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挑了最好的裡肌肉,現攪的吐司粉跟特調的炸粉拌在一起,裹住十分有彈性的裡肌肉,炸起來又酥又香,還有特地調配的沾醬——」
肚子咕嚕叫起來,他吞吞口水。「我才、才不會——」
「我做的豬排飯可是人人稱讚哦。」
她拿他當小鬼哄嗎?「別小看我。」他可是很有男子氣概的好不好。「我絕對不會向豬排飯俯首稱臣。」
「那真的太可惜了,我還煮了羅末湯。」自顧自地搖頭,徐曼曼像只小份蝶般轉進與後院相通的廚房。
一分鐘過去——無聲無息。
兩分鐘過去——沒有動靜。
三分鐘過去——
「YA——大壞蛋走了!」小朋友們群起歡呼,小小心靈就此奠定「正義必勝」、「邪不勝正」的信念。
嘩嘩嘩……一票小鬼頭開心地在奪回的皮卡丘戲水池裡嬉戲玩耍。
「死小孩。」男人火氣忒大,又不好發作,畢竟,廚房裡的那個女人才是教他火大的主因。
早就想試試那女人的脾氣底限。記得上次吼了個小女生,嚇得她尿濕褲子,結果成功地讓徐曼曼氣到擦腰罵人,外加賞他兩記剪刀手,痛得他記憶猶新。
這回成功地提防她捏臉頰,卻沒防到她來斷糧這招。就說女人很卑鄙!
可惡可惡!習慣真是可怕,吃慣她勉強能人口的料理,工地的便當變成與泡麵同等級的難吃。她在飯菜裡加廠什麼會讓人上癮的毒品?害他吃得欲罷不能,愈吃愈過癮。
大腳踹開門,「女人,我的豬排飯呢?」
好個……男子氣概啊……
MAY MAY MAY
「吃慢一點,太快會噎著……你看看,飯都掉出來了,哎哎哎,早提醒過你,你就是不聽。」
「咳!咳咳……」一杯溫茶送到手邊,咳得臉紅脖子粗的男人呷一大口。
「誰吃飯像你這樣,像打架似的,慢一點……」好無奈。男人都這麼不受教嗎?
要不是他忙著吃,哪容得她在耳邊唸經,%*&@……吵死人!
嘖,這個糖醋排骨為什麼這麼好吃?我嚼嚼嚼……
下午一點多,工地燥熱得像燒紅的鐵板,太陽猛毒到用肉眼就能看見它散發的熱波,冷硬的鋼骨也被曬得發燙。
魚步雲挑了塊陰暗處,一邊扒便當,一邊聽站在身邊的小女人唸經。
工地老鳥挺著飽撐的啤酒肚飄過來,口吻又妒又羨,「小魚兒啊,女朋友送飯來啊,好福氣哪!這個小姑娘是張菁還是鐵心蘭?沒反應?難不成是慕容九?不好不好,黑蜘蛛是你拜把兄弟,朋友妻都不可戲了,更何況是兄弟的老婆,不好不好……」
「我不是小魚兒!」嗤,又一個看武俠小說看到瘋的怪人!「我不叫小魚兒、不住惡人谷,更不是花無缺的雙胞胎兄弟;她也不定張菁、鐵心蘭,更不是什麼鬼慕容九!」 一連串否定,就是跳過「女朋友」三個字。
是忘了還是刻意,誰知道?
「原來你是花無缺啊……」從年輕到老部在工地打轉的老鳥,有耳背的後遺症,喃喃自語地晃進工人休息的臨時宿舍。
#%*&@……魚步雲猛翻白眼,連反駁都嫌懶。
噗哧!嘻嘻……徐曼曼笑出聲。
「笑!笑死你!」才說完,就見她突然嗆咳起來,「喂喂,我只是隨便說說,你咳個什麼勁。」拿在於裡的杯子還剩一半茶水,遞給她。
「謝——咳咳……」喝了一口,才想到兩人共用一隻杯子,又想起剛才工地老鳥的話,徐曼曼莫名紅了臉。「那個大叔說——」
「他是武俠小說迷,看小說看到把爬鷹架當成飛簷走壁,扛磚頭還會邊哼『男兒當自強』,別理他。」嘖,這麼快就把一個便當嗑光,肚子還沒飽呢。
扣住皓白細腕,他瞄瞄她老舊的表。 「你今天是不是偷工減料?我才吃五分鐘不到就沒了。」
哪有人用吃飯的時間來算份量的。「是你今天吃太快,我還比平常多帶一些過來呢。」她澄清。
「乾脆明天帶兩個過來,反正就在對面,很方便。」
「你當然方便。」麻煩的人是她啊!
