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你來看看有沒有漏掉的?」
林飛菱湊上前照著清單點了點件數,同時照著易安妮給的號碼對照表,確定沒有買錯之後,她說:「沒錯,就這些了。」
其實也沒幾樣東西,不就一件裙子、一件褲子,再加一件襯衫而已。當然啦,還有一個皮包——好像到了意大利,不買點皮件有些對不起自己似的。
亞歷山大在她確認過後,立即交代店員將這些東西全部打包。「你真的不買點東西回去?」他在店員打包物品時再一次問了林飛菱。
「不了。」她仍是搖頭。雖然偶爾也會有客戶到辦公室來拜訪,但是她覺得夜市那些三百九、五百九的衣服要應付他們就足夠了,何必花上十倍價錢買類似的衣服?「這些衣服我用不上。」
付帳時,林飛菱掏出信用卡準備付錢——她算過了,幾件衣服她的信用額度還夠用——卻叫亞歷山大給攔了下來。他告訴林飛菱的說法是:如果她直接用「她的」信用卡付帳,可就沒有特別折扣了;而如果用他的信用卡付帳的話,則另當別論。
但是,林飛菱還是堅持要自個兒付錢。經過她換算台幣,以及對照易安妮給她的預算上限後,她發覺這些名牌服飾雖然還是很昂貴,不過卻低於易安妮的預算,因此沒必要欠他人情。不過,亞歷山大對她這種說法予以駁回。他可不認為這樣叫作欠人情,再說這種小事對他來說只是舉手之勞,於他並沒有任何不便之處。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之際,店員已經接過亞歷山大的信用卡,完成了結帳動作,捧著帳單走向亞歷山大。至此,林飛菱才發現,她根本不必再浪費唇舌了。
***
跳脫了和服裝相關的事物後,亞歷山大帶著林飛菱出了市區,照著她的要求帶她到一些為遊人稱道的景點。當他們抵達目的地後,林飛菱一點也不浪費時間,拿起相機對著幾個她認為風景優美的地方連按了好幾下快門——不像一般的旅客先對美麗的景致感動一番後,再按快門。
亞歷山大甚至沒時間替她講解一些相關的資訊,她就已經用完了一整卷的底片。
「這地方有這麼美嗎?」以他的眼光看來,她根本是胡亂拍。
「不錯了,比起台灣大部份的地方,這裡還算挺漂亮的。」她是住在台灣的人,有些地方畢竟是外國無法相比的。了不起台灣小了點,沒法子有寬闊的大草原之類的地方。台灣小雖小,可也是美得很,要不然以前的「福爾摩莎」的名號怎麼來的?「而且這裡的建築和台灣的大不相同。」當然不同,這裡的建築是以石塊構成居多,而台灣則是鋼筋水泥比例居高。「都有各自的優點。」
「那麼,你為什麼不先欣賞一下,再決定哪些景點是值得收藏進底片中的?」
「這個……。」她搔搔頭。「你說的沒錯,只是我希望能先將它們全部裝進相機裡雖然我對它們的印象不深,也許在某個無聊的午後,當我突然想起它們時,它們就會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出現,而不需要依憑那不甚清晰的記憶。」她這麼做是有點貪心,不過是貪得有道理。
「好吧,那我不吵你了。」亞歷山大聽著她不同於常人的解釋,不禁有點想笑的衝動。雖然有些奇特,不過畢竟是有她的道理存在的。
在這個地方,林飛菱總共用掉了一卷半的底片,而這其中全是風景照。不像其他的遊人,會將自己留在鏡頭中。
「要不要我幫你拍張照?」亞歷山大一時興起,想要幫她拍張紀念照。要不然像她這般猛拍風景的人,恐怕到底片用完時,才發覺沒替自己留張具有紀念價值的照片。
「不要。」林飛菱一口回絕。
「為什麼?在這個地方和這裡的景物一起入鏡,不正是你來過這裡的最好證明嗎?」
「你說的沒錯,不過我會破壞畫面。」她這人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對會破壞作品完美的事情,她絕不做。
「破壞畫面?」亞歷山大被她這種說法給逗得笑了出來。「哪有人這說自己的!」
「有啊,就是我。」林飛菱可是個誠實的人,雖然她還不至於長得太奇怪,可是她深切的知道自己……嗯……不上相……既然不上相,自然會設法躲避鏡頭。
