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心弦一動,臉色稍稍放鬆,「可是憑空失蹤一個侍妾,我不好交代。」
趙翦兒一不做二不休,她可不想因為她母后的顧忌,而使她水到渠成的計畫成泡影。說來說去,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嘛!
「母后,您掌內院,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只要您稍稍動根小指頭,隨便按個名字讓她消失,誰敢編派您一句不是?」
被趙翦兒的話撩動,皇后也不禁遲疑了。
「趙霓裳,除了這件事你別無所求了?」
「是。」
真是奇怪的女孩,要是普通人定會獅子大開口替自己要一堆金銀財寶以豐嫁妝,她要的卻是人——
「那就這麼說定了。」
小雨一時亦會不過來,眨了眨大眼睛:「您是說——」
「我會將木清歡的名字自妃冊中剔除,讓她跟你一道到雲南去。」
「真……的……」她高興得都結巴了,她從從來沒想過皇后居然這麼乾脆的答應。
先前,她還真以為大不了和皇后弄僵了再回去過那種平淡如水、毫無希望的生活,如今事情有了轉機,她可樂翻了!
她高興得心花怒放,笑顏逐開,根本沒看見高高坐在頂上的趙翦兒也是一副如願以償的笑臉——
※※※
雲南大理國皇宮。
太子御書房中聖德帝的衛士匆匆從外面跑來,在聖德帝耳邊輕輕低語:「我們找遍了整個皇宮大內,沒有看到太子的蹤影。」
聖德帝段正棣揮手讓衛士退下,大聲喝問跪在面前的太子伴讀:「殿下在哪裡?」
那伴讀叩頭如搗蒜。「殿下……殿下聽說皇上要替他納妃娶妻,一怒之下帶著大司馬……」他結巴得緊,兩相為難,說跟不說都是死路一條!
「說!」段正棣的火氣直冒上來。
「逃婚去了!」他一口氣說完,兩條腿也軟掉了。
第二章
一路自鄭州至洛陽、西安、南向成都經西昌而至麗江。再一站,送親的隊伍就安抵大理了。
浩蕩的大批人馬在小雨的吩咐下和大理國禮部尚書的安排下住進了賓館。
小雨和木清歡自然被安排住在賓館最精緻的高樓中。
雲南傳統的「三坊一照壁」建築,青瓦白牆,而住宅門前即渠,屋後水巷,跨河築樓,一幢幢房屋高樓全鑲嵌在綠油油的樹叢田野中,自然情調濃郁,風光如畫。
小雨坐在馬車上,一路便飽覽了這古城的風景,好巧不巧由賓館衛侍的口中得知今天竟是麗江城一年一度的「七月會」,既入寶山,豈有匆匆錯過的道理,打發了所有的人後,她拉著木清歡便悄悄的溜出了賓館。
走出賓館門外,小雨才真正感覺呼吸到自由的空氣。
這一路行來,好動的小雨差點被悶死在馬車裡,由於她的身份特殊,護送的人馬個個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出了意外,無法交代,日夜派人將小雨保護得密不通風,涓水不漏,因此也大幅地限制了她的行動。
今兒個她能偷溜成功實在該感謝所有人在經過長途跋涉後以筋疲力竭,且又已來到雲南國境,在大家都鬆了口氣的同時,警戒心自然便稍稍鬆懈了些。
整批人中,沒被累垮的大概只有小雨一個了。
這一趟旅途之乏善可陳超乎小雨的想像之外,她在馬車上除了吃飽睡、睡飽又吃,簡直無事可幹,一路下來,精力充沛沒個發洩處,好不容易有「放風」的機會,怎能錯過?
原先她還以為這趟飛出宮牆,最低限度能將好山好水盡攬眼中,豈料山跟水全是碰不得的,尤其過了今晚,她又得一頭栽進侯門深似海的「鳥籠」裡,不將所剩無多的自由空氣多撈點回來存著,太划不來了!
