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以來,他明顯瘦了很多,嘴上的鬍子像雜草般地亂長,成天渾渾噩噩、不言不語,宛如一具失去靈魂的軀體。
今日在節氣上是大雪,北方鋒利的狂雪漫天飛舞,四周儘是白茫茫的一片,漢水也似乎抗不住嚴冬的侵擾,逐漸自我封合了起來。
看著漸漸積雪成冰的漢水,紹驊禁不住落下了滾滾的熱淚,這是在為他好嗎?他認為自己是在受著煉獄般的煎熬與折磨,當初若讓他死了就算了,何必活下來受此磨難?
他不懂晴絹離開的理由,到底「系情石」要她付出何等代價,讓她不得和他相倚相偎過一生?他不懂,他真的不懂。
從口袋中再次摸出了「系情石」,那黝黑的外表依舊光亮剔明,在白雪皚皚的銀色世界中,仍閃爍得如天邊的一顆孤星,璀璨又寂清。
「系情石,你給了我一個慘淡、灰蒙的人生,你知道嗎?若你有聽見我在對你說話,你就將晴絹還給我,讓我對生命再次燃起生機,好嗎?」他對著石頭喃喃自語。
可是「系情石」仍靜靜地躺在他手中,不發一語。
他雙眼又再度紅了。「為什麼?上天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為了整個國家付出一切,現在大業已成,為何還如此狠心奪走我心愛的人,這不公平、不公平的!」兩行熱淚潺潺劃過頰邊,一滴透明的清淚,湊巧地落在「系情石」上,淚漬擴散,盈滿整個石面。
他仍心疼得淚如傾雨,獨自在漢水畔嚎啕、怨怒,這時,一陣疾風撲向紹驊的臉,將他的圍巾席捲而走,飄飛到天上去。
「我的圍巾!」他吶喊道,發了力地賣命迎頭追去,這是晴絹留給他唯一的寄情物啊!
說也奇怪,圍巾飄啊飄地,竟飄到漢水旁的一處廢墟,掉落在一地陰森的古墓上。
當他正要前去撿拾起時,一名佝僂的女子也剛好要藉著風雪未變得驟急時出來打點水,以免江面結冰,無水可用。
「你……」紹驊先是吃了一驚,後又仔細一看,這女人雖然長相醜陋,又駝著背,但舉手投足之間,竟有說不出的熟悉,莫非是……
晴絹也急慌了,在這樣的場合下,她實在不願讓紹驊看到她的摸樣,將頭一側啞著嗓子說:「這地方又髒又臭,年輕人,快回去吧!」
憑著第六感,紹驊的心跳得好快,他不顧對方的冷言相向,欲上前瞧個仔細,反被晴絹撥開。
「你……你別過來,我不認識你,你快走!」
越是如此,紹驊越堅持不走。忽然聽到湘太妃探頭喊了一聲:「晴絹,今天風雪太大,我看你別去打水了!」
「晴絹?」
所有的疑惑已迎刃而解,皇天垂憐,果真聽見了他的呼喊,他加快腳步,一手扣住晴絹的手腕,將她緊緊箍住在自己的面前。
「你為了救我的命,拿自己的容貌當交換條件對不對?」他深情又心疼地望向她。
晴絹用沙啞的喉音道:「你離開吧!這樣的我是配不上你的。」
「不!你胡說,不管你變得如何,就算你斷手缺腳,我依然愛你,我生生世世就只要你,我只愛你一個呀!」
紹驊兩手環住晴絹,溫暖的胸膛供她棲歇,他終於找到她了,是他的誠心和摯情感動了「系情石」,讓它破天荒地令佳偶重聚,此情可是日月為證、天地為鑒。
晴絹早已哽咽無聲了,多少個午夜夢迴時,她等待的不就是這一刻?而夢,不都是虛幻的嗎?可是,眼前所站的紹驊,可是她日日夜夜思念的紹驊啊!
湘太妃在哭泣中笑了出來,多感人的一幕啊,幸福的光芒依舊眷顧著晴絹,給了她一生中,最無怨無悔的一次愛的快樂史詩。
風雪依舊在飄著,但兩人一點也不感到有一絲絲的寒意,此刻,兩人的心中,早已綻發出春天的暖息,而那顆「系情石」,也緊緊地握在兩人的掌心中,將他們永遠緊緊地繫在一起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