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老師對煙味過敏,你們還抽?」高韙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眼神中透出一種殺人的冷光。
「阮哪知?」三名「現行犯」,頓時排成一列低垂著頭任由高韙昭責罰。
「沒有眼睛看嗎?把人咳掛了你們也別想活。」高韙昭對他們訓話的態度簡直比老師還威風。
溫明娟深深的這麼覺得。
但是他說的話為什麼老是這麼似是而非?
「可是怎麼有人聞到煙味會這個樣子的?」那個帶頭的大哥疑惑的說。
「喂!」才站起身,溫明娟聽到他們的對話,十分不高興。
「我不是人啊?」她的臉色都還沒恢復旋即又垮了下去。
「韙嫂當然是人。」他神情慌張的連忙低下頭。
「講什麼啊?」溫明娟還來不及發作,高韙昭居然搶在她的面前當頭又劈了帶頭大哥一掌。
溫明娟沒好氣的瞄了高韙昭一眼,並用她的食指輕戳著他的手臂。
「幹什麼?」高韙昭回過頭來問道。
「你可不可以叫他們放過尤純菁他們一家人?」溫明娟望著他問。
「你不要管閒事。」憶起了他來這裡的目的,高韙昭責備起溫明娟。
「這不叫閒事,我學生都沒錢吃飯讀書了,你們還來向她媽媽討債,尤純菁很可憐的你知不知道?」溫明娟也有些生氣。
「天下可憐的人有太多了,你沒有辦法樣樣事都管得了的。」高韙昭的語氣很不好。
「她是我的學生,所以我得管。再說,去賭博的人是尤先生,關人家妻小什麼事?為什麼你們連人家的老婆、小孩都不放過?」溫明娟越說火氣越大,「就算法律要定罪也是一人做事一人擔,憑什麼要禍及無辜?」
「你說得很好。」高韙昭冷冷的望了溫明娟一眼,「這個社會沒什麼公理可言,要不是那個阿通,知道我認識你,今天恐怕連你也一起遭殃了,哪還能替人家強出頭?」
「無賴。」溫明娟實在受不了,忍不住罵了起來。
「你罵誰?」高韙昭也火了,對溫明娟怒目相向。
「就罵你,怎樣?」
這兩個人竟然就這麼莫名其妙的吵了起來,一副旁若無人的模樣。
一旁那五個看傻了的兄弟,覺得不知所措。他們互望了望,又看看高韙昭,然後又瞄了瞄溫明娟。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
「韙哥、韙嫂,你們可不可以暫停一下。」帶頭大哥顯得為難,這兩個人這麼吵下去,他們也不知道該如何善了。
「閉嘴!」高韙昭連頭也不回,一隻手回指著帶頭大哥,語氣斬釘截鐵。
被高韙昭這麼一罵,其他幾個兄弟拉了拉帶頭大哥,示意他不要多事。
「高韙昭。」驀地,溫明娟似有靈光在眼前一現,她扯了扯高韙昭的衣袖。
「幹什麼?」高韙昭瞪了她一眼。
「耳朵借一下。」溫明娟踮起腳尖,比畫個手勢要他彎下身來。
只見她在高韙昭的耳朵邊咕噥一陣,高韙昭的臉色頓時有些為難。
「怎麼樣?」溫明娟追問他。
「你這個人……很……煩。」只見高韙昭的眉頭又糾在一起。
「冤有頭債有主嘛,只叫他們別來找人家的妻小要債,哪有這麼難的?」溫明娟果然翻臉比翻書還快,馬上露出一臉笑意。「好啦!就這樣?」
忖度了半晌,高韙昭終於對他的跟班兄弟們說道:「你們先回去吧!以後別來煩人家的老婆小孩,所欠的錢,不必追加利息,欠多少還多少。」
「這……這我們不能交代啊?」面對這一百八十度的轉變,有兩個兄弟著急的說。
「笨啊!」帶頭大哥當場給了他們一記當頭棒喝,「韙哥大還是堂主大?」
「當然是韙哥大。」他們怯怯的回答。
「那就對了。」
吵吵嚷嚷一陣,好不容易把整件事情搞定。五個青面撩牙的傢伙一個個離開。
溫明娟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忙舉起手腕看著表。
「糟糕,八點二十五分了。」溫明娟焦急的念著。
尤家與學校隔了兩個鄉鎮,汽車往來最晚到八點半就收班了,溫明娟擔心趕不及,於是沒頭沒腦的拿起包包就往外跑。
「老師,你怎麼跑那麼快?」尤純菁急忙叫喚她。
「趕末班車,八點半,快來不及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她邊跑邊解釋。
「溫明娟。」忽然,高韙昭叫住了她。
「幹什麼啦?我沒空。」她仍頭也不回的往前奔跑,「有什麼事明天再講,難不成你要我這樣的美少女在漆黑的夜色下走十公里的暗路回家?」
「我送你回去好了。」高韙昭也隨她跑了出去。
「真的嗎?你要送我回家?」大概覺得喜從天降,溫明娟不太能置信有順風車可搭,問:「你不用回賭場去嗎?」
「回不回去都沒什麼要緊,我只不過為了上次阿蔡要我幫忙的那件事做一點善後的工作,處理得也差不多了。」
聽高韙昭這麼一說,溫明娟緩下她的腳步。
「高韙昭。」她叫他。
「什麼事?」
「老實說,我是不是老給你添麻煩?」聽到高韙昭至今還因為陳宏佳的事收拾善後,溫明娟頓時覺得很抱歉。
「知道就好。」高韙昭有點錯愕,喃喃說著,「你這個人神經線粗得跟電線桿沒什麼兩樣。」
兩人緩步走在狹窄迂迴的巷道中,沒有路燈,幽幽暗暗的,誰也看不到對方的表情。
高韙昭說這話的時候,不知他的表情是如何?責備?警告?還是一種抱怨?
