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零碎碎的小細節,他都不厭其煩地一一告訴我。
他的耐心和熱誠都令我感動。
昔日在這個時候,我恐怕早已睡得不省人事,哪還會想得到有人正在工作著!難怪人家說:「職業是神聖的。」
當一個老闆和當一個工人,其間並沒有多大的差別,兩者缺一不可;沒有工人,又何來老闆?沒有老闆,工人又何來的工作呢?
每一行、每一業,都得親身去體會之後,才能瞭解其背後不為人知的酸、甜、苦、辣,便利商店能於二十世紀末崛起,並且獲得良好的口碑,立於不敗之地,這一切的成果,並非偶然,要怎麼收穫,就得怎麼栽。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看著窗外的天空漸漸地亮了,心中有股難以言喻的感動,又是全新的一天!
交完班,踏出便利商店,我伸了個懶腰。
「回去好好地睡一覺,晚上才有精神上班。」
「我知道了,謝謝。」
「別客氣。」
李影揮了揮手,朝反方向走去。
不知是不是未曾嘗試過晚上熬夜到天亮,所以有點興奮,雖然晚上沒睡,精神卻還是極佳。雖然說上大夜班,除了一般的薪水之外,還多了一些津貼,但是沒有親身體驗過的人,哪會瞭解生活不規則與日夜顛倒的苦處呢!
「鈴……鈴……」
電話鈴響。咦!沒人接,我圍上浴巾,走到客廳。
「喂!江公館,找誰?」這是老李的專用語。
「請問江曉宇在不在?」
「我就是。」聲音很陌生,我不敢貿然認人,雖然有些鼻音,但是很像是鍋子的聲音。「你是……」
「哈哈!曉宇,我是鍋子啊!」
「好小子!南部有正點的馬子嗎?」
「怎麼說?」
「不然,怎麼連封信也沒有!」
「我現在不是打了嘛!大嫂呢?」
我左右四下看了看。「你是說咪咪呀!」
「不然還有誰!」
「她大概出去了吧!我剛洗完澡,沒瞧見她人。」
「啊!」電話的另一邊傳來鍋子的尖叫聲。
「幹啥?」我也跟著緊張起來。
「那你現在不就沒穿衣服?」
「是啊!」我沒好氣地道:「神經病!」
「說正格的,你現在好嗎?」
「好啊!你呢?」
「馬馬虎虎啦!」鍋子笑了笑。「改天你的寵物要是生病了,我免費幫你醫治它們。」
「要是我沒養任何寵物呢?未來的大獸醫?」
「那我幫你看病也行啊!」
「謝啦!我可不想英才早逝!」
「開玩笑的啦!有空我會去找你的。」
「歡迎之至。」
掛上電話,李嫂正自外面走進來。
「少爺,你光著身子會感冒的。」
「錯了!」我笑著搖頭。「還有一條浴巾!」
「快上去穿好衣服!」
「好的。」
我走了兩步,又回頭問:「咪咪呢?」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問。」李嫂打趣地笑了笑。「她回家一趟,別擔心,不會丟的。」
「那就好!」
我算了算日子,咪咪也有好長一段時間不曾回去了,她確實也該回去看看了。
東摸摸西摸摸,一轉眼也已十點了。
想不出該做些什麼事才好,算了,睡覺吧!
平靜的日子過太久了,倒有些擔心,會招架不住老媽的奇襲。「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總不會是廢話一句吧!
愛是生命中不可缺乏的感情,但卻不是唯一,除了親情,還有愛情;既然得不到親情的溫暖,那麼,我只能選擇愛情的滋潤了。
代溝問題存在於每一對父母與子女之中,問題或大或小並不一致;生存的年代不同,經歷的掙扎也不同,當然觀念會有差距,溝通是唯一能解決代溝問題的方法。隨著時代的變遷,一切事與物都會改變,父母必須隨著時代的變遷而改變,才能瞭解子女的想法與看法,一個人如果害怕改變,那麼終其一生,將永遠無法改變。
上一代生存的艱難,是富裕的下一代無法瞭解的事,為人子女應懂得體貼、孝順父母;如果只有單一方面的付出與忍耐,問題仍然存在,事情總會有爆發的一天。
一覺醒來,床頭點著一盞燈,窗外夜空依舊一片漆黑,我不禁奇怪,難道我睡了這麼久還沒天亮?
