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只要你沒事,一切都值得。」亞歷山大用柔情似水的眼神看著正專心在檢查他傷勢的林飛菱。「如果可以,我會再給他一拳。」十拳都不夠,要不是那時林飛菱拉住了他,他還真不曉得會做出什麼出人意表的事!
這時,林飛菱放下他的手,目光仍是朝下,未曾和亞歷山大的相遇,以至於她沒看見他那充滿愛意的眼神。
「還有,我有個問題想問你,希望你誠實回答。」其實,對於她即將啟口的問題,她仍有些猶豫——是問還是不問——如果問了,怕自己會錯意,那麼兩個人會變得相當尷尬;可是不問的話,憋在心裡怪難受的……。
「對你,我絕對沒有半句的虛假。」亞歷山大真誠的說。
和林飛菱在一起,所有虛應了事的話都可以擺在一旁放著,因為這些話她不愛聽——這話,她從沒對他說過,但是很奇怪的,他就是知道;彷彿有很多事,她連說都不用說,他就已經瞭解了——也不見得會信,與其如此,不如從實招來,或許會好一些。這麼做,很舒服,也很快樂。
人生的伴侶不必得是自己的夢中情人,因為那太虛無了。就算那人真的存在,這短短的幾十年內也不見得能遇到。亞歷山大這三十多年來見過的美女無數,但她像泡沫般的消失,不留痕跡,當然也就不具任何意義了。與其去追求一個夢裡的形象,不如找一個能讓自己快樂的人。
因為快樂,所以生活裡少了煩惱和爭吵;因為快樂,所以心情多了平靜與祥和……這種感覺,也許就叫幸福吧。而和一個能讓自己快樂的人生活在一起,豈不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嗎?
亞歷山大心想:這命運的安排也真是有趣。依照他的生活圈子以及所接觸的人來看,他未來的另一半不是模特兒,再不然就是社交名媛。他從來不曾想過,有一天,他會愛上一個來自東方的女人,而這個女人非旦沒有驚人的美貌,更沒有雄厚的家族背景……一個完完全全和他的心。她甚至什麼也不必做、什麼也不必說。
當她出現在他眼前的那一刻起,或許他已經愛上她——不需要任何言語、行動,一切就發生在初相識的那一瞬間。
他是這樣的,就不知道對於他,她作何感想。
「是這樣的,」林飛菱的聲音打斷他的冥想。「這問題其實也沒什麼,」是沒什麼,只是一想到這個就讓她滿臉通紅。「我只是想知道,你先前在晚宴裡對那個皮耶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她是懂一些意大利文,不過那僅限於「這東西多少錢」,或者是「老闆,算便宜點」,再不然就是「我要一份今日特餐」,就這麼幾句話而已。要是亞歷山大對那個叫皮耶的傢伙說的那一大串話全是意大利文,她根本就不會去追問那段話的內容。只是非常不幸的,他不是以他的母語說這話,而是用她唯一懂得的外國語言——英文說的。
天啊!他說的那段話……光用想的就足夠教她的心跳直飆上一百多下了!要是聽到他親口再說一次,那還得了——想想,她還真是個容易害羞的人——或許,他說這話根本沒其它特殊意義,純粹是為了幫朋友出口氣而已,她根本不必小題大作,只是……她還是想問問。
「什麼話?」亞歷山大這是明和故問。「我先前可說不了少話,我需要點提議才行。」會讓林飛菱感興趣的話也不過那幾句,他怎麼可能會記秒得。
「就是……。」她猶豫著要不要將那些話說出來。要是她一字不漏的說出,那豈不表示她非常在意?!可要是不說清楚,那是不是就變成——我(亞歷山大)愛你(林飛菱)?而這話她是如何也開不了口的。「就是……。」還真不是普通的麻煩,而是非常的麻煩!她深吸了口氣,決定原文轉述:「她是我心愛的人,我打算共度一生的人。」呼!最困難的部份過去了,她深吸口氣。「我想知道,這是真的還假的。」
要是假的,當它是笑話,笑一笑也就過去了。要是真的……會是真的嗎?或者她該問:怎麼可能是真的?又如果,這要真的是照著他說的,那……那要怎麼辦。
「你說這是真的還是假的?」亞歷山大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並且期待她的答案。
「我又不是你肚裡的蛔蟲,怎麼可能會知道。」要是她知道,又何必多此一舉!浪費時間嘛。「再說,是我先發問的,理當你先給我答案,而後你再發問,我再回答——這才公平啊。」
「是這樣沒錯。」他的心情很是愉快——她會這麼問,表示她在乎。「不過,我實在很想先聽聽你的答案。」她開始在乎他,嗯,是個好現象!
