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歷山大,」名字是用英文說的,就算用中文念的話也有幾分像。「你這個死意大利佬,小心以後下地獄被人割舌頭。」她眼角含羞、嘴角微笑,用軟軟甜膩的嗓音,以中文說出這一整句話。
「你說什麼?」林飛菱的演技的確好,當亞歷山大看到她這表現時,雖不懂她話中的內容,但照她的肢體語言所傳達的訊息,他認為她是在對他吐情衷。「可不可以再告訴我一次——用我聽得懂的話?」他會說意大利文、英文、法文,甚至是一點點的日文,可是對於中文,他全然不懂。
「不好啦。」真的很不好——當然,他要是想再被她罵一次的話,就沒什麼不好的了。「我不知道要怎麼翻成英文耶。」
「這……。」這可麻煩了,不過既然她不想再說一次,也不能勉強她,於是他說:「那麼,這樣吧,你只要把剛才那句話再說一次,可以嗎?」明天!就是明天,他要開始學中文。「這有什麼問題。」於是乎,她面帶微笑,甚至加點深情款款的眼神,直視著期待中的亞歷山大:
「你這個死意大利佬,小心以後下地獄被人割舌頭。」
亞歷山大滿意了。
***
服裝秀進行時,亞歷山大善盡一個好「導遊」的責任,為她一一講解每個模特兒身上所穿的衣服是由哪個設計師所設計的,以及它的特點為何——從頭到尾鉅細摩遺,非常之詳盡,讓林飛菱對那些看起來根本穿不出門的衣服稍微有些些概念。
整場服裝秀進行了約一個半小時,接下來的便是晚宴。照理說林飛菱應該會非常喜歡這個部份才對——頂級豪華的歐式自助餐,除了各式肉類外,還供應生猛海鮮、各式甜點……所有她能想得到的東西幾乎囊括其中——但是,她並不!
「林,真的,你應該加入我們才是。」蘇菲亞穿著黑絲鏤空的禮服,站在她身旁不斷的遊說林飛菱。「我們可以聊些女人的話題。」
看到那群瘦得皮包骨的女人,誰還會有食慾再吃啊?更甭提她們是美女的標準——也就是說,想成美女,至少得像她們一樣瘦。「我可能對那些話題沒什麼興趣。」什麼叫女人話題?林飛菱心想,還不就是談男人、談化妝品、談衣服——無聊!「而且,我餓扁了,得先填點東西到胃裡才行。」蘇菲亞似乎不想放過她,硬要她到那群人中當一隻醜小鴨,要是她不用「食遁」這方法,恐怕只好一直站在這裡遭受她的荼毒。
「天啊,食物!」蘇菲亞大驚小怪的叫了起來!
「是啊,食物。」林飛菱不以為意,索性將酒杯遞給一名侍者,自己走到取食區,拿了個超大餐盤,夾了許多烤牛肉、小羊排……純肉類的食物,而後走回蘇菲亞身邊,捧起她的餐盤。「我愛死它們了。」這話說得既然清晰又響亮,使得她們周圍的人紛紛回頭看著她們。
「你知道嗎?它們全是脂肪,全是會讓你變得臃腫、癡肥的東西!」蘇菲亞瞪著林飛菱餐盤裡的食物,彷彿它們不是吃的東西,而是毒藥。「這樣的東西你還敢吃?你不怕吃了會更肥嗎?再說,你都已經……。」她挑釁的上下打量林飛菱。「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吃比較好。」
「不好意思,蘇菲亞。」要不是她今天難得穿得這麼「淑女」,要不她早出口成髒了,哪容得對方再繼續酸下去。「不知怎麼地,看到你我就吃不下。」基本上,她讓她作口惡。她要是對她有任何不滿之處,何不直接說出來,幹嘛來口蜜腹劍這招。「而且胃酸是一陣又一陣的湧到喉頭……有些想吐的感覺,要是你不介意的話,麻煩離我遠點,要是待會我把東西吐到你身上的話,那就不好了。」是啊,會非常的不——好!
「你——」蘇菲亞可從沒聽過誰對她說這種話——情敵例外——尤其還是這個各方面都比不上她的林飛菱。「算了,不和你這個不文明的人一般計較。」她深吸了一口氣,平撫自己的情緒後,挺直腰桿,搖曳生姿的離開。
林飛菱對著蘇菲亞離去的背影做了個鬼臉。「我不文明?你才是那個他媽的化外之民。」反正沒人懂中文,就算她罵髒話又如何!這全都是亞歷山大那傢伙害的!她狠狠的瞪著在左前方和一堆男男女女聊個沒完沒了的亞歷山大。心裡愈想愈嘔!什麼米蘭的夜生活,見鬼了!這種夜生活她寧可不要見識,待在他別墅裡睡大頭覺都強過來這裡!