突然,我笑了笑。
早上才上床睡覺,現在當然是晚上。
看看鬧鐘,已經八點了。
洗了個臉讓自己清醒一下。
咪咪輕輕地開了門,我自門後一把摟住她。「要錢?要命?」
「都要!」咪咪自我腋下鑽了出去。
「嘖嘖!真貪心!」
「下去吃飯吧!」
「好啊!」我梳了一下頭髮。「你今天回去,伯父和伯母有沒有說什麼?」
「他們要你對我好一些。」
「我對你還不夠好嗎?」
「當然不夠!」
咪咪的眉宇之中總帶著一股淡淡的憂愁,不知是不是我太敏感了,還是女人的心思原本就特別複雜,令人摸不著頭緒。
「咪咪,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沒對我說?」
「沒……沒有啊!哪有什麼事,你別瞎猜!」
咪咪勉強地對我笑了笑。
既然她不想說,我再追問也不會有結果的。
走下樓,爺爺和奶奶在客廳談話。
奶奶拿著一個首飾盒走過來。
「幹嘛啊?」
「我有話對咪咪說,你去吃飯吧!」
「才不,我也要聽!」
「也行!」奶奶打開首飾盒,盒內是兩條非常美麗的手鏈和項練,奶奶遞給咪咪。「這是當年奶奶陪嫁的首飾,送給你。」
「不!不!」咪咪搖手推辭。「這麼貴重的東西,我不能收下。」
奶奶握住咪咪的手,把項練和手鏈放進咪咪的手心中。「收下吧!奶奶留著也沒用。」
「謝謝奶奶。」咪咪眼眶一紅,又要落淚。
「傻丫頭,奶奶是把你當自己人,才送給你,別哭了!」
咪咪撲在奶奶懷裡哭泣。
「我去吃飯了。」
咪咪一定有什麼事沒告訴我,既然原因是咪咪回家後所引起,那麼,不妨就走一趟韓家,我才能瞭解問題的所在,進而設法解決。
去韓家,是一定要去,不過,不是現在。
我放下碗筷,走進客廳。
爺爺專心地看電視,而奶奶和咪咪則在一旁談話。
我不願打擾他們,況且,我也該溫習功課了。
我繞過他們,逕自走上樓。
不論哪一科,我都得複習,自滿是成功最大的敵人。人都得自錯誤中學習,然後才能成長。
時間過得挺快,一轉眼已經是十一點了,把書桌上的課本整理好,便整裝準備上班了。
十一點半,走進店裡,李影早已先我一步來了。
「這麼早就來了!」
「是啊!早來也是要上班,晚來還不是一樣。」
李影盤點商品,我自然也不能例外。
上班中不能閱讀書刊,有時沒有半個顧客時,我和李影便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
我發現有個人,似乎每天在固定時間都會來店裡,買杯熱咖啡和叉燒包。昨天他也來了,今天亦同。
他推開門走進來。
「歡迎光臨。」
他朝我點點頭,便去倒杯熱咖啡,拿了兩個叉燒包。
「四十五元,謝謝,您的發票,祝您中獎。」
「謝謝。你……是新來的吧?」
「是的,昨天才開始上班。」
「哦!」他點點頭,沉默了一會兒。
我以為他要回去了,誰知他又開口:
「我是葉軒,你是……」
「江曉宇。」
「你看來似乎有心事,是不是?」
我愣了一下,不明白他為何這麼問?
葉軒笑了笑,攤開手掌,掌心中放著十元。
「你找錯了。」
我接過十元,拿個五元找回給他。
「的確是有些事。」我和葉軒並非很熟,怎能把自己的事一五一十的全盤托出,只好轉移話題。「你是做什麼的?為什麼天天熬到這麼晚?」
「晚?」他側著頭笑了笑。「你錯了,對我來說現在還早,一天的計劃才正開始。」
我猜不出他的職業是什麼。
「猜出來沒?」
我搖搖頭。
「我是個作家,早上太吵,吵得我靈感全沒了,所以,我只好改在晚上寫作。」
「原來如此!」
葉軒抬頭看了看壁鐘,短針指著三。
「我該回去了,手上還有篇稿子得趕趕,否則交不了差。改天再談了!」
「再見。」
他揮揮手離去。
我鬆了口氣,葉軒的心思縝密,感覺敏銳,似乎任何事都瞞不過他,就和陳子俞相同,他們是同一類的人。
李影自冷藏庫內走出來,正好看見葉軒揮揮手離去的背影。
「你認識他?」
「不,剛剛才認識的。」
「他是個又多情、亦無情的人。」
「怎麼說?」我不明白,一個人既然多情,又怎會無情?
「他對於死於眼前的人,能穩若泰山而無動於衷;卻又會因看見母狗生下小狗而感動得不得了,真是個奇怪的人!不過,他每天一定會在兩點半來店裡買東西。」
「的確是個奇怪的人!」
我終於明白,便利商店為何提倡二十四小時了,一方面是服務至上,另一方面更能讓夜貓族感受到一分方便與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