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她簡直不像女人;在體力上,她可以媲美男人。一連幾天,他故意給她繁重的工作量,以使她用盡每一分精力,夜晚他派給她額外的工作,他以為他會聽到疲倦不堪的聲音。但即使在深夜,她的聲音聽起來就彷彿剛睡場好覺般的甜美,天天都能如一的雙眸依然明亮,毫無半點疲憊狀。
她是個好助手,心思靈敏、聰慧得驚人,常不須言語,當他想要她辦某件事時,會訝異地發現她已辦妥,正好整以暇地等著他。
他按下叫喚她的電話。
「你進來。」
幾乎一放下電話,王依雯即出現,動作快得讓人無法相信她是女人,偏偏她又長得美麗非凡。
「你會西班牙語?」
她點頭。「會。」
「晚上陪我出席一個餐會。」他不太願意地說:「我需要你的翻譯。」
早上,他要劉銘川找個翻譯員,他卻說最佳的人選便在他身旁,她似個百寶箱般,常讓他感到驚奇。
張閔凱將一疊文件交給她。「這是合同,打兩份,晚上帶著。」
他早知她很美,但直到她朝他們的桌位走來,經過之處所發出的驚歎聲時,才意識到在幹練的能力下,她竟是如此充滿女性特質。
黑色微露香肩的貼身禮服、一反平日高高綰起的秀髮如光滑的綢緞般披瀉而下,以及薄施脂粉的嫩臉,在金黃色燈光的烘托下,效果美得驚人。她一到來,西班牙客戶立即驚艷地站起來,慇勤地為她拉開椅子。而她彷如女皇般,氣度雍容地朝大家點了下頭後入座。
張閔凱閉上因吃驚而微張的嘴,面無表情地說:「你遲到了。」
「女人有遲到的權利,不是嗎?」王依雯朝他淡淡地一笑。「今晚你要依靠我,最好表現出你的紳士風度。」
他揚起兩道濃眉,似乎想說話,嘴巴動了動,不過,終究沒有發出聲音。
席間,她說著流利的西班牙語,巧笑倩兮地主導著眾人,張閔凱扳著臉,冷眼地看著她成了熱情的外國老爭相取悅的對象雖然合約很快地簽成,然而,他並不因訂單的取得而感到高興,反倒裝了滿肚子的不快。因為聽不懂他們談些什麼,使他像個十足的傻瓜般呆坐在一旁傻笑。她除了必要的問話徵詢他外,沒有正眼瞧過他,被屏除在旁,成了附屬的位置,令他相當不習慣,渾身僵硬得坐不住。
餐會終於結束了。兩個鐘頭對他而言,有如一世紀長,西班牙老朝她翹起大拇指,對他卻僅微點個頭。他們一走,她立即斂起笑容,恢復在辦公室中冷冷的態度,沒有多說話地走出餐廳。
張閔凱跟了出去,對著在門外等計程車的她說:「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她冷漠地搖頭。
他看了她幾秒鐘後,轉身不語地走開。
王依雯很想將手中的皮包,朝著他頎長的背後扔過去。這個混球!不能再軟言幾句嗎?不能為她低聲下氣嗎?她沒坐上停在她面前的計程車,反而沿著馬路走,心中氣極了他的自大。
一輛車在她身旁停住。張閔凱走下車,打開車門地看著她,她沒坐進去,兩人眼光僵持了許久,他先發出聲音。
「上車吧!晚上一個單身女人在外面是很危險的,我不能讓你單獨回去。」
她想拒絕,身體卻不聽使喚地投降而坐上車。他沒問她住哪裡,她也沒說,任由他開往與她家相反的方向。車中沒有人開口,他打開收音機,讓柔和的音樂在車中流瀉。車子駛過熱鬧的市區,向一處漁港馳去。不久後,車子停了下來。
自上車後,他第一次看她。「到了。」
「這是什麼地方?」她疑惑地問。
「一個小漁港。」
她沒動。「這不是我家。」
「我知道,我餓了。」他摸著肚子,苦著臉。「那些看起來糟透的西班牙菜,不合我的胃口。」
王依雯也有同感,看著那些外國老無覺於菜餚中的怪味,一口接一口稱許地往嘴裡送,她只有乾瞪眼的分。
「我也餓了。」
一說出口,忽然,一股奇特的感覺在他們心中流轉,緊繃的神經頓時放鬆了下來。他們開心地相視而笑,張閔凱指著她身上的盛裝說:「你介意吃小攤位嗎?」
「不!」她搖頭。「我快餓昏了。」
「我帶你去嘗人間的美味,比大廚師的手藝還好。」
她打開車門。「快走吧,我等不及了。」
他帶領她走至一攤點著昏暗燈光,僅擺三張桌子——名副其實的小攤位。王依雯看著他熟練地點菜,很難想像他會是這裡的常客。
「這兒的魚蝦全是當天從海中打撈上來的,味道鮮美極了。」
他自若地吃著,彷彿沒瞧見在四周飛來飛去的蚊蠅。
她剝了尾蝦子放進口中,味道正如他所言般的鮮美可口,讓人忍不住又想吃上一口。
「你怎麼知道這個地方?」她好奇地問。
「擺攤位的老夫婦是公司裡一位員工的父母。在一次偶然中吃了一回,就迷上這裡的好味道。」他是真的餓了,筷子沒停下過。
「你常帶女朋友來光顧嗎?」想不問,但不知怎麼地,那些話就自己溜出嘴了。
「不。」他指著在四周飛行的蚊蠅。「她們對這種東西很敏感,我才不想自找麻煩,被她們大呼小叫的聲音破壞食慾。」
而他卻認定她不會被它們駭住,是因為他不認為她是女人?