「他媽的!」這已經是今天的第二句髒話了。「一群醉生夢死、不知人間疾苦的渾球!」不管了,等會兒亞歷山大要還只顧自己的「社交」的話,那她就自己叫車回去——幸好,他已經把他家裡的鑰匙給了她,要不然她還真只能穿著這一身昂貴的衣服——看起來是挺貴的——四處遊蕩也說不一定。
美食當前,可不能因為某人而破壞她享用佳餚的機會,說什麼也要好好的飽餐一頓才行——至少也要將全部的食物給吃上一輪——既然她都已經餓得快發昏,同時手上又有一盤精選肉類,怎麼可以浪費時間在和人嘔氣上。
做了這個決定,她端著餐盤找了個既隱秘、且離食物區最近的位置,開始大啖她的美食。
亞歷山大結束必需的社交活動後,回頭找被他忽略許久的林飛菱,當他同一些個老主顧在聊秋冬的流行走向時,他看到她正和蘇菲亞在聊天,可怎麼一轉眼間就找不著她人了?
「蘇菲亞,你剛才不是和林在一起嗎?」亞歷山大一結束談話,蘇菲亞立即趨前。「她現在人呢?」老實說,他也不是非常想來參加這類的交際應酬,但是工作的因素,縱使不喜歡了也得勉強自己。
「這我不清楚耶。」蘇菲亞來個一問三不知。「先前我邀她和幾個朋友聊聊,可是不知怎麼的,她說什麼都不願過去。」她舉起酒杯輕啜了口飲料——純天然的礦泉水。「我總不能只陪著你的小客人,而不顧我那群好朋友們吧?」意思是,她沒有必要替他照顧林飛菱。「所以嘍,這問題你不應該問我才是——畢竟,我又不是她肚裡的蛔蟲,怎麼可能知道她在哪裡。」
「我瞭解了。」亞歷山大根本沒心思去理會她語中的酸意,因為林飛菱的安危成了他最重視的事。
雖然這是場「上流社會」的宴會,但是人心險惡,不因他的身份地位而有改變;更甚者,有些人甚至藉著與生俱來的特權做出些令人髮指的事!林飛菱比諸場內的各個超級名模確實是遜色許多,但是她少見的東方情調卻格外引人注目。再加上她身材嬌小,頗有我見猶憐的纖柔形象……而有些沒品的男人對於擁有這種特質的女人,有著不同於一般的「性趣」。
他真的非常擔心——正因為如此,他的腳步更顯急促的加快起來。
話說決心找個清靜且靠近食物區的林飛菱終於選定了位置——陽台旁。這個陽台的開口正朝著後花園——雖然是晚上,但是林飛菱還是隱約看到了幾朵花和一些白色的雕像什麼的——風景秀麗——如果是白天的話,應該是這樣的——視野遼闊,是個用餐的好地方。
再加上,它離食物供應區又近,對林飛菱來說,真是再方便不過了。
她快快樂樂的解決滿滿兩盤的食物,滿足的坐在舒適的籐椅上,吹著徐徐的涼風,感覺愜意得很。先前雖然被蘇菲亞搞得食慾盡失,不過就目前的情形看來,她也沒對林飛菱造成多大影響。
「小姐,有榮幸請你喝一杯酒嗎?」不知怎地,就在林飛菱昏昏欲睡的當兒,她面前居然憑空冒出一杯褐紅色的液體。
她的瞌睡蟲被這聲突兀的邀請給打跑了,有些搞不清楚狀況的她,先是揉揉帶有睡意的雙眼,也不看向發聲的來源,先是向四處觀望,看看有沒有其他的女人。
「我沒睡糊塗啊。」她用中文喃喃自語的說著,接著看向發聲源——是個男人,長得滿臉落腮鬍的男人,而且還是個有些歲數的男人。
「先生,你是在對我說話嗎?」應該是她吧,畢竟這方圓五公尺內,沒別的人了——連男人都沒有。
那男人很是自動,自己拉了張椅子,二話不說就端著酒杯坐在林飛菱身旁。「很好,我喜歡你的幽默。」他順手將飲料放在她面前。「二十年份的波爾多白蘭地,請。」
出國時,絕對不喝來路不明的飲料——這條守則立刻出現在她腦海裡。「先生,真是謝謝你的好意。」她真的是佩服自己的多禮——沒法子嘛,觀光英語裡一大堆這種例句,想不多禮都難了。「但是,抱歉我對酒精的飲料過敏。」多客氣的拒絕啊!要是同樣的情景在台灣發生,她二話不說就要那人滾蛋,才不會浪費那麼多唇舌和他打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