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她怯生生地道歉著。
張子揚不禁在心中咒罵:你這個小白癡,為什麼不否認?一定得這麼誠實地傷害我的自尊嗎?
空氣中凝結著死沉的寧靜,好似山雨欲來風滿樓。
「顧嘉南以前怎麼叫你的?」他的口氣活生生像在審犯人。
「小靜。」
「那我不要那樣叫你。」他陷入了一種極度的沉思,可是好像就是叫「小靜」最順口啊!
「喂,還可以怎麼叫你?」
唉!他這個男人怎麼會像個小孩似的,就是要爭那一口莫名其妙的氣。
「我……我不知道。」這下子連沈靜也開始腦力激盪了。
「你還是喜歡被叫「小靜」,對不對?」他簡直像個不講理、耍賴的小孩。
「沒有……才不是呢!都可……」她的辯白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張子揚帶著怒意地轉過頭看著她,「那你是不希望我和顧嘉南對你用同樣的稱呼囉!」
沈靜抬起頭瞪著他,眼角已閃著淚光了。
張子揚歎了口氣,走過去將她順勢摟在懷裡。「別生氣,逗你的啦!」他撥開她前額的發,將她的頭稍稍抬起,「我不會在意你過去的任何事,怎麼說你都比我單純很多。」
突然,他偏著頭笑了。「喂,以後我私底下就叫你「小老婆」好了!」這個可愛的稱呼真是讓他滿意極了。
「那我也跟著叫你「小老公」嗎?」沈靜沒好氣地回了他一句。
「不要。」他斬釘截鐵地否決了。「把「小」字去掉,要不然你就跟曉萱一樣叫我『揚哥哥』。」他還故意學著周曉萱甜膩撒嬌的語氣。
沈靜忍不住掉下眼淚,他可真是「嚴以律人,寬以待己」啊!
張子揚看她一副梨花帶淚的模樣,不禁皺起了眉頭,「又怎麼啦?」他原本是想逗她笑的,沒想到卻徒惹她不快。
「沒事,我想去睡了。」她的聲音變得好冷好冷,一回頭就走進房內,自個兒躺在床上睡了,連瞧都不瞧張子揚一眼。
張子揚跟著走進房間,真是受不了女人的變幻莫測。今晚……唉!只好到客房睡了,他可不想貪一時之樂,又惹得沈大小姐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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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如水,張於揚倚在床頭發呆,明明是好風好景,卻怎麼樣也睡不著。生平第一次睡自家的客房,當真有股「有家歸不得」的感覺。
一陣陣的不安襲上心頭,當初簡直是用錢逼著沈靜成婚的,會不會終究是兩敗俱傷呢?
為什麼喜歡她?他到現在還搞不清楚。
一起玩樂的好友都笑他「為了一棵樹放棄一片森林」。他的好友多半是些企業界的小開,幾乎個個和家裡催婚的父母玩過拉鉅戰。對於他要結婚的消息,沒結婚的為自己深感慶幸,結了婚的則對他大表同情。
大嘉化工廠的內定接班人,也是他的多年好友陳其佑就說:「拋開風花雪月不說,連和三五好友參加活動也麻煩許多。我家裡那位,有時重大宴席耍著大牌不肯去,非得我哀哀懇求,偏偏我和朋友打個球,她便跟得緊緊的,讓我連說話都不得自由。唉!現今我身價大跌啦!清純的女孩子都不理我,朋友們也不那麼慇勤邀約了。」
張子揚還記得被他狠狠推了一下肩頭後繼續聽訓,「喂,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我現在可是無法回頭了,你別踏著前人的血跡前進啊!」
那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害張子揚忍不住笑了起來。
「喂,沈靜你不也看過,替我的未婚妻評個分吧!」反正,張子揚是勢在必「娶」了。
陳其佑裝了個鬼臉,頗恨他不聽勸,「現在是打上一百分也不誇張,沈靜的確是個標準的大美人。但依我看啊,女人結了婚就得打個八折,生一個小孩再扣十分,常常一下子就不及格了。」
「媽的!大嫂聽了你這番言論,不把你大卸八塊才怪。辛辛苦苦為你生兒育女,還被你這般數落。」
「我也不算刻薄啊!我在青青的心中,恐怕分數是負的呢!」
青青是某位部長的女兒,姿色不錯,可是有點嚴肅,和生性樂觀且自命風流的陳其佑,實在很難令人聯想在一起。
陳其佑當年娶她,自個兒說是想換換口味,也不知是真是假。
想著想著,時間已是夜裡一點了。張子揚不禁歎了口氣,人說春宵一刻值千金,他的新婚之夜,卻是孤枕難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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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天還濛濛亮時,沈靜就醒了。事實上,她一夜都沒睡熟。
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今後的生活將和從前涇渭分明。
看看表,才六點,或許該去做頓早餐吧!唉,現在是別人的老婆了,而且點拿了老闆的錢,就該好好工作的心情。
她梳洗完,輕聲地走到廚房,開了冰箱才發現什麼都沒有。
沈靜愣了一會兒,決定出去買早餐。她很地快回房換件衣服,便出門去了。
大清早,柏油路上好似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人少、車少,台北市的清晨有一股難以言喻的舒適氣息。沉靜轉了兩個彎才找到了一家早餐店。賣早餐的阿婆很親切,沈靜開心地買了兩份早餐,哼著小曲兒往回家的路上慢慢踱著。
到了家門口,沈靜從口袋裡掏出鑰匙開門。門一開,差點被正想奪門而出的張子揚撞到身上。
「你跑去哪兒了?」張子揚一副氣急敗壞狀,聲音大得沈靜的身子為之一震。老天,看她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樣,想必不知他一起床找不到人有多著急,還以為新娘跑了呢!
