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高韙昭繼續說,「屠龍不是我幫內的兄弟,而且跟我的關係並不好。」
「那小藍莓豈不是沒救了?」溫明娟十分著急,「把這個消息告訴警方行不行?有沒有用處?」
「別人的話我不敢打包票,但是屠龍……恐怕沒多大用處。警方對他頭痛得很,他既狠又狡猾,與某些警察感情還不錯,根本逮不到他的罪證。」
「那可怎麼辦?」溫明娟的臉龐頓時湧現不安。
「你聽我說。」
高韙昭坐了下來,他的臉色很奇怪。
溫明娟隨後也挨著他坐。
「如果真要救人的話,我絕不能讓幫裡的兄弟湊一腳。也就是說,只能用我個人的名義去找屠龍。」
溫明娟聽得一頭霧水。
「一旦讓幫裡的兄弟插手。事情就會變得很複雜。可能會因此惹出禍端,造成兩路人馬的廝殺,最後演變成幫派之間的火拚事件,所以這件事絕不能張揚。」他說。
「你的意思是說要單獨一個人去救藍韻玫?」聽了大半天,溫明娟似乎弄懂了高韙昭的意思了。
高韙昭點點頭。
「你明白告訴我,這麼做會不會有危險?」除了詫異高韙昭怎麼轉了性突然變這麼熱心之外,從他的敘述不難推敲得出事具有高度的危險性。老實說她很擔心。
高韙昭並未馬上回答她,沉吟了半晌才淡淡的說道:「不管做什麼事,危險總是會有的。比如說:就算你是個游泳健將,也難保不被水淹死。」
又是那似是而非的的論調。
溫明娟沒好氣的在心中抱怨著。
不明白的是,為什麼他和小藍莓之間非親非故的,竟然會為了小藍莓冒這麼大的險?就算他不是一向待人冷漠的高韙昭,一般人也不會這麼跟自己過不去才是。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並沒有欠藍韻玫什麼,也不欠我什麼。」溫明娟深深感到疑惑,「雖然我真的很高興你願意營救她,但如果你必須身歷險境的話,那並沒有多大意義。你們都是人,生命一樣珍貴,我不能自私的只要藍韻玫回來而不顧你的死活。以前我不懂得在解決一個問題的背後會帶給你另一個困擾,現在我懂了,不會再那麼勉強你了,所以你犯不著這麼做。」
「如果我不去試試,那孩子可能一輩子也回不來了。光是毒品就夠她瞧的了,要不了多久,她便會完全受屠龍的掌控,就算她有再大的意志力、再美好的青春都白搭了,你知不知道?」
這是第二次她覺得高韙昭的論調很奇怪,一點兒也不像他平時的樣子。
第一次是高韙昭誤打了她,在醫院急診室的時候。
今天是第二次。
「你不要問我為什麼。有些事情得先去做了再來談其他的枝節。」高韙昭四兩撥千斤的轉移話題,「我今天來,最主要的是跟你說一聲這事。晚上我就上台北去,有兩件事交代你。」
還不等溫明娟回應他,高韙昭又接續說道。「我不在這幾天,陶慕維恐怕要你多費心。畢竟我答應過他媽媽要在家看著他。另外,小孩的家人那裡,我不希望你透露任何訊息給他們知道。」
「為什麼不讓藍先生知道這件事?藍韻玫好歹是他的女兒啊?」溫明娟大惑不解。
「很簡單的,我根本沒有把握救得了她。」
是這樣的一句話讓溫明娟的內心再度漾起歉意。
分明沒有把握又有生命危險的事,他何以如此義無反顧?
「你別去了好不好?」
驀地,溫明娟喃喃地說。
「如果你發生了什麼事怎麼辦?」
高韙昭幽幽望了溫明娟一眼,沒說什麼。但他的心,卻是一陣翻騰。
她居然擔心他?
多久以來他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
或許說是從來都沒有過吧?
這感覺,是酸,也是甜,具有懾人的力量……
「如果我不去,還有誰能幫你的忙?」半晌,高韙昭望著溫明娟。他有些感歎。
「但也不能因為這樣就讓你一個人去冒險。」溫明娟肯定的回答他,「這樣好了,我去請三天假,既然不能告知藍先生,那好歹我得跟你一起去,我不能枯坐在這兒等就對了。」
高韙昭不願溫明娟死命的隨同前往,畢竟會發生什麼狀況是誰也說不准的。特別是像她這種單純的女孩子,更不適宜涉足這種江潮恩怨。但拗了大半天,他也並不十分堅持。內心裡有一股矛盾,似乎有溫明娟作伴也是美事一樁。
這算什麼心態?他一時也弄不滑楚。
安排好陶慕維暫時寄住在英文老師胡乃俞的家。
打點好一切,他們得先到慕義水上機場搭往台北的飛機。
劃好座位,辦好一切手續,在窄小的候機室裡,溫明娟坐在高韙昭的身邊,候機室外的天空已整個暗了下來。也不知怎麼搞的,她的心裡頭有一股「相依為命」的感覺油然而升。
這算是個很奇妙的機緣巧合吧?
