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難得放晴的冬日,他們就在床上耳鬢廝磨了一天,哪兒也沒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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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少衡,你日子過得很愜意嘛?」下午四點多,童兆頤和關少衡從美國出差回來,直接來到關少衡的住處,等著遲敏做晚餐為他們洗塵。環顧老友一塵不染的居家環境,童兆頤不禁心生不平。
「還可以。」關少衡漫不經心地聳聳肩,一副欠扁樣。
「遲敏是認真的。」童兆頤的口吻帶著心急與不忍。兩年多來,他看著遲敏由一個未經人事的小女生蛻變為少衡專屬的女人。少衡根本沒放多少心思在她身上,但她一張時時漾著紅暈的臉龐卻明明白白地點出她的深陷。
關少衡冷冷地勾起唇角,「我比你清楚。」
「難道你沒有一點感覺嗎?」
他失笑出聲。「我該有什麼感覺?她會有今天的下場是她咎由自取。」
「你們同居兩年多,你明知道她沒有再和項君頡來往了。」
「那只證明了她的水性楊花。」
「她很單純,你為什麼要把她想得那麼不堪?」他不相信這是少衡的真心話。面對遲敏的柔情蜜意,他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單純?」童兆頤的節節進逼惹得他心煩氣躁,話也愈說愈難聽。「她是我認識的女人當中最快跟我上床的。」
「我早說過她不懂人心險惡。況且少妍是自己要想不開的,你把所有的錯都算到遲敏頭上並不公平。」童兆頤的火氣也愈來愈大。長久以來,他都避免和少衡談到遲敏,怕的就是兩個人必然會發生的衝突。沒想到壓抑愈久,他們的立場差距愈大,遲敏和少衡還沒攤牌,他們兩個可能已經先翻臉了。
「你還記得吧?以前遲敏在我們面前口口聲聲沒人追,直到我和少妍親眼看到她和項君頡在大庭廣眾之下卿卿我我,連鑽戒都套入手指後,她依然有辦法裝出清純的樣子。
這種無恥的女人,不值得你為她說話!」
「那你騙她上床就算了,何必拐她同居?」
「她犯賤啊!再說,誰吃虧還很難說呢。像她那樣要臉蛋沒臉蛋、要身材沒身材的女人,如果不是為了替少妍出氣,就算脫光了衣服站在我面前,我也懶得看她一眼。」
童兆頤咬牙切齒地忍住怒氣,問了個最實際的問題,「那你們兩個的事,你打算怎麼解決?」
「有人免費幫我做家事、免費替我溫床……」話說到一半,他心中一動,猛地回頭,愕然發現遲敏靜靜地站在房門口。她都聽到了?
短暫的靜默讓童兆頤馬上覺得不對勁,他順著關少衡的視線望去,只見遲敏臉色蒼白地扶著門框。老天,她這時候不是應該還在公司嗎?
遲敏今天有點不舒服,再加上和關少衡分隔一個多禮拜,所以她難得地放縱自己請了半天假,想要先睡一覺,讓氣色好一點,再做頓豐盛的晚餐迎接關少衡和童兆頤。她萬萬沒料到會聽到這麼殘忍的對話!
關少衡倨傲地瞪著她,不想多作解釋。這樣的結局省得他麻煩,他們再拖下去,連他都會無法抽身。
僵凝的氣氛中,遲敏鎮定地走向他們,右手緩緩由外套口袋裡舉起。這時她若甩關少衡一巴掌,兩個男人也不會驚訝。
結果,她只是一言不發地攤開手掌,將關少衡打給她的一串鑰匙擱在桌上。很快地,她背過身去,吃力地嚥下喉頭的熱氣。如果再看少衡一眼,她的淚水肯定會奪眶而出。
原來這一切不過是場騙局!過去的點點滴滴像是快轉的錄像帶在她腦海裡播映,每一個鏡頭似乎都在嘲弄著她的癡傻。她終於知道為何少衡會氣她提起少妍,為何他會斬釘截鐵地說她將來一定會恨他……
「關少衡,你還不去追她芋」目送遲敏憔悴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呆愣半晌的童兆頤才記起該催促始作俑者。
關少衡抓起桌上的一串鑰匙,將手指套在鑰匙圈裡轉著,金屬的碰撞聲在此刻聽來格外刺耳。連到了分手,遲敏還是這麼安安靜靜的,他寧願她有些激烈的反應。
「遲敏不是個半調子的人,她想尋死的話,你絕對不會有機會迭她到醫院!」見關少衡一臉的漠然,他再也忍不住地咆哮起來。
「她的命怎麼比得上少妍的?」
「你說的是什麼鬼話?少妍現在可意氣風發呢!」童兆頤實在為遲敏不值。「你不想去找她的話,把她會去的地方告訴我!」她這麼一個溫文柔弱的女孩子,受得了這種打擊嗎?「她哪有地方可去?」遲敏早把這裡當家了,她能去哪裡?
