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聽單父這一說,一定是若彤把他對她說的玩笑話告訴了她父親,一時又不免臊紅了臉,直說:「那是玩笑話,我恐怕沒那本事。」
「歎!年輕人要對自己有信心嘛!我一定看好你的,來!乾了這一杯!」他咕嚕咕嚕兩口下肚,雙眼紅◆地看向書寒。「喝啊!不給單伯伯面子啊!」
分局長在一旁勸道:「書寒!那單老先生也是一片好意,就回一下禮吧!」
「是啊!人家他還極力推薦你當副小隊長,現在公文已呈上去,大概是沒什ど問題,你瞧瞧,你是走了什ど狗屎運,讓單老如此看重你。」丁松南也有七分醉意,把這個原本要給書寒驚喜的秘密說了出去。
「我看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有趣』!」一名地方仕紳打趣著道。
一時,大伙哄堂而笑,書寒為了感謝單父的提拔,一口飲盡火辣辣的洋酒。
丁松南此刻湊到書寒的耳後道:「別怪我這老頭子?哩叭嗦,這單可風是咱們鎮上響叮噹的人物,隨便丟塊他不要的地給你,就夠你吃一輩子了。最近我看你跟他獨生女若彤走得很近,又聽說她對你印象不錯,你要發達就得趁現在,別像我一把歲數了才幹到兩顆泡泡,一輩子就這樣玩完了,別忘了我王老五一人還勉強湊和過得去,而你?你媽還指望你呢!」他又將一杯黃湯猛灌下肚。
書寒當然也不願意就這樣蹉跎自己的一生,他也想發達、想陞官、想得到地位、想賺更多的錢,但要他靠女方的權貴來一步登天,他實在沒這份私念。
他感謝丁松南的好意,微微地頷首,手中握的酒杯是沉重的,而此時,在他的心中,油然浮出了兩個人影——一個是母親,另一個是……
「書寒!再乾了這一杯咱們今天就歡喜落幕,改天跟分局長再到我那兒小酌一番,我作東,叫我內人燒幾樣菜給各位嘗嘗!」單父打斷了他的思緒,又藉機灌了書寒一杯酒。
最後,宴會在書寒喝下了最後一杯酒後,眾人才酒酣耳熱地離去,不消十分鐘,曲終人散,又是書寒一個人了。
他看了看時間,快九點了,現在夏末秋初的季節,天色又晚得快,才一轉眼,已灰□NB427□□NB427□地一片漆黑。
他走出海鮮樓,正要去騎摩托車,在他停車不遠處的公共電話旁,站了一名拿著野百合的女子。
「旎菱,怎會是你,你來多久了?」書寒看到她,又是開懷的笑了,燙燙的兩片紅腮幫子,看起來自有另一番迷人的丰采。
「從六點就來了,一直想要跟你恭喜的,但看到人那ど多,也就不進去了。」她在夜風中看起來好單薄,書寒竟泛起一股不捨的衝動。
「來!這件外套你披著。」他立刻將身上的一件呢夾克脫下,細心地披在旎菱的身上。
她感到書寒欲在她肩上多逗留一會兒的奢望,但一近距離看到她,又依依難離地披好外套就放開,兩隻手彷彿仍留著旎菱的餘香,不自在地搓動著。
「這束花送你,希望你以後官運亨通,一帆風順。」旎菱將花雙手遞上。
他接過了手,雙手連花帶著她的玉手齊含掌中,也許是酒精的影響壯大了他的膽,也許是他根本就早盼這一刻的來臨,所以,抓到了機會,就再也不放手。
「旎菱,我……真的喜歡你。」
他的話,無疑地是撥亂了她心中的那一泓清潭,她不敢再直視他那逼迫閃靈的火眸,那熊熊熾烈的情愫,也團團地圍著她蔓延著,她多不願介入這情天恨海之中,書寒是屬於若彤的,為了友誼,也為了書寒的前途,她真恨自己今天為什ど會偷偷跑來。
「太晚了,我該回去了!」旎菱掙開了書寒,堅定地認為自己不該再回頭。
書寒不放棄地追了上來,微喘的胸膛擋住了她的視線,雙眼所至,只有他微伏的心跳。
「我不會愛若彤的!」
話語一出,旎菱眉尖一揚,心一顫,這話若讓若彤聽到的話,她會放過她嗎?那天在畢業典禮的時候,光是和書寒說說話她就怒不可遏,而今,若真如書寒所下的棋盤走,教她如何面對若彤?當初自己並沒有表明對書寒有意思,而若彤喜歡書寒則是眾所皆知的事,她這ど做,算不算橫刀奪愛?她會被朋友鄙視唾棄的,一輩子也別想在若彤面前抬起頭來。
