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碰她,髒。」
什--麼?!季千回瞠大杏眸。「你、說、什、麼?」
「哼。」
死冷焰!季千回瞪著他,暗捏自己大腿,硬生生吃了一記痛,逼得美目噙淚,旋身衝進心上人懷裡。
「翔集,嗚嗚……他、他笑我出身卑微,說我會污了婉兒……嗚嗚……我、我就知道我身份低下,配不上任何人……找……嗚嗚……我、我配不上你,我們還是……」
曲翔集苦著臉,明知她打的算盤是什麼,也知道毋需理會,但--
唉,如果能不把她的梨花淚當一回事就好了。
指腹輕拭珠淚,他苦笑地看了冷焰一眼,才又垂下視線。「別哭了,這事我會處理。」
「嗚嗚……」季千回假意乖順地退至一旁。
曲翔集縱身上前,擋住冷焰和唐婉兒的去路。
「抱歉了。」他拱手一揖。「冷兄,請賜教。」
嗜戰的冷焰眼底閃過得逞的惡意,安頓好心上人後,他拔劍相向。
他的武功和曲翔集相較,誰高誰低?今日或許可見分曉。
「焰--」怎麼突然就動起手來?唐婉兒一臉惶惑,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走了走了。」方才哭得梨花帶雨、肝腸寸斷的季千回彷彿啥事都每發生,拉著唐婉兒往東南別院走去。
「可是--」
「別傻了,小孩子打架干咱們姊妹什麼事?」
小孩子打架?唐婉兒愣愣地看著她。
「你到底想不想聽鳳驍陽怎麼哭白一頭黑髮的?」
「當然想。」小小羊兒不知自己正往野狼口中走去,乖乖點了頭。
「那就隨我來,這事兒我再清楚不過了。」呵呵呵,想跟她季千回鬥,門不,是連窗兒都沒有!
「但是--」
「別但是了,他們打累就會停下來的。」
「萬一--」
「沒有萬一。」真是個愛擔心的妹子!「走走走,跟姊姊走。」
「哦。」
羊兒入狼口,乖乖任人牽著走。
※ ※ ※
「驍陽。」殷若瞳停下笛音,皺了柳眉。
「怎麼?」宮弦輕佻,鳳驍陽一派氣定神閒。
「冷公子和曲公子在打架。」
「是麼?」箏音悠揚依舊,不為所動。
「不阻止麼?」
「這是常有的事。」箏聲漸停,鳳驍陽舉杯啜飲一口碧蘿春。「多虧有曲兄在,冷焰現在不常找我比劃了。」
「你也常打架?」她看他,眉宇間除了擔心,還有不贊同。
「只是切磋武藝而已。」他拉她貼著自己同坐一張石凳。「點到為止,不會傷人。」
「我怕你受傷。」
「我知道。」將臉深埋進她柔細的青絲,著迷地吸嗅髮絲幽香,鳳驍陽有點醉了。「色不迷人人自迷……」他咕噥。
「什麼?」
「沒什麼,我說,你要我做的事,我會一一做到,無論是什麼事,只要你一句話,我都會辦到。」
噗哧!懷中佳人突地笑出聲。
「笑什麼?」
「你有天下人求之若渴的長才,無慾無求,卻什麼都不想要,甚至…只願聽我這麼一個弱女子的話。難道我要你走東,你就不敢走西,要你往北就不敢轉南了麼?」
「如果你真要我那麼做,我會依言而行。」
「你--」真拿他沒辦法。
「若瞳……」鳳驍陽摟緊她,再一次告訴自己懷中人是溫暖的、是活生生的。
天知道午夜夢迴時,他偶爾還是會夢見,當年她在他懷中逐漸失溫的那可怖的一刻,那份天地瞬間碎裂的痛至今仍刻劃在心,無法忘懷。
「我並非無慾無求,我要你,這就是我的欲;要你快樂、要你安然無恙,這便是我的求。我不要權勢名利是因為那對我而言無關緊要,人一生光是讓白己活得順心如意便已萬分困難,有才能者天下何其多,真正能如己意度過一生的有幾人?
