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他就是抓著你這弱點,才敢為所欲為吧!」他噙著笑意看她。
「你又不瞭解他,為何口氣比檢察官還篤定。」她震懾於禹昕的自信。
「我只說『只怕』,但也逃不出一二,你不想丟臉,他硬要捅些紕漏讓你失面子,這種簡單的愛情遊戲,三歲小孩都會玩,這種感情還值得你為他哭得肝腸寸斷,不是傻得一點都不可愛嗎?」禹昕喝完最後一口咖啡,緩緩放下杯子。
真如他說的那麼不值得嗎?這幾年下來的感情會在他輕描淡寫的暢言下,全化為泡沫了嗎?
他和她頭一次見面,竟然能將她的事解析得頭頭是道,要不是真為她好,就是另有目的?但,他是絮語的朋友,應該是真的關心她吧!
至少,看他本身光鮮亮麗的外表,不該是那種為圖著她的什麼而來的!
「你在想什麼?」禹昕發覺她有點心不在焉,忙出口問她的心事。
「沒什麼,我……我想休息了。」她將椅子往後一移,站起了身。
「我送你上樓。」慇勤的他不忘替她拉開椅背。
「不……」四目相接,上薰覺得彷彿說「不」是殘忍的。「那麻煩你了。」
兩人並行上了電梯,一路上都沒有再多說些什麼,一直到了房門口,上薰才停了下來,拿出了開鎖卡。「可以了,送到這就行了。」
「答應我,要對自己好一點。」他扶起她的手,很紳士地在她手背上輕吻了一下,隨後安靜地走離她身旁。
我太多疑了!
上薰在內心喃喃地告訴自己,沒想到自己真碰到一位可以信賴的好男人呢!
第四章
「這太不像話了!你說,這事要傳開來,你們楚家還準不準備在台灣混!」
雙穎在第二天一早趕回音樂廳時,整個演出的舞台空蕩蕩的,除了自己踩在木板上的腳步聲外,就只見到一具蕭瑟的老影坐在第一排的座椅上,而四目相迎的一剎那間,就被韓君雲罵個狗血淋頭。
「韓伯伯,你聽我說,你不曉得這幾年我和上薰之間的理念及溝通方式越來越有差距,她和我之間的感情已不像當初我見她時一樣了,我們已經不再是情侶關係了。」雙穎努力為自己的冤屈辯解。
「你們年輕人就是喜歡把感情當兒戲,什麼不好溝通?以前我還不靠媒妁之言,不也相安無事結了快五十年的婚。」老成守舊的韓君雲,完全不能理解雙穎的說法。
這種陳腔濫調,雙穎一個字也聽不進去,縱使他滿腹冤屈,想必也會被這老頑固一一駁回。
他盡量控制自己的脾氣道:「我只想順利將這場音樂會做好,其餘的,我希望韓伯伯不要干涉,讓我們兩個自己私下解決好了。」
「我不允許那女孩子再來找你,也不准你再去找她,你爸媽不在台灣,我就得代替你父母親管好你,免得你一直墮落下去。」惱羞成怒的老臉上,籠罩著深沉的寒意。
「韓伯伯,我認為這種感情的事,應該由我們年輕人自己來處理,我和上薰之間的問題早已不是一天兩天了,要是你執意要插手介入這件事,就等著開天窗吧!」雙穎的一席話,讓韓君雲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你……你敢對韓伯伯用這種口氣說話?」
他眉頭一緊。「對不起,為了我自己的尊嚴,我希望你能體諒,在不影響音樂會的情況下,我不想再多說什麼逆耳的話,讓我過我自己想過的生活好嗎?」
偌大的音樂廳堂,迴盪著雙穎沉痛的聲音,他已顧不得自己在韓君雲心目中的形象,只希望能挽回自己的尊嚴。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又緩緩開口:「這一切的責任我一個人會扛,關於這場演奏會,我盡量跟上薰溝通,我知道在這節骨眼發生這種事很傷腦筋,不過,無論如何,我都會給你一個交代。」說完,不理韓君雲的叫喚,逕自朝帷幕下方的小樓梯離去。
「雙穎——」韓君雲無論再怎麼叫,他也不回頭。「你這孩子,是在自毀前途啊!」
韓君雲也只能眼睜睜地看他離去,心中百感交集。
***
他明白只要走進這扇門,一定會掀起一場風暴,紛沓而來的冷言冷語終將淹沒他。這種早已司空見慣的場面,雙穎已見怪不怪,只不過,這回的他,應該會回應她一兩話,而不再只挨罵不還口了。
房門「咿呀」一聲打開,室內一片黝暗,床榻上的上薰枕著手合著眼,臉色跟平常一樣,彷彿若無其事般的安詳。
「你頭不疼,回來了?」正在脫鞋的雙穎忽然聽見床的另一頭傳來聲音。
