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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蟲蟲

  無奈這是一個事事講究證據的年代,那時酒店裡的客人早已做鳥獸散,現場一片混亂,也沒有人看清楚是誰下的手,只剩下他呆呆地拿著凶器站在原地,任憑他再怎麼喊冤,也沒有人肯出來替他作證。

  都怪那個女孩!她不該毀去他明亮的未來。

  雖然十年來,時間將他心中的怒火逐漸吹散,但他知道,在心底深處,仍殘存著憤恨的火苗。

  他對自己承諾,永遠不放過傷害他的人!

  如果一切能重新開始,但願他從來不曾遇見那個女孩。

  夏宮山在心中如是想著。

  ※※※

  「你是夏大哥嗎?」在牧場的人口處,一個臉上有著一道疤痕,表情怯生生的大女孩攔住夏宮山問道。

  他冷冷的黑眸無預警地對上她的,讓害羞的女孩冷不防的倒退一步。

  她侷促不安的調開視線。當她閃爍不安的目光在接觸到夏文騏溫和的笑容時,自然而然地亮了起來,嘴角不知不覺向上揚。

  「夏爸爸。」她雀躍地飛奔過去,親切地挽著夏文級的手臂,像是夏文級的女兒那般自然。

  她是誰?

  雖然她的表情天真、可愛,但夏宮山總覺得她的眼睛深處並不如外表那樣開朗、純真。

  「爸。」夏宮山雖然心存疑惑,但仍先向父親打招呼。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夏文騏笑著點頭道,但心裡仍不禁一歎。

  唉!要不是他當年不信任自己的孩子、不肯花心思多多去瞭解他,宮山怎麼會老是躲著自己,造成父子之間的疏離呢?

  甩開心裡的感歎,夏文駭拍拍身邊小女孩的手。

  「她是關靜湘,因為身體有些不適,打算長期在此靜養。」

  夏宮山瞟了瞟她。

  瞧她臉色紅潤、四肢靈活、眼光有神,除了稍顯天真的表情與她的外表不太契合外,怎麼看也不像是個病人啊!

  不過,那不關他的事。

  「爸,聽福伯說有人想在我們的農場飼養馬匹?」

  夏宮山心裡老大不贊成老爸的作法。

  夏文騏辛苦了大半輩子,為了這牧場奉獻出大半生,現在好不容易能清閒下來,幹嘛再替自己找責任、找壓力呢?

  「是啊!而且還是很名貴的馬種。」夏文騏一提起自己的興趣就眉飛色舞,好不快樂。

  「有錢人的飯碗不是我們平常人家端得住的。」夏宮山不希望老爸在晚年還自找苦吃的受有錢人的鳥氣。

  「你想太多了!你爸我管裡了一輩子的牧場,最大的心願就是想在牧場裡養幾匹馬,閒來無事騎馬兜風,多逍遙啊!」

  看著老爸提起馬匹便飛揚神采,他決定不再勸阻。想想,當興趣轉為職業,又沒有經濟負擔,這也算是人生的一大樂事。

  「好吧!只要你高興就好。」搭了一夜的車,他累得只想好好的睡一覺。「我先回屋裡休息。」

  「等一等,」夏文級叫住已經轉身的夏宮山。「你不是帶過一些中輟生,還幫他們復學嗎?」

  怎麼忽然提起這件事?

  在他出獄後,曾經有一陣子投入公益事業,擔任追蹤、教育中輟生的工作。

  「我是處理過幾個個案。」

  夏文級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將關靜湘推到夏宮山面前。

  「那她就交代給你。」

  交代給他?

  什麼意思?

  夏宮山一臉茫然。

  他吶吶的問:「她?是中輟生?」

  老爸也太會蓋了,瞧她的樣子,少說也有二十四、五歲了。

  難不成是個大學中輟生?

  要真是那樣,也不需要他輔導,二十幾歲是大人了,自己的前途都不愛惜,誰理她啊!

  夏文級從他的眼神看出他心裡的疑惑。

  「你只管按照你的方式去做,其他的,咱們爺兒倆私底下再談。」

  「好吧!」自從出獄後,除了結婚一事,他就再也沒有忤逆過老爸的意思。「那我可以去補眠了嗎?」

  目的達成,夏文級笑著揮手讓他離去。

  ***

  剛睡醒的夏宮山看見關靜湘獨自一人坐在屋簷下望著天空發呆。

  爸爸說這是她的習慣。

  只要她心裡有事,就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夏宮山無聲地在她身旁坐下,學她仰頭望著天空,想瞧瞧她到底在看些什麼?

