要在雪茴安全無虞的考量下才能答應他的要求,畢竟不管再好、利益再多的交易,也比不上家人的重要性。
「雪茴也是我的妹妹,一路上我會保護她。」展雲烈硬聲道,他眼中帶著氣憤,氣大哥不相信他。
展天魁明白二弟眼中之意,他淡笑道:「雲烈,不是大哥不信任你,而是大哥要確保雪茴的安全無虞,才可以答應你。」
「你答應了?」展雲烈一聽此話,挑挑眉問道。
「沒錯。」
「大哥,這怎麼可以?雪茴是個姑娘家,怎可拋頭露面。」展雷霄氣急敗壞道。大哥的腦子是哪兒壞掉了?
「就這樣說定了。」天魁一個手勢阻止三弟繼續說下去,不給雷霄任何反駁的機會。
「謝謝大哥。」雪茴高興得簡直像是斑斕的小粉蝶般東飛西轉的。
「爹娘,你們倒是說句話呀!」展雷霄眼看勸不過大哥,轉向父母親求救。
展老爺猶豫了一會兒,似乎覺得不妥,但是想到天魁會這麼做自有他的道理。「就依你大哥的話吧!」他揮揮手,表明了不想管這件事。
「娘!」展雷霄把全部的希望放在母親身上,以為母親一定會開口阻止。
沒想到展夫人眼睛發亮,而當看著母親臉上那抹深思的笑容後,雪茴感到頭皮發麻,就在她以為娘會嚴加反對,沒想到母親的回答竟然是……
「雲烈,你一路上得好好的照顧妹妹。」展夫人的一句吩咐差點讓所有人滑倒。
展雷霄扶住椅子,錯愕地張著嘴巴,娘也是這樣。天呀!他們家的這群人到底是不是吃錯藥了?怎麼全部倒戈。
展雷霄瞧全家上下沒人支持他,最後怒氣沖沖地甩頭就走。
「我也要去!」雨茵也在一旁吆喝道。
「不行!」展天魁冷冷地拒絕道。
「為什麼?」雨茵因為大哥的一句「不行」,被狠狠地打入絕望深淵裡。
「你去只會礙手礙腳。」
「我不管!」展雨茵拉著雪茴纖白的手臂。「我和雪茴從小到大從來不曾分開過,這次也不例外。」
「對呀,就讓雨茵跟我一起去,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雨茵,你去也沒什麼用。」展夫人眉頭皺了起來。「而且只會增加你二哥的負擔。」
「我不管,我一定要去!」不管其它人的勸阻,展雨茵任性地決定道。
※ ※ ※
古箏發出清脆悅耳的旋律,構成一首哀怨的曲調,聞者不禁陶醉於樂音當中,心情跟著起伏,顯示演奏者的功力。卻在這時被硬生生地打斷。
「吵死人了!」一聲如狂獅般的吼叫,嚇得唐雪潾一個不小心把琴弦弄斷了,纖細的手指多了一道傷口。
「好痛!」唐雪潾含住受傷的手指頭。
「小姐,你不要緊吧!」她的貼身侍女元元連忙拿出創傷藥幫小姐敷上。
「不要緊。」唐雪潾搖搖頭。
「最近城主老是在發脾氣。」元元喃喃抱怨著。
「元元,大哥的脾氣是暴躁了點,但全是因為他最近沒睡好覺,你們就多忍耐點。」
「我知道了,小姐。」元元點點頭。
「元元,現在把琴給撤了吧。」唐雪潾站了起來。
「小姐,你不彈琴了嗎?」元元還傻傻地問道。
「大哥不喜歡我彈琴的噪音干擾到他,就把琴收起來吧,再說我手指受傷,也不能再彈琴。」唐雪潾溫柔地笑了笑。
「不會呀,小姐的琴聲真的好好聽,每次我在旁聽了都覺得好感動,連我這個不懂音律的人都覺得好聽,更何況是其它人呢?」元元急著道。
「可就是有人不懂得欣賞。」唐雪潾苦笑,暗忖:這個人還是她的親大哥。
「小姐,你是說城主嗎?」元元明白小姐口中的他指的是城主。
唐雪潾笑而不答。大哥不喜歡樂音,任何樂音在他耳裡聽起來就像噪音,即使大哥不明說,但是唐雪潾可以從她每次彈奏古箏時,大哥眉頭深鎖的模樣得知,他討厭古箏發出來的聲音。
她也曾經配合過大哥,他既然不喜歡古箏的聲音,她可以改吹蕭,但是事後大哥竟然跑過來告訴她,不要吹蕭繼續彈她的古箏吧。