「這不是重點。」亞歷山大以為她對自己實在太缺乏信心了。「重點是,這是你的回憶。」美,是主觀的評斷標準,沒有一個人有權利去批評另一個人的長相。「你有權去擁有它,在往後的人生中品味它,而這和個人的長相是完全無關的。」
「你這麼說是沒錯……。」她贊同他的說法,只是有點搞不懂,為什麼這和個人的長相會扯上關係?她的長相算不上美女,真要替它打分數,頂多是勉強及格。不過,她要強調的是,她可從沒抱怨過自個兒的長相。
至於她說自己會破壞畫面也沒有其它的意思,只單純的覺得,如此西方的景致是不是該配上一個西方人會比較適合呢?如果擺上她這個東方臉孔,那感覺不就像一個水墨畫的畫展裡,無緣無故的擺上一幅粉彩畫般的突兀。
嗯,他可能是誤會了,林飛菱心想。不過,人家也是好心,要她別自暴自棄——雖然方向有點錯誤,不過還是出自於好意。
「既然你同意,那麼我幫你拍張照吧。」亞歷山大自告奮勇的說。
「好吧。」人家是好意,她總不好拒絕。再說,她也的確需要張能證明她真的到過這地方的證據,要不然全是風景照,別人還以為她在誆人。「那就麻煩你了。」
亞歷山大的動作也算快,不到兩分鐘,已經幫她拍了五、六張。當他還想再拍時,林飛菱連忙制止了他,畢竟她對收藏自己照片的興趣沒那麼高。
拍完照,兩個人總得解決民生大計,於是亞歷山大領著她到附近的小教堂,和那些個修士用餐。
亞歷山大顯然和這些修士熟悉得很,因為當他進了教堂後——這個教堂和昨天林飛菱參觀的聖母百花大教堂不同;它沒有華麗的裝潢,也沒有來頭不小的壁畫點綴其間,有的只是附近村莊婦女定期到教堂裝潢的花飾——幾乎每個修士都自動的走過來和他打招呼。就連負責修士們三餐的廚娘,一知道他到來,立即放下尚在爐火的食物,到前廳和他聊了一會兒後,才又興高采烈的回到她的工作裡。
亞歷山大也沒忘把林飛菱介紹給他們認識。所謂的入境隨俗,既然她是到這兒作客的客人,當然要順著他們的民情,給了每位修士一個大大的擁抱——也沒那麼大,只是做個樣子而已——再加上幾句她努力死背的問候語而其它的,當然全丟給亞歷山大了。
用餐時,全部的人坐在戶外的一個大木桌上用餐,由親切的廚娘為他們每個人添滿了一整盤的食物後,在其中之一的修士的帶領下做了個飯前禱告後——林飛菱聽不懂內容,不過她猜內容應該就是感謝上帝賜給他們這豐盛的一餐——才開始了這難得的一次聚餐。
席間,每個人都對林飛菱這異國來的嬌客深感好奇,紛紛透過亞歷山大問了她許許多的問題——而這一頓飯,就在這麼愉快的氣氛下劃下完美的句點。
當他們兩人離開時,不僅帶走了修士們以及廚娘的熱情,還帶走了一整個原封不動的南瓜派。
結束了美妙的一餐,亞歷山大又領著林飛菱走訪了許多地方,直到太陽西下時,由亞歷山大開車將林飛菱送回旅館後,才真正結束了一整天的行程。
是夜——
睡眼秺g的林飛菱被穿著睡衣的旅館老闆娘給叫醒了。「瑪莎,有什麼事嗎?」她站在房門口,禁不住的打著呵欠——沒法子,白天玩得太盡興了。
「有你的電話。」瑪莎同林飛菱一般,一看就知道是被人從床上給挖起來的。
「我的電話?」怎麼可能會有她的電話?「誰找我?」
「卡堤先生。他說有急事非要現在和你談。」要不是他這麼說,瑪莎也極不想在半夜三點去打擾她的房客。「你可以用櫃檯的電話。」
「卡堤?」是不是亞歷山大啊?她記得他說過他姓卡堤。「喔,那我去接電話,謝謝你了,瑪莎。」她投宿的這家旅館的房間裡,並沒有專用的電話,如果想打電話,得用走廊上的公共電話,如果別人想打進來的話,只能由瑪莎代為轉接。
她跨著蹣跚的步伐,走向大廳接直電話。「喂,我是林飛菱。」拿起話筒,她的第一句話便是表明身份。
「飛菱,真對不起,在這時候吵醒你。」亞歷山大的聲音的確充滿歉意。
「沒關係。」林飛菱邊打著呵欠邊說:「反正遲早要醒的。」現在才凌晨三點,離她起床的時間還有段距離,不過半夜的來電通常不會講太久,等通完話,她還可以回頭睡大頭覺。「是這樣的。我臨時接到公司的通知,他們要我今天早上到米蘭主持一個會議。」這消息亞歷山大也是半小時前才知道的。「而且,我也不曉得什麼時候才會再回到翡冷翠來,所以明天的約會……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