怎麼會有人得寸進尺到這等地步而不臉紅?徐曼曼不得不佩服他的厚臉皮。
「我過去吃也行。」又不是一定要她送來。 「省得你在這裡東露一塊、西露一角,白白便宜了那票老頭子。」口氣帶酸。
「我哪裡露了?」看看自己全身上下,怕曬的她還加了件薄外套才出門。真要說露,也只露出兩截腳踝和涼鞋外的十根腳趾頭,哪裡露了?
「我說你露就是露。」沒得狡辯。「總之明天起我過去吃,你不要來了。這裡很危險,三不五時就有磚頭掉下來,你不想糊里糊塗就腦漿迸裂嗝屁吧?」
多可怕的死法。徐曼曼打了個哆嗦。
「知道怕就快回去,這種工地帽除了擋太陽之外,一點作用都沒有,不想死就快回去。」
「你啊——」
「怎樣?」魚步雲十分不耐。
纖指沾下黏在他嘴角的米粒。「看,臉上都帶便當了。」她笑吟吟地俯視靠坐在沙包袋上的男人。
看他吃飯,讓她這個做飯的人很有成就感。
「開工羅!」不遠處,工頭扯開喉嚨大喊。
「嘖,休息時間這麼短。」心不甘情下願,紅舌舔走她指尖的白米飯。
她到底是怎麼煮的?連一粒米都好吃成這樣,讓他捨不得錯放。
「我要上工了,晚點再過去找你。」表情自然,波瀾不興。
相較之下,徐曼曼像個傻子,兩眼直勾勾地瞪著自己的手指。
他剛剛……
「下午的點心記得幫我留一——不不,三份。記住哦,是三份,千萬不能被那票小鬼搶走,聽見沒有!」魚步雲交代完,很不負責任地走人,不再理會愣在當場的俏佳人。
她的指尖——
好燙好麻……
隨著時代改變,投入幼稚園老師工作的人也愈來愈年輕化,尤其是女老師,各個溫柔、漂亮,同時深諳如何和小朋友打成一片之道。
照顧小朋友絕對不是件輕鬆的工作,但卻有某種特定的福利——比方說,可以享受孩子們對自己撒嬌的愉悅:比方說,可以和天真可愛的小朋友相處;再比方說——遇上單親孩童,而他或她恰巧有個英俊多金的老爸,而這老爸也恰巧計畫迎接生命的第二春,又恰巧看上孩子幼稚園裡的年輕女老師。
無巧不巧地,這位年輕女老師沒有男朋友,目前單身中。
最最最恰巧的是——孩子也非常喜歡這位女老師。
一連串的巧合,串起了讓人稱羨的美妙戀情。
自從讀幼稚園的冠群參加海洋世界校外教學之後,紀仲允便常常聽他提起——
「爸爸,徐老師真的很笨,今天我們去海洋世界,阿祥沒有掉列水裡,反而是徐老師自己撲通掉進水裡,好好笑喔……」
「爸爸,您知道嗎?今天徐老師說了一個灰姑娘的故事,灰姑娘好可憐,徐老師說著說著還差點哭了……」
「爸爸,徐老師雖然很笨,不過長得很漂亮,她煮的東西也很好吃……」
「爸爸,徐老師說她跟我一樣哦,不過她只有媽媽,我只有爸爸,可是她說她媽媽前年上天堂了……」
「爸爸,徐老師說只有爸爸或媽媽的孩子並不可憐,可憐的是那些笑我們的壞小孩,可是如果我們對那些壞小孩生氣,自己會更可憐,所以我一定要過得比別人聿福——」
因為他與前妻失敗的婚姻,讓兒子受到不小的傷害,直到最近,冠群的笑容變多,口中也多了一個名字,隨著出現的次數增加,他也忍不住對兒子口中這位「徐老師」感到好奇。
「紀先生。」溫暖的笑臉如同先前見面的每一回,仍是那般清新自然。
平時嚴峻的唇角也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柔和,「徐老師。」
「因為冠群說想留下來把今天的作業寫完,要我跟你說一聲,如果不急的話,麻煩你等一下。」
紀仲允發現,最近只要是他親自來接兒子,他就會裝乖地留在教室寫作業。冠群在打什麼鬼王意?
等待時分,沉默總是帶有某種程度的尷尬。
不說話好像怪怪的……俏臉暗染淡淡紅暈,「嗯……冠群最近很乖。」
「你的意思是他以前不乖?」
「啊,不不!」沒料到他會這麼說,徐曼曼有些慌,「我不是這個意思,小孩子活潑一點比較好——呃,我不是說冠群不乖,他很活潑、很有活力,和其他小朋友處得很好,我的意思是——紀先生?」她說了什麼好笑的話嗎?為什麼眼前這位紀先生一臉笑?
「我只是開玩笑,別緊張。」單純的小女人。紀仲允心想。
啊?她愕然。「是、是這樣嗎?」沒誤會、沒生氣、沒——
「看來我的幽默感有待改進。」許久不曾這麼放鬆過,連自己部覺得生疏。 「抱歉,我真的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柏反的,我很高興冠群能有你這麼一位好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