  在山上,天空是乾乾淨淨的一片藍,讓人可以沒有阻礙地享受陽光純真的溫暖,關靜湘彷彿在和陽光對話似的喃喃自語。

  藍天偶爾飄過白雲,關靜湘頑皮地對著它吹了口氣,彷彿雲朵之所以會飄動,全都是因為她在對著雲朵吹氣的關係。

  她的舉動讓夏宮山感到奇怪。

  他從爸爸的嘴裡得知,關靜湘雖然已經二十五歲了,但因為青少年時期發生了一些關家不願說明的變故,以至於她遺失了某一部分的記憶,或者說是她刻意讓自己不願想起的記憶消失不見。

  所以,她有時候像個歷盡滄桑的女人,但是,大部分的時間卻又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淨做一些令人不解的舉動。

  夏宮山心中有諸多疑問。

  醫學上真的有這樣的病例嗎?

  或者,她只是選擇性的遺忘,忘記一些她不想記得的事?

  一時之間,夏宮山無法解開心中的疑問,只能慢慢的觀察她。

  「你在和陽光對話嗎?」他試著用最簡單、最接近她的方式與她交談。

  關靜湘紅著臉,羞澀地點點頭。

  她不僅是什麼原因,她第一次貝到夏宮山時,就有一種親切感,一種想接近他、想瞭解他、分享他一切的感覺。

  這是不是人家說的一見鍾情?

  這樣的深秋早晨,陽光紅得炙熱,一片白雲莽撞地衝斷了她和日光的呢哺細語,灰黑色的陰影吞噬他們頭頂上的金色光芒。

  天色突然陰暗,關靜湘陡地白了臉,慌張的站起身,拚命地向著有陽光的地方奔跑,死命地想擺脫那片雲的追逐,在空曠的陰影中大聲哭泣。

  夏宮山見狀,不知所措地在後面追趕。

  關靜湘在奔跑的途中不小心摔了一跤,重重地跌在沙堆上。

  夏宮山正好追上來,將她扶起,陽光適時地露出笑臉,恣意地灑遍大地。

  「你怕黑嗎?」夏宮山必須瞭解她一些基本的資料,關家人給的資料太貧乏了,讓他根本無法想出一套有效的辦法幫助關靜湘。

  「我不怕黑,可是怕沒有陽光。」關靜湘用那與二十五歲女人十分不協調的天真模樣說。

  好奇怪的說法。

  「黑夜來臨,陽光自然會消失,為什麼你不怕黑夜?」他不解。

  關靜湘望著如救星般的夏宮山笑著說:「因為,你會是我的陽光。」夏宮山冰冷的心頓時有了溫度。

  是什麼樣的緣由讓她害怕陰暗?

  單單只是因為烏雲遮日就讓她驚慌失措?

  而她又是用什麼樣的邏輯斷定他是她的陽光?

  他仔細端詳她那張似曾相識的臉龐,驀地,兩行清淚徐徐地從她臉頰滑下。也不知道為什麼,一份捨不得的悸動竄入他的心中,糾葛著……

  「夏大哥。」關靜湘突地拉著他的衣袖,將他從失神中拉回現實。

  「什麼事?」

  她天真地笑問:「你會是我永遠的陽光嗎?」

  他不知道她為什麼那麼迷戀陽光,但他卻肯定自己不會是她的陽光,因為他來自污穢的黑暗,本質根本無法澄淨。

  雖然他戴著虛假的人皮面具,卻瞞不過他自己,無情的法律早在他的身上貼上標籤,想撕也撕不掉。

  「你不需要陽光,因為,你自己就可以是陽光。」夏宮山逃避她誠摯的目光回答。

  他很清楚,他自己的陽光已經失蹤十年,怎麼找也找不回來,他又能拿什麼來照亮她的一生呢?

  「我真的可以是陽光?」關靜湘的眼神中有著悲哀,一種夏宮山不明白的悲哀。

  夏宮山對她點點頭,心中暗自發誓,一定要幫她找回她心中的陽光。

  第二章

  既然關靜湘像個長不大的孩子,那他就用更年輕的方法與她相處。

  屋子前有一個小花圃,裡面種滿盛開中的沙漠玫瑰,正中央有棵大樹,樹下有個鞦韆。

  夏宮山把小時候爸爸替他製造的鞦韆架重新整理過,讓花圃看起來像童話中的小樂園一般。

  大清早起床後,關靜湘四處找不到夏宮山,急得到處團團轉。

  幾天的相處下來,她有著明顯的進步。

  從和陽光對話,變成向夏宮山傾訴,他儼然成了她的陽光。

  桃紅色的沙漠玫瑰今天顯得分外艷麗。

  她慢慢地朝著鞦韆走過去,隨著腳步的接近,她的心跳變得不規律起來。

  她伸手將紮在腦後的馬尾鬆開,迫不及待地奔到花圃,快樂地坐上鞦韆,髮絲隨著鞦韆的擺動在風中飛揚。

  想飛的心情實現了,她有種解脫的感覺,夜晚的夢魘,此刻不再驚擾她。

  「夏大哥,再讓我飛高一點。」坐在鞦韆上的關靜湘發出興奮莫名的高亢呼聲,一再地要求夏宮山讓她飛上天。

  他盡其所能地滿足她。

  「再高就要去和陽光作伴了。」看她快樂的模樣,他開玩笑道。

  「不,我要和你作伴。」關靜湘天真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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