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雅雲歎了口氣,看來她只有循規蹈矩的分。每當她想逾矩一下,總無法順利,她已有好幾次違規被逮著的經驗了。她將車子停在路邊,打開皮包想找出駕照,才想起她把它放在公司裡。
她走下車,露出了迷人的笑容;這一招,她用過幾次,每次都能奏效。
「小姐,你的駕照。」
「對不起,我急於趕時間,因而沒有看清號志……」
尚未說完,即被對方不耐煩地打斷。「廢話少說,拿出你的駕照。」
鮮少有男人能抗拒她的笑容。財富加上美艷,使她向來只聽到好聽的話,還不曾有人用這種口氣待她,這令她不禁羞惱地噘起嘴。
「沒帶,隨你怎麼罰!」
他冷哼了一聲。「交通之所以會這麼亂,全是你們這些自以為可以用錢來砸的壞份子所製造出來的。」
他的話未免說得太重了些,王雅雲雙手叉腰,管不得尚有重要的會議在等她。
「我就是錢多得無處放,想用它來砸,怎麼樣!?」
看不清他的面貌,安全帽後只露出一雙深邃、冰冷的眼睛,正不屑地瞇起。
「我能怎麼樣?可以的話,我倒希望能將你丟進垃圾筒中,少製造些麻煩。」
「太過分了!」她柳眉倒豎。「你是哪個單位的?我要告你譭謗。」
「儘管告吧!嬌縱的小姐。」他拿出罰單,抄下她的車牌。「姓名?」
「王雅雲。」她冷硬地說。
「無照駕駛,加上擅闖紅燈。」他撕下罰單遞給她說。
「我有駕照。」她高聲地糾正。
「是嗎?」他伸出手。「那麼拿出來。」
「我說過——沒帶!」
「那我只好以無照處理了,下次記得把腦袋帶出來。」
拋下話後,他發動引擎,揚長而去。
「先別走。」王雅雲生氣地在後喊著:「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
「警察。」他頭也不回地說:「一個執行勤務的警察。」
「可惡!」她跺著腳,卻也無可奈何。
昨夜沒睡好,張閔凱有些頭疼地摸著頭。結婚?怎麼女人都喜歡這一套。
昨天是廖燕燕的生日,她精心打扮了一番,紫色的洋裝,很適合她白皙的肌膚。他們度過愉快的一天;未料,在送她回家時,卻全被破壞掉了。
她一直給他很大的空間,不黏不膩;需要她時,她會溫柔地守在他旁邊——不論是沮喪、開心,她總是靜靜地微笑、與他分享。他喜歡與她在一起的感覺——沒有壓力、沒有拘束,他以為她與他交往過那些急於套牢他的女人不同,以為她和他的感覺相近——想起對方時在一起,平時各過各的生活。
他從未追問她的私事,心中甚至希望她除了他之外,還有其他的男人,希望他們是兩個個體,不要互相糾纏。他也不明白自己是什麼心態——喜歡她,卻沒有絲毫佔有慾。
張閔凱將車子停妥,心不在焉地走向電梯,他得有段時間不見廖燕燕的面了,以冷卻她對婚姻的希望。
在送她回家的途中,她忽然緊緊地抱住他,要求他給她承諾。見到她傷心流淚的模樣,他差點答應她,現在想來仍讓他膽寒,還好他的理智尚存,否則……他可不想這麼快栽進婚姻的束縛中。
廖燕燕雖然美麗,但要他們天天相處在一起,他可不敢保證自己能忍受多久。張閔凱很清楚她無法羈絆住他,真若結婚,兩人的關係反而不如現在的和諧。
他踏進辦公室,雙眼忍不住睜大,怎麼回事?整個擺置全變了樣。瞪著桌上擺放的花盆,這是什麼人的傑作?誰敢亂動他的東西?
「是誰的餿主意?」他吼。
「是我。」他身後傳來冷靜的聲音。
張閔凱轉過身,與一雙澄清的眸子對上。有幾秒鐘,他訝異於她超俗的美麗,他見過的美女不少,但從未見過像她這般的女人——美得讓人找不出瑕疵!完美的臉型上,兩道弧型優美的柳眉,挺直的鼻樑下,是兩片菱角分明的紅唇,最讓人移不開視線的是那雙圍繞在濃密睫毛下的美麗雙眸。
他瞪著她。「你是誰?」
「王依雯。」
「你在這裡做什麼?」他不快。「是你將我的地方搞得一團亂?」
「關於你第一個問題,我是你的秘書。」她慢條斯理地說。「至於後者,我可要抗議,你用錯了形容詞,是清爽舒適,難道你分不清豬寮與人居的差別?」
張閔凱揚起濃眉。她有沒有搞錯?誰才是主子,誰該聽從誰的?