「我……我去買早餐啊!」沈靜怯生生地提起雙手,晃了晃塑料袋。張子揚還是一副兇惡狀,她突然想到,或許……
「對不起,或許你都習慣在大飯店吃早餐了。」唉!這種超級富豪的生活,可不是她能想像的。
張子揚瞪了她一眼,「沒這回事,你以後對我說話別那麼見外。」
氣氛又是一片死寂的凝結,兩個人站在原地像是電影的停格畫面。
最後還是張子揚挽著沈靜的肩膀往屋裡走,他很誇張地吸了一口氣,「嗯,好香呢!
我快餓死了。」
兩個人在餐桌前坐定,便安安靜靜地吃起東西。張於揚瞄了沈靜一眼,她穿著白色的POLO衫和藍色的牛仔褲,朝氣蓬勃。
「嗯……子揚……」這個稱呼叫起來挺不順口的。
「什麼事?」他故作漫不經心狀看著報紙。咦,等等,他的小美人兒第一次喚他「子揚」呢!
「嗯……我想……今天是歸寧的日子吧!嗯……雖然我們那一邊不請客,可是……」
她說著說著不覺悲從中來,如果爸爸媽媽還活著,那該有多好。
「當然得回去,小寒不是快要出國唸書了嗎?」
張子場理所當然的回答,讓沈靜一顆忐忑不安的心終於安定下來,不禁充滿感激地望向他。
「謝謝。」她猶豫了好久,才把道謝的話說出口。
張子揚愣了一下,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把那一句「你該知道我最希望你用什麼來謝我」的話硬生生地吞下肚去。總有一天,你的人、你的心,我都要到手,他在心裡信誓旦旦地說著。
「你等一會兒,我回房去換個衣服。」
沈靜花了幾分鐘把餐桌收拾好,便見他下樓來。天啊!白色的POLO衫和藍色的牛仔褲。
她笑了。
「怎麼?覺得三十幾歲的男人不該做此打扮?」其實他的身材高大挺拔,穿起來很見帥氣。
「不是的,只是想到有些衣服男人、女人都可以穿,實在有趣。」
看她嬌笑的俏模樣,他忍不住想逗她。「知道我最想和你穿什麼樣的情人裝嗎?」
他笑了笑,自己便接口說,「是國王的新衣。」
這時的沈靜彷彿小學生發現老師說錯了話,得意洋洋地出言糾正,「你沒把這個童話看仔細吧!國王的新衣是一絲不掛的呀!」
她說完後,看到他眼裡戲謔的神情,很是不解。
張子揚搭著她的肩,輕輕地在她耳邊呼氣,「我就是想和你一絲不掛啊!」
沈靜的臉頓時紅得像西紅柿,恨恨地抱怨著,「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壞?」
「是嗎?」他灼熱的眼神直盯著她澄澈的眼,兩隻手也扶上了她的雙肩。他低頭往她紅艷的唇吻去,不料沈靜若無其事地撇過頭,不停地催著他,「我們快點出發吧!」
接著便一個人自顧自地朝地下室的車庫走去。
張子揚無奈地跟了上去。這個女人,明明是她那如淒訴又如撒嬌的語氣勾動了他的心,卻又有辦法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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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靜的娘家在木柵,距離她和張子揚天母的住所頗有一段路程。
一路上,張子揚專心一致地開車,沈靜則有些心神不寧地看著窗外。
車子平順地駛上一個緩坡,眼看再轉個彎就到了,沈靜終於鼓起勇氣開了口,「子揚,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