「謝謝你的關心。」語氣有點言不由衷。
上薰按捺住發飆的衝動,她想起禹昕的建言,將自己的怒火一口氣硬是嚥回肚子裡。「其實你認識那女孩的,對吧!」
「是靠她不斷地幫助,我才重拾過去一些回憶。」雙穎採取溫和的姿態,他仍是盼望一切能平和地收場。
「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她直接切入主題。
「打算?我當然打算要好好把這場演奏會圓滿達成,維也納那邊不也希望我們能不辱所望。」
「你曉得我不是指這個。」上薰有些動了氣。
「那我就不知道你的『打算』是指什麼了?」他鬆了鬆領帶,脫下了襯衫。
「楚雙穎!」她一手扯緊他鬆脫的領帶,雙穎的逃避早使她失去了耐性。「你要她還是要我?一句話!」
「你非得把事情弄到這麼難堪才行嗎?」他的脖子被勒住使他不得不直視她。
「這難堪也是你自找的,我不希望哪天你又和那女的幽會時,被一些小道新聞逮著,到時候,寫出來的話比我現在說的還夠讓你難堪上千百倍,你丟得起這個臉,我可丟不起。」犀利的言詞在在都對雙穎下達最後的通牒。
他不解地搖了搖頭。「官上薰,從你嘴巴說出來的話為什麼都如此尖酸刻薄,我究竟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來讓你無止盡地羞辱我?」
「你和她在醫院做什麼?難道要我叫韓伯伯再復誦一遍給你聽嗎?別忘了你現在仍是我的男朋友,怎能背叛我而去和小時候的情人重溫舊夢?」歷歷在目的畫面,不過才幾小時之前的事,上薰咬牙切齒地控訴他。
這些指證,雙穎無法從容自在地辯解,他明白此刻再說什麼都沒有意義了,他心中那座愛情天秤,早已失去平衡,而上薰這一頭已明顯地下降。
「我覺得……我們在工作上是很好的夥伴,這樣想的話,應該相處起來會比較愉快。」
上薰不可置信地退了兩步。「你好有良心,這種話你也敢說,是不是那女的教你的?」
「這事與她無關!」
「騙子——」她穩住臉部的表情,盡量不使它因抽搐而滾出淚珠。「你最好考慮清楚,別做出後悔一輩子的事。」
「也許你必須要改掉養小寵物般的心態,我不可能在你身邊惟惟諾諾地過一輩子,這點你必須先弄清楚!」他不再有所保留,一針見血地指出問題所在。
「楚雙穎,這些年不論我家還是我自己,誰不盡心為你們楚家的事在張羅,你好有良心,過河拆橋的事你也做得出來?」她控制情緒與他針鋒相辯。
「那叫施捨,是有錢人家對乞丐般的施捨,我必須再重申一次,花你家錢的是我父親,不是我!」他已受不了上薰那高高在上的驕傲口吻,粗聲粗氣地回應她。
多少年來,雙穎從不曾如此凶悍過,那只聽話的小綿羊到哪兒去了呢?驟然的改變,她無法接受,她不能……
一記帶著血痕的巴掌從雙穎的臉上掃過,艷紅的蔻丹劃過雙穎的眉沿,伴隨清脆耳光聲的是一記微嗔的嗚咽。
雙穎用指端抹過眉心,一條血絲染紅了他的手,他抿緊了唇,不帶任何怨恨地看著她。「過沒幾天就要首演了,祝我們能合作愉快。」他拿起襯衫再套回身上。「我去客廳的沙發上睡一下,下午的排演,我不希望再讓韓伯伯說話。」
不帶絲毫的眷戀,雙穎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出房間。直到腳步漸杳,也沒聽見雙穎再吐出任何一個多餘的字,上薰頹然地坐在床上,既不哭,也不笑。
***
照顧雙穎一整夜的霜靈,面對這種突如其來的難堪場面,不免感到身心俱疲,她獨自一人走在清晨的街上,腳下踢著碎石子,一股罪惡感油然而生……
這是不是叫棒打鴛鴦?
她其實很能體會上薰的反應,換做是她,也準沒什麼好臉色給人家看的吧!
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到了家門口,她拾起了掉在信箱外的報紙,無心地隨手翻了幾頁,赫然發覺地行悚動的標語:
昔日金童玉女已成曠男怨女;
情海生波醋海翻湧,疑似有第三者介入……
她不禁振奮起精神瀏覽一下全文,媽呀!昨晚才發生的事,就這麼快被一些狗仔隊探出,她不得不發出一陣陣的冷顫,傳播媒體的無孔不入實在教人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