如果當初不認識高韙昭,又怎麼會有今天在此的「相依為命」之感?
天地這樣大,卻只用一條堅韌的細繩繫住他倆。
而這條細繩,正是藍韻玫的命運。
「高韙昭。」想了好一陣子,溫明娟叫喚他。
「我欠你的這份情。要怎麼還?」她問。
「還?」高韙昭略感不解,「我沒要你還。」
有一種微妙的、隱而不顯的感覺在溫明娟的心頭渲開。剛認識高韙昭的時候他總是一副寒風襲人、又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死德性,但現在好像不是那回事,只不過她也說不上來究竟是怎樣的一個轉變就是。
另外,他又是什麼時候開始轉變的呢?溫明娟偏著頭努力的回想,卻老尋不到什麼蛛絲馬跡。難道是她不夠聰明機靈,所以對這種轉變的過程毫無所覺?
「你以前不是這樣子的。」話憋在心裡實在很難受,溫明娟實在按撩不住,問:「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熱心?」
「我有你說的那麼糟嗎?」高韙昭輕搖著頭。
「糟也不是很糟啦!不過是有那麼一點冷漠。」溫明娟尷尬羞赧的笑了笑,因此雙頰泛起了淡淡緋紅。
「沒事跟人家窮熱絡做什麼?」高韙昭不假思索的回答她,「這個社會到處都是陷阱。」
「你不該這麼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溫明娟望著高韙昭說:「這世上還是有很多好人的。如果按照你的觀點來看,這個世界未免太黑暗了,這種生活哲學並不會帶給人快樂。」
「不見得每個人都需要快樂。」高韙昭幽幽的說。
「所以你把快樂都隔絕在外?」
高韙昭不想談論這個話題,至少到今天為止他對這樣的話題並不惑興趣。嚴格的說來,他有點逃避諸如此類的話題,彷彿那會像探測器般的洞察出他紛擾糾葛、憤世嫉俗的內心世界。
他站起身,走離了幾步好緩衝這個氣氛。
到了台北,高韙昭領著溫明娟搭計車來到他的住處先行落腳。
「你等一等。」高韙昭放下行李,走進工具間,拿來除塵帚,先拂拭了沙發及茶几一番。
「有抹布嗎?我來弄。」溫明娟見高韙昭一個大男人動手做這些事,她也不好站在一旁只觀看不做事吧?
「不必了。你坐,我平時一個人住,整理的事做習慣了,不算什麼。」他說。
「真看不出來。」溫明娟語帶微微戲謔的口吻,「你一個人住這麼大的地方啊?」
溫明娟環顧四周,覺得有些新鮮。這是一棟雙併大樓的六樓,看起來大約有六十多坪大小的空間,只高韙昭一個人住,好像太暴殄天物了些。
「要不然呢?」高韙昭邊整理邊問道。
「女朋友、未婚妻或是老婆之類的沒多少來串串門子?真的好冷清咧。」溫明娟沒經過大腦思考,隨口說道。
「不知道你在胡說些什麼?」聽她胡謅。高韙昭放下手邊的工作望了溫明娟一眼。
「女人是很麻煩的動物,我不會沒事搬塊石頭來砸自己的腳。」他說。
「你對女人有偏見。」溫明娟不苟同高韙昭的說詞。
「是不是偏見倒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我這裡連男人都很少來。」
「你是很例外的訪客。」高韙昭氣定神閒的說。「就算我幫裡的兄弟也不見得有幾個人知道我住在這裡。或許知道,也不敢貿然跑來,他們瞭解我不喜歡人家打擾。」
聽高韙昭這麼一說。溫明娟頓時覺得有點難為情。匆促中決定跟隨高韙昭上台北,她這會兒才忽然意識到自己造成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窘境。
「那我自己去住旅館好了。」溫明娟想起這點,羞怯的又紅了臉,「好像我住在這兒也不是很方便。」
看見她羞紅臉的模樣,高韙昭卻覺得有趣。本以為她那人具有江湖兒女的氣概,不拘什麼男女有別的禮節。只可惜他搞錯了。原來這個二百五根本沒想過這個問題,糊里糊塗的就跟著他走。
真是笨得可以。
「來都來了,反正這裡有的是空房間,又不是和我擠同一張床,擔心什麼?」高韙昭止住想笑的慾望繼續逗著溫明娟說道:「那個暴露狂都抓到了,難不成你還懷疑我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