「這裡是我的地方,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他翻眼。「沒人告訴你,不准隨便動我的東西嗎?」
「有什麼不對嗎?我只是讓它們看起來不那麼礙眼罷了。」她聳聳肩。「要是你頑固地認為待在垃圾堆中會比較愉快些,我可以在三分鐘內回復原貌。」
「那就請你快動手。」他沒好氣。「還有,把這盆可笑的花扔出去。」
「有人告訴過你你是個異類嗎?喜歡與髒亂為伍的異類!」
他是異類?張閔凱哭笑不得。
「希望你的動作能和你的俐齒相當,我沒多少空閒等你。」
「我說過三分鐘。」
語畢,她開始動手將整理得井然有序的物品,歸放回原處。
她的效率真的驚人,正如她所言的,三分鐘,一秒不差地將所有的東西歸位,而且絲毫不差,就連他放筆的方向都無誤。
她拍了下手。「現在是不是可以工作了?」
嘿!張閔凱相當不習慣。向來都是他在發號施令,處於被動的地位還是頭一遭呢!而對象竟然是自稱是他秘書的女人。
「首先要做的是請你離開。」他沒什麼好心情。「你可以走了。」
她身體沒動。
「在還未確定我是否可以勝任前,便武斷地否定我?理由呢?就只因為我一番好意地整理了你的東西?這未免有欠公正。」
「當我助手的要件是必須服從。」他為自己倒杯茶,喝了一口後,看著她說:「我不允許我的下屬,自以為是地批評我。」
「我倒認為我的服從性很高。」她訝然地反問:「我不是遵從你的意思,將髒亂還給你了嗎?」
一口水正在喉間,讓他差點嗆到。張閔凱咳嗽地放下杯子,正想叫她出去,別來煩他,但接觸到她清明、挑釁的眼神時,他改變了心意。她很特殊,完全不同那些唯唯諾諾的女人;她是第一個敢公然對他的權威挑戰的女人,也許她真的有些才能也說不一定。
「我給你幾天試用期。」他身體倚靠著桌子。「我付的薪水很高,相對地,你要付出的也比較多,沒有所謂的適應期,懂嗎?只要你無法達到我的期望,很抱歉!只有請你另謀高就了。」
她淡淡地一笑。「行!」
「很好!」
張閔凱微點頭,待會她的態度就不會如此輕鬆了,還沒有一個女人能禁得起他的考驗。
「你會速記嗎?」
「會。」
「英文程度如何?」
「還說得過去。」
「聽好,我只說一遍。」他提醒。「這是一份很重要的契約,不能有絲毫的錯誤。」
「你不需贅言太多,我已經準備好了。」她拿出紙筆。「開始吧!」
她又再一次主導情勢。
張閔凱反常地並不生氣,反被挑起了興致。他背對著她,快速、流利地念著,足足講了二十分鐘才停歇。他轉過身,她也停筆遞上寫得密密麻麻的紙。
「請看。」
她真不簡單!張閔凱看了通後,不禁有些折服。沒有遺漏任何字,有些字他故意用冷僻、艱澀的字彙,竟也難不倒她。
沒有任何嘉言,他面無表情地坐上椅子,這才只是開端而已。
「半個鐘頭後我有個會議,你在十分鐘之內替我擬好一份草稿。」
王雅雲無精打采地翻閱著文件,紙上的字在眼前跳躍,卻沒有進入她的腦中。她煩躁地站起來,走到窗前。一群嘻笑、穿著制服的女學生從窗外走過。她看著她們,很想像她們一樣,沒有繁忙的工作,能自在地過著自己想過的日子。
她的個性淡泊,心中最渴望的不是現今看似成功的女強人,而是如平常的女孩般,走進家庭、生幾個小寶寶,也希望像她公司裡的那些女孩一樣,下班後,吱吱喳喳地準備約會,沒有壓力,能全身放鬆地徜徉在自己的空間中;無奈,她卻生長在企業的家族中,家中偏又沒有男孩,生為長女的她,只好受命坐上目前她並不喜歡的高位子。晚年的父母,已意識到年輕時花太多的時間、精力在工作上,若再不好好享受人生,豈非白走這一遭,於是把卸下的重任全交給了她,隨心所欲地環遊世界去了。
事實上,妹妹比她更適合這個職位。依雯從小就聰明、表現不凡,剛毅不服輸的個性,很適合在這詭譎多變的商場中佇立。
依雯一直是父母心中的接位人選,他們有計畫地培訓她,沒想到卻事出意外——在她高中時,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個性一向獨立的依雯,突然滿臉淚痕地跑回家,說什麼也不願再回學校,哭喊著要離開此地;這令父母不知所措,卻也拗不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