她說過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會恨他的,但她做得到嗎?會這麼說,不過是因為她那顆笨腦袋根本無法想像世界上會有他這麼冷血殘酷的人吧!
他從來不在乎世上有多少人詛咒他,只除了遲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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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五十分,離安頌的上班時間還有十分鐘。公司裡疏疏落落的人群邊整理東西邊聊天,鬧烘烘的氣氛驟然止於踏入辦公室的沉重腳步。
關少衡?
不少人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證明自己的視覺沒出錯後,不約而同地比對腕上的手錶和牆上的時鐘。這……從未準時上班的關副總居然早到了十分鐘?
「遲敏呢?」關少衡未如往常般和大家打招呼,口氣很沖地劈頭就問。該死的,他被兆頤的警告搞得一夜無法成眠,腦子裡儘是纏繞著一張哀淒的小臉和一大堆可怕的死法。
「遲……遲小姐?我沒見到地!」站在關少衡面前的女職員首當其衝地成了犧牲品,她象徵性地回話後,趕忙把燙手山芋扔給一旁的林秘書,「你有看到她嗎?」
林秘書搖了搖頭,怕自己的答案太過簡略,忙不迭地加了一句,「奇怪,遲小姐一向都很早來上班的。」
誰知她的話反而讓關少衡的臉色益發難看,她見風轉舵地轉口問道:「副總,你要交代遲小姐的事,我可以先幫你做。」
「給我找出遲敏來!」他火爆的怒吼嚇壞了一班弱女子,大伙都不曉得副總到底吃錯了什麼藥,以至於今天事事反常。還有,遲敏那個乖乖牌,不會犯了什麼滔天大罪吧!
「遲小姐可……可能在會議室,九點半有個會要開。」關少衡美艷的專屬秘書適時為眾人解了圍,她朝著關少衡疾步離去的背影吐了吐舌頭。她只是隨便猜猜而已,副總找不到人可別尋她出氣。
關少衡走到會議室門口,右手已握住門把,卻遲遲不敢推門而人,緊扣著的掌心都滲出了汗。此情此景和少妍自殺的那一段往事竟有幾分相似,她滿臉的淚水和泉湧而出的血柱,再度勾起他靈魂深處的恨意,種種對於遲敏難以理清的情緒強烈得幾乎要把他的心崩裂。
遲敏,你要敢尋死覓活的話,我生生世世都不會放過你!他咬牙推開了櫸木大門,會議室裡空蕩蕩的一片,連個人影都沒有。
「遲敏!」他失控地放聲大吼,不想放她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走上黃泉路。
突然,一聲慘叫後,一顆黑黝黝的頭顱探出了桌面。遲敏吃痛地揉著撞上桌角的額頭,心慌意亂地看著眼前偉岸的男子。
「……副總早!」她強自鎮定地點頭問好,順勢低下了頭。
「你躲在桌子底下幹嘛?」哼,她倒很自動地改了稱謂啊!副總?聽了就很不爽!
「我……我不小心打翻了迴紋針。」她聲如蚊蚋地解釋著。昨晚她在街頭遊蕩了好久,才找了家飯店投宿。一整個晚上她的淚水沒有停過,害得她今天做什麼事都恍恍惚惚的。
關少衡惡狠狠地瞪著她,很想叫她把頭抬起來。
「副總,你找我有事嗎?」遲敏打破了兩人間的沉默,有禮卻生疏地問著。
「你什麼時候把你的東西搬走?」關少衡很恨自己的不爭氣。對遲敏,他有什麼好心軟的?
遲敏愣了一會兒。「今天晚上可以嗎?」他迫不及待要將她徹底甩開的態度深深刺傷了她。可是,她真的沒辦法勉強自己對他惡聲惡氣。
關少衡一言不發地轉頭就走。遲敏平靜得出乎他意料,她甚至連一滴淚都沒掉……
至少沒在他眼前掉。
遲敏歎了口氣,手忙腳亂地將一份份報告用迴紋針夾好。
少衡沒說「不行」就代表「可以」了──她很墮落地放任自己在心底這麼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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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少衡和遲敏攤牌後,一夜未成眠的可不只他一人。
關少衡冷血地執行他的復仇計畫,童兆頤自認是最大的幫兇。不同的是,少衡有恨遲敏的理由,可是他沒有。遲敏和少衡一般,當他是一個值得信賴的好朋友,他卻辜負了這段友誼。
因此,九點半的會議上,當他看到遲敏依舊陪同關少衡出席,他的心情只能用驚喜交加來形容。冗長的會議結束後,他當著關少衡的面,不由分說地拉著遲敏去用餐,故意忽略他鐵青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