久而久之,她發覺大哥真的很不喜歡樂音,任何悅耳的聲音在他聽來都覺得枯燥刺耳,如果她不是他的妹妹,恐怕早就被他踢出去了。
可是最近因為失眠症狀的關係,使得他睡眠不足,火氣特別得大,對她的容忍也到達了頂點,像這一句咆哮聲算是對她夠客氣了。她曾經見過在大哥身旁的人,被大哥罵得灰頭土臉;甚至有次一名女婢不小心把熱湯潑到大哥身上,被大哥冷冷地一句,罵得哭了出來。她知道大哥被失眠症狀搞得心神不寧,使得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以至於最近城內的氣氛相當緊繃,充滿了火藥味。
「我聽說展公子為了醫治城主的失眠症狀,特地下江南一趟尋找醫治的方法。」元元突然堤道。
唐雪潾一聽到展公子三個字,渾身微微一顫,從眼底湧起無限的相思愁愴。
看到小姐一副哀愁的模樣,元元才發覺說錯話了,她不應該提起展公子,害得小姐又要為展公子擔心了。
其實小姐對展公子有一股似有若無的情意,雖然小姐隱藏得很好,但她三番兩次看到展公子就臉紅,幾次下來大夥兒都看得出來小姐喜歡上了展公子;可是展公子對小姐的態度老是若即若離,叫人捉摸不出他的心思,令人懷疑他對小姐到底有沒有情意。
「希望他平安無事。」唐雪潾眼睛注視著遠方,自從展雲烈離開「傾城」後,她每日向天祈禱他平安無事。
「小姐,你放心吧!老天爺一定聽得到小姐禱告,再說展公子身手矯捷,不會有問題的。」元元走到她身邊,打從心底相信小姐每天勤奮地向天禱告,老天爺一定會保佑展公子平安無事。
唐雪潾回過頭,嫣然一笑。「我相信他不會有事的。」
是呀!她只能站在這裡等他,相信展雲烈平安無事以外,她不知道還能做什麼。這時天空突然間下起了細雨。
「啊!下雨了。」唐雪潾輕呼道,抬起頭看著如細針般的雨滴從天空下來。
「小姐,別站在窗口,小心淋濕了。」元元連忙拉著雪潾進入室內關上窗戶,阻隔外面的雨滴滴落進來。
唐雪潾看著元元把窗戶關上,不禁有感而發,幽幽地經歎了一口氣,喃喃自語著。「希望下完這一場雨以後,展大哥就能回來了。」
但她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南方和北方路途遙遠,怎麼可能在一夕之間趕回來呢?而這一場雨卻連下了十幾天。
※ ※ ※
「你說什麼?!」一聲暴怒的吼聲從寬廣的大廳內響起,令所有人立直不動。
唐京零臉孔緊繃,一雙發紅的眼睛惡狠狠地瞪著眼前的人,滿臉的鬍渣子顯示他已經幾天沒有梳洗過了,凌亂的頭髮覆蓋在額頭,顯得狂野不羈。
唐京零每晚作著噩夢,夢中老是重複著十年前往事,一個女人先是深情依依地倚偎在他懷裡,可是下一刻她卻手持一把閃著鋒冷光芒的銳刃刺進他的胸口,每次夢到這他總是冷汗涔涔地驚醒,然後睜開眼睛,一夜無眠到天明。
因為噩夢連連使得他這陣子徹夜不能成眠,原本冷靜的脾氣因為睡不著覺而變得火爆,常常不能控制自己的亂發脾氣,他看過大夫也吃過了藥,但藥力也實在有限,往往入睡時他還是會被過去的噩夢給纏住。
唐京零感到生氣,他知道往事即使都過去十年、胸口的傷早已痊癒,但他卻沒有忘記她的背叛,只要想起他愛過卻也是傷得他最深的女人,心中的傷口仍隱隱作痛,因為他忘不了拿刀刺傷他的就是他最心愛的女人。
他曾經請教過大夫,大夫說他是太在意十年前的過往,之所以在十年間沒有顯現出來,是因為他老是把它壓積在心底,直到某件事物激發他的回憶,才會導致每晚作噩夢睡不著的現象。
唐京零心裡明白這是心病,幾乎是無藥可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