「我只是直覺不想看到學生受難而已。」溫明娟訥訥地說。
「我明白。」高韙昭幽幽的說,「只是有很多的事不像你想像的那樣單純。所謂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一個幫派也有一個幫派的規矩,就算是幫主,也不能他說什麼就是什麼、要怎樣就怎樣的。」
「你是說我剛才又給你惹麻煩了,是不是?」聽出了高韙昭話中的意思,溫明娟停下了腳步。
「是有那麼一點。」高韙昭點點頭。
溫明娟心裡沉沉的,不太好過。
剛才自己賣弄小聰明,把上回高韙昭不小心誤打了她的事情拿來跟高韙昭討人情,當時她一心只掛想著替尤純菁解決問題,卻沒想得更遠點,在解決一個人的問題同時,又可能為另一個人帶來困擾。
陳宏佳的事就是一個好例子,但她總沒學乖。
條件交換帶來了高韙昭的首肯,只是未必真的解決了問題,問題不過是從尤家轉嫁給他,如此而已。
他是不是為了要告訴她這個道理,所以才開口送她回家?
「對不起。」溫明娟心裡有太深的歉疚之意。
但這句話還來不及說出口,突然一陣發怒的狗嗥聲來。有一隻狗不知從哪裡竄了出來。
「有狗——」溫明娟一向最怕那種發了怒一臉想咬人的狗,不假思索的馬上閃到高韙昭的身後。「我怕狗。」
「你怕的事情還真不少。」高韙昭語氣透露著些許無奈:「但怕歸怕,可不可以不要抓住我?」
發現自己下意識猛扯住高韙昭的肩膀,溫明娟趕緊放開他。
「踹它!」溫明娟指著狗說。
「你別吵。」高韙昭冷冷的回了她一句,「我只踹過人,沒踹過狗。」
「都一樣啦!」溫明娟順勢拍拍高韙昭的背說:「我先閃一邊去。你,你頂著。」
眼前有一隻張牙舞爪的狗,高韙昭沒能分心管溫明娟。他沉住氣,注意那只看起來頗有拔山超海氣勢的大狼犬,專心忖度著萬一它撲過來,他該如何應付。
才在腦中沙盤推演了一番,從一旁的屋內傳來呼叫狗兒的聲音。
「Lucky!你在做什麼?」
狼犬回過頭撒嬌狀的吠了兩聲,又轉過頭來繼續對高韙昭目露凶光。
「Lucky不可以。」說話的小女孩跑了出來,對狗兒招招手。
狗兒見到小女孩,著了魔似的搖搖尾巴,剛才的肅殺之氣頓時化作片祥和。
「對不起,我們這兒少有外人經過,所以放它出來溜溜。」小女孩不好意思的說。
「好說!」高韙昭對她點點頭,以示答謝之意。
小女孩行了一個禮之後帶著狗兒進屋去。此時高韙昭四下望望,卻遍尋不到溫明娟的身影。
「溫明娟。」他有點慌,這個時候,她能跑哪兒去?
「我在這裡。」溫明娟的聲音從他頭頂高度的上方傳過來。
高韙昭一抬頭,發現溫明娟好端端的坐在牆頭上。
「你爬那麼高做什麼?可以下來了吧?」高韙昭怔了怔。
「我知道可以下去了,可是,這麼高,我怎麼下去?」溫明娟面有難色的說。
「怎麼上去的就怎麼下來,這麼簡單的事難不成還要我教你?」高韙昭頗不以為然。
「講廢話。」溫明娟踢了踢腿,義正辭嚴的說:「我也不知道怎麼爬上來的,情急之下,大概腎上腺素一發達,人就莫名其妙的上來了。」
「真是。」高韙昭無奈的叨念,「我只聽過狗急會跳牆,從沒聽過人急會爬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