「我不在乎世人如何看我,也不在乎後人如何評斷我。我只在乎一件事,那就是--」
「別說。」殷若瞳摀住他的嘴,眼眶已經紅了。「不想見我哭就別說。」
他歎口氣,手掌撫上她的臉,沾去一滴淚。「你已經哭了。」
「啊……都是你!」殷若瞳握起粉拳輕捶他一記。「我答應你不哭的,都是你。」
害她破了戒。
「是我,都是我總成了吧?」
「油嘴滑舌!」她嬌嗔,柔順地偎進他懷裡。
說他油嘴滑舌?「我說的可是真心--」
「我懂。」她打斷他,貼耳傾聽他跳動的心音。「我明白。你說過我是你的解語花、知心草,所以,我懂,我真的懂。」
隨著腰上一緊,低柔的嗓音傳進殷若瞳耳裡--
「那你可知我現在想做什麼?」
「你--」
「鳳驍陽。」另一男聲響起。
「赫!」殷若瞳嚇了一大跳。
所幸這回不是在池邊,而是安安穩穩地窩在鳳驍陽懷裡,所以什麼事兒也沒發生,甚幸。
只是,被打斷好事的人很不高興。
「培玠,我說過不准任何人打擾。」
「我必須。」沁風水榭上下,不怕鳳驍陽的除了冷焰和南宮靖雲外,恐怕只剩邢培玠一個。
偏偏冷焰向來不管除了唐婉兒以外的事,而南宮靖雲是沁風水榭的貴客、鳳驍陽的師兄,更是沒人敢勞駕他。
最後,只剩邢培玠能受眾人之托,充當打鴛鴦的棒子,用慣有的冷臉殺入盎然的春意氛圍。
「我先離--」想來他們有事要商談,殷若瞳貼心地打算先行告退。
「不必。」鳳驍陽拉住欲離的纖柔身影,不准她離開。「你答應我的。」
「可是--」
再不說話,恐怕又會被濃情蜜意的兩人給遺忘在一旁,是以,邢琣玠大膽開口:「他來了。」
一句話,短短三個字,讓鳳驍陽凝了臉色。
「他來了?」
「正在花廳等候。」
「也好,該來的總會來。」也該是時候了。
「驍陽?」他凝重的神色感染了殷若瞳。
難道又出了事?
「別擔心。」鳳驍陽收了收手臂安撫她。「過去的恩怨總要有個了斷。」
過去的恩怨……殷若瞳突然掐住他的手臂。「不可以!」來找驍陽的人莫非是--「你不能這麼做!」
「不會的。」知道她在想什麼,鳳驍陽除了暗喜,也有點歎息她太過懂他。「我不是答應過你不傷他的麼?」
「可是--」
「當年毒殺一事有太多疑點,我承認我為你的事亂了心緒,也因此無法看透事情的真相,這一年多來,我想了又想,發現疑點重重,而今日他必定也是為這件事才下江南,我們兄弟倆是該見面了。」
「但--」
「我去去就來。」
「我……」本想說陪他去,卻又害怕再見到當年險些奪走她性命的鳳懷將,是以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我一個人能應付,你儘管放心。」
「不,」一咬唇,殷若瞳握住溫熱的大掌。「我陪你去,我要保護你。」
保護……這兩個字弄彎了鳳驍陽的眸,他笑得開懷。
「你、你笑什麼?」知道自己剛說的話很自不量力,但、但那是她最真的想法啊!「你怎麼能笑!」氣得她轉身不想看見他那張樂不可支的笑臉。
「不下不……我的確需要你保護我。」
「我才沒那個本事--」
「你有。」鳳驍陽從後頭摟住她。
懷中的人,他一生一世都不願放。「你有的,我的心很脆弱很脆弱,除了你,沒有人能護得了它。陪我去吧,嗯?」
她回身,用力點頭。
※ ※ ※
兄弟再見,不消一刻鐘又分道揚鑣。
鳳懷將微服下江南的目的是為了說明當年的真相,而鳳驍陽之所以見客的目的也是如此,兩人話不投機,該說的話說完後再也無言,鳳懷將除了告別離去,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
只是,鳳驍陽萬萬沒料到事實真相竟如此簡單。
當年,鳳懷將是想利用毒藥來試探他的心意,可玉瓶裡裝的只是一般的傷藥,怎料後來被偷天換日換成至毒閻羅令。
而那個換藥的人,就是已被處斬的北武郡王!
已死之人,就算想找他算帳也難了;可是,被親兄弟如此試探的感受真的很糟,就算他和鳳懷將並不親近也--
「別動氣了。」身後玉潤小手輕壓在他肩頭,撫著、拍著,似乎想藉此拂去鳳驍陽、心中的不快。
很簡單的舉動,卻份外有成效。
再添上柔滑的鶯語,原本緊鎖的眉頭緩緩舒開。「事情過了就該雲淡風輕,要求真相並非為了報復,只是想知道事實而已,你是這麼想的不是麼。」
鳳驍陽先是訝然,而後揚起輕笑。「連你都釋懷了,我還能怎麼說?」
「他--是個好皇帝麼?」她很在意,希望新朝的皇帝是個賢君。
「就黎民百姓而言,他是個好皇帝,為了百姓可以弄髒自己的手,也許後人會賦予他罵名,但至少當朝的百姓能過好日子,這也就夠了。」
是的,能求當下也就夠了。殷若瞳暗想,思緒不由得轉移到跟鳳懷將同來的男子身上。
那人--讓她覺得熟悉,當年也有這種感覺,只是沒有機會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