「你喜不喜歡若彤不干我的事,我只不過是基於好朋友的立場來給你加油打氣,請你不要有其它的遐想,我對你並沒有其它意思,而且……你也不是我喜歡的那種男孩子。」旎菱是割著心肝淌著血說出這些話的。
「你真的對我一點意思也沒有?」他神色一黯,臉上的酒氣與歎聲一併吐了出來。
「真的,我只當你是我欣賞的一位大哥哥,你很勇敢,又細心,夠體貼……」她胡亂地解釋,心卻如刀割般痛楚。
「夠了!我並不需要這種搏取同情般的安慰。」書寒抱著頭,在夜風颼颼的夜裡,他沿著公路小道狂奔。
「我愛你,書寒!可是我不能……」旎菱呆愣愣地站在亮晃晃的霓虹燈管下,心中吶喊著他的名字,卻只有冷冷的寒風與她相伴。
第四章
書寒的公祭是在早上八點。
不知怎的,那天的雲特別的厚,整個天空像被潑了一道灰色的水彩,未乾的水漬滴到了教堂的白壁,成了一條條哀傷的雨痕,像是為書寒哀悼似的。
書寒靜靜地躺在一口黑檜木的棺材內,上頭覆著一片透明潔淨的玻璃,他穿著上回他智擒歹徒的警服,他說將來升了副小隊長,還要再穿這套衣服亮相一次,沒想到,它竟真的陪了他再穿一次,卻是在這般哀傷的氣氛中……
棺材內部的四周佈滿了野百合,開綻得鮮翠的花瓣還沾了些許圓潤的水露,他的臉仍是帶著純樸般的俊美,就像躺在樹下累了睡著似的,好沉,好沉!
八點十五分。
書寒警局的同僚及分局長皆入座完畢,梅家雙親早已哭干了淚水坐在第一排的長椅上,神父在確定一切就緒之後,示意穆哲微微地用琴音奏出哀曲,教堂上的鍾跟著也低緩地響了起來,全場一片肅穆,合目為著書寒祈福。
典禮在神父的悼詞一結束,他向全場的人宣佈再與書寒做最後一次的照面,他將被天父接走,遺體將在人世間沒入塵煙之中,一切的愛慾情愁從此分此秒起,全葬入深深的土礫裡頭,化為烏有。
「別了,書寒!」
若彤站在靈柩旁,看著玻璃內那張酣睡的臉,她的手絹儘是滴不完的相思之淚,一幕幕的歷歷往事就這樣一一掃過腦海,她不在乎書寒是否辜負了她,這些都已不重要了,真的!都不重要了!
而旎菱呢?
她並沒有看書寒的最後一面,一人直愣愣地站在一張聖母瑪利亞的畫像下,若彤發現,她並沒有哭,眼瞼含著飽滿的淚水卻沒有讓它滴落下來,蕭瑟清瘦的身影,明顯地,她瘦得厲害,那份憔悴神情和自己的一比較,總會讓人有種錯覺,失去新郎的人,會是默默站在角落心傷的旎菱。
蓋上棺蓋,靈柩由警局內的同事抬出教堂,所有的人潮向前驅進,若彤被方筠扶著走在後頭,另一側,則是一直沒將視線離開她的湯穆哲。
一直等到到達墓園,下了葬後,所有的人才帶著悲傷而離去,此時,穆哲走到若彤身旁。「上我那坐坐,順便拿條幫梅先生祈福,賜他在天國平安的十字架給你。」
若彤只用手帕捂著口,點了頭讓穆哲扶住肩膀離去,待她上了他的車後,朝窗口一看,驀然發現,在冷冷清清的墓園中,剩下一隻孤單的黑影站在書寒的碑前,而那人……
竟是旎菱!
☆ ☆ ☆
「真不明白,像你這樣一個好的女孩,梅先生怎捨得離你而去,我真不懂。」
穆哲臨時的住所是在教堂旁一棟四層公寓的頂樓,坪數很大,佈置像一個很舒適的家,完全沒有租來似的簡陋。
他打開一罐可樂,遞在她的面前,不懂這段畸戀的原貌,總是帶著一股惋惜。
「別說你不懂了,他的內心世界我試了好幾年想探進瞧瞧,始終卻只能在門外徘徊。」
「你愛他?或者是他愛你嗎?」穆哲的問題,若彤聽來有些荒謬。
「這話是什ど意思?」她不懂。
「你知道我意思的……我是說……」
「你但說無妨。」
「……我的意思是說……你們曾經深深熱吻過……或者是有過肉體上親密的接觸?」他直言不諱。
若彤感到一陣羞澀。「你問得也太過直接了吧?這是個人的隱私問題。」
「沒有,對不對?」從若彤的侷促不安上看來,一定被他言中。
若彤沒有說話,半晌,聲音聽來有些哽咽。「對!他並不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