「想要知道我的答案?」老實說,她都還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答呢。理智上,她很想說——這是假的,純粹是要敷衍其他人,她只要將它一笑置之即可;可是情感上,她又希望這是真的。能被他這麼愛著,應該是件幸福的事才對。「我……這……奇了,說這兩句話的人是你,何以我要回答你。」也就是說,問題該丟回給問題製造者。
亞歷山大開懷的笑了。
「算了,我們先別討論這些問題。就讓她自己去體領悟吧,必要時,他會點化她的。
「對了,你餓了嗎?」亞歷山大突然將話題給扯開。
林飛菱下意識的摸摸自個兒的肚子。晚宴中她雖然沒吃「太多」東西,但總算拿了點食物往胃裡塞……餓嗎?應該不至於。
「還好吧,我有吃些東西。」
「你不餓,我可餓慘了。」這是實話,因為整個晚上他除了那些個酒精濃度不是很高的雞尾酒外,其餘的東西他是連碰都來不及碰。「有這個榮幸邀請你和我共進晚餐嗎?」
「現在出去吃飯不會太晚了嗎?」林飛菱看看牆上的鐘。都十一點多了,外面的餐廳縱使還開著,可能也不供餐了。
「誰說我們要出去吃的?」
「你可別指望我煮。」林飛菱只有在心血來潮時才下廚露個兩手,其餘的……自助餐也很好吃嘛。
「當然,你是客人,哪有主人教空人作菜的道理。」亞歷山大要林飛菱放一百二十個心。
「你要煮?」
「不然,你想還會有誰?」這房子裡就他和她,她不想煮,要是他不煮,還有誰能下廚?
「你真的會煮?」她懷疑的看著他。不是她歧視他,可她就是很難將服裝設計師和穿著白圍裙、戴著高帽子的大廚給聯想在一起……嗯,或許是她想像力差了點。「確定?」
「放心吧,相信我的技術,好歹我是和法蘭可一起長大的哥兒們,從小耳濡目染,多多少少學了點功夫。」意思是,他的廚藝還見得了世面。
「真的?!」說得也是,畢竟法蘭可是他的朋友,應該會教亞歷山大幾手才對。她想,他作的菜或許還真的挺不錯的。「那我想吃海鮮蛤蜊面!」她準備好好的點幾道菜來吃吃。
「我是很想滿足你吃的慾望,只可惜,我有的只是些冷凍牛肉、蔬菜罐頭……當然啦,還有些新鮮的蕃茄。」
「好吧,那看你的了。」就看看他能弄出幾道菜了,點菜這事還是到外頭的餐館吧。
至此,林飛菱的心已經完完全全被食物給勾著走,根本忘了「她是我心愛的人,我打算共度一生的人」這話的真偽。
***
亞歷山大果然沒唬她,他煮的東西雖然稱不上「大師」,不過呢,還算在水準之上。林飛菱這一餐吃得愜意極了。沒有蘇菲亞的「忠言」和那個中年長鬍子男人的打擾……很棒的用餐氣氛,無怪乎她能吃下比平常份量更多的食物。
這時,亞歷山大拿了瓶看起來很高級的酒放在餐桌上,隨後又取來兩個沒有任何裝飾的高腳杯,用開瓶器打開軟木塞制的瓶蓋,一時之間酒香四溢,連林飛菱這個不太接觸酒精飲料的人,都禁不住想要喝上那麼一、兩口。
「這是什麼酒啊?」餐後來點酸的飲料最能去油膩,還兼助消化,不過那是她在台灣的習慣;既然她現在人到了國外,那麼飯後一杯酒也無妨。再說意大利的酒也挺有名的,和它皮革工業的地位不相上下——地中海型氣候,適合葡萄,適合葡萄的生長——不喝點原產地的酒,似乎有些可惜。
「這是紅酒。」他姿勢優美的在林飛菱面前搞腳杯裡倒了一小杯的份量。「我想你應該會喜歡才是。」他選的這瓶酒,是他在造訪法國葡萄酒酒鄉波爾多的某個小釀酒廠時,意外發現的極品。和舉世聞名的各大釀酒廠比起來,可是一點也不遜色。
「顏色挺漂亮的,」林飛菱以一個美食家的觀點看著眼前的這杯酒。「聞起來挺香的。」她在電視上看過一些品酒師都會將杯中的酒給搖一搖、晃一晃,最後才拿起來淺嘗一口。「嗯,不錯,有點甜甜的。」品酒嘛,還不就是依照著美食的標準——色、香、味這三字真言。她是不太懂酒,可是她有眼睛可以看、鼻子可以聞,還有個可以嘗味的舌。「味道很好。」的確很好,不像家裡拿來煮燒酒雞的米酒頭,就只有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