「你不認為所有的女人全一樣,我也可能食不下嚥。」她追問。
「事實證明我對了,不是嗎?」他停下筷子,身體靠向椅背。「你太冷靜了。我猜想即使你吃下只蒼蠅,也不會倉皇失措。」
這是恭維嗎?她不免有啼笑皆非之感。
「是什麼理由使你認為我定力十足?」她沒好氣。「我倒認為自己膽小得很。」
「你膽小?你不是敢違抗我嗎?」他投給她一個驚訝的表情。「有人說我發起脾氣來很嚇人,你卻能面不改色。」
「有些事是無關懼怕與否,是對的便要據理力爭。」
「就像你初來時,將我的辦公室搞得面目全非?」他好笑地說。
「要是你的腦筋能轉彎些,不那麼死硬,將不難發現井然有序的放置,會使你神清氣爽些,脾氣就不會那麼爆烈。」
他聳肩。「何不來談談你?我總覺得你不喜歡我,能告訴我原因嗎?」
王依雯避開他的視線。「我是個簡單、容易瞭解的人,除了有個嚴厲的上司會破壞好情緒外,和平常的女人沒有不同。」
「你在抗議?」
「我是陳述事實。」
「所以你不喜歡我?」
「你實在很難讓人感到可親。」她皺著鼻子。「很難找出喜歡你的理由。」
「你講話都這麼直接嗎?」他歎氣。「我的心臟脆弱得很,禁不起打擊的。」
「你喜歡聽謊言的話,我可以給你一籮筐。」她微笑。「想聽嗎?」
「算了!」他故作無奈地揮了揮手。「只要你不再打擊我就行了。」
這頓飯吃得相當輕鬆。之後,他們並肩地沿著海邊走,涼涼的海風吹在身上,十分舒服。
張閔凱看著漆黑的海面,一會後,他將眼光轉往站在身旁的她。海風將她的長髮撩起,迎風而立的她,就彷彿是位黑夜的精靈般遙不可及。
「你的精力全是打哪兒來的?」他突然問。「你真是黑夜的精靈不成?」
「黑夜的精靈?」她輕念了一遍。「如果我真是一位精靈,你猜,我最想做什麼?」
「讓所有的男人,全屈服在你的腳底之下。」他玩笑地說。
不!不是所有的男人,她只要他屈服!王依雯在心底無聲地說。
他審視著她若有所思的臉。「我說對了,對不對?女人都喜歡壓制男人,你也難以除外。」
「我並不貪心,全天下的男人,我只在乎一個。」她迎著他的眼光。「我要贏得他的心。」
「是你的男朋友?」他問。
她未接話,雙眸有如眼前的波濤般洶湧。
好一會,她昂起頭。「不是,是一個自以為是的男人。」
他還想追問,她不等他開口地往回走。
「走吧!我累了。」
王雅雲走到一楝白色、雅致的洋房前,她手推著玻璃門,響起一陣悅耳的風鈴聲。每次進入這裡,都讓她有種恬靜的感覺。屋內沒有多少擺置,每樣東西卻全彷彿該在它所在的那兒似的自然。
她在屋中走了圈,繞到屋後的院子,穿著工作服的王依雯正彎著腰,修剪株花。
「依雯。」她喊。
王依雯回轉過頭,見到她,高興地露出笑容,朝她走了來。
「大忙人,今天偷溜班對不對?」
「要是你肯幫我點,我也不至於忙得天昏地暗。」王雅雲抱怨。「求求你,請分勞些好嗎?我都快被那些忙不完的工作壓得窒息了。」
她抱歉地搖頭。「對不起!我不能,至少目前還不能,還得再辛苦你一陣子。」
王雅雲看著比她要高上半個頭的妹妹,她已許久未見到她了。依雯此次回來,她幾乎認不出她來,她的改變實在太大了,不管是內在或外表,可以說,找不出當年離開時的模樣,除了那雙她一直認為是她見過最美的眼睛外。雖然那時的她稍嫌胖些,但王雅雲從不認為她難看,她知道依雯以後會是個漂亮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