於是,他們趕上了麗江一年一度的「七月會」。
有吃有喝,還有眼睛可賞「冰淇淋」的大好機會,小雨著實開了「皇宮青蛙」的眼界。
她吞了口口水,眼裡儘是喜悅,「歡姊姊,我們也一起下去跳舞吧!」
那裡一堆,這裡一圈,柴火熊熊,正在歌舞談唱的好男好女全手牽手圍在燈火通明的廣場上,教人忍不住腳板發癢,也想湊一腳去。
木清歡聞言倒退了一大步。「不好吧,男女授受不親,何況我們的身份——這太羞人了!」她眼花撩亂的瞪著一個個打扮出色、傾巢而出的年輕男女,困窘的臉上佈滿了紅暈。
這麼開化的民情風俗對她這從小被道德觀念束縛長大的大家閨秀來說,是太刺激了些。
小雨可惜的又瞄了眼前歡樂景象,帶著些不情願的打了退堂鼓。
其實,真要教她和歌唱隊伍中的小伙子手挽手唱歌跳舞,盡興一場,充其量她也只是敢在嘴上說說,真要身體力行,等以後她的膽子練大一點再說了。
既然膽子不夠大,為了不虛此行,只好便宜了眼睛,一眨也不眨的努力欣賞這邊地的風情奇趣。
「跳舞不行,我們就玩別的。」她目光炯炯的望向也一臉如癡如醉的木清歡。
「好啊!」這會兒變成她是小雨的妹妹了。對於玩耍這件事她可是一竅不通的,「可是——玩什麼呢?」
小雨早就看準了河岸、曲橋邊滿是戲水放燈花的人潮。
燈花盈盈搖搖,將溝渠水河映得光迸水燦,宛如一條五彩之河。
仗著身子嬌小靈巧,小雨毫無困難的擠上了石拱橋上,來不及喘氣,她便一鼓作氣的蹬上拱橋的護欄上。
一條斑斕如玉帶的河水便呈現在她眼前。
「歡姊姊,你瞧——」她張口嚷嚷,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汗從木清歡的額頭滲了出來,濡濕了髮根,太多的人和聲音,令她頭腦暈眩,心跳加劇。
她的身子一向纖弱,本就經不起折騰奔波,從汴京到雲南,已到忍耐極限,還沒休息夠又被精力充沛的小雨拉出來,在新奇的心情一過後,身體的疲乏就抬頭了。
她輕拭了額際的汗珠,擔心的拉拉小雨的袖子:「小雨,咱們回賓館去吧——」央求的語音未落,身子冷不防被來來往往的人群攔腰撞上,她嬌弱的身子毫無選擇能力的撲向兩手懸空,興高采烈的小雨。
「啊——」
一聲長長的喊叫聲劃過人潮的耳膜。
小雨的身子像斷線的紙鷂,呈大字型,筆直掉進河裡。
「小雨——」木清歡也選在這緊要關頭的時刻昏了過去,而一雙從人群中凸顯出來的臂膀適時的接住她。
幾乎在同一時刻,一道靈敏若猿的黑影已縱身從石拱橋躍入河底——
「有人落水啦……」人群也有了反應。
「不不不!有人下水救人去了……」還是七嘴八舌的聲浪。
※※※
小雨呻吟了一聲,眼簾緩緩的張開來。
她有些虛弱和渾沌。
奇怪,是誰長了雙這麼好看的眉毛,黑黝如潭的眸子,此刻正一瞬也不瞬的瞪著她看;「瞪」?媽呀,該不會是陰曹地府裡的牛頭馬面吧?也只有傳說中的他們才有這麼大的眼珠。
「哇!我還不想死啊!」她用雙手蒙住了雙眼,拒絕眼前的「夜叉」來迫害她。
一直坐在她床榻那雙「牛眼」主人忍不住開口了:「喂!姑娘——」
他的聲音鑽進她耳朵,小雨躲得更遠了。
「姑娘!」他的聲音沁入了一點不耐煩。
怪哉!這夜叉的聲音還真不是普通的悅耳動聽,這般低沉渾厚的音色是她生平頭遭聽見。
「你這牛頭馬面不要靠近我!」
牛頭馬面?
段驍下意識的摩娑下頷,兩道漂亮的眉卻悄悄的擰了起來。
他不再試圖和小雨說話,因為很明顯的這落水的姑娘神志不清。
她居然說他是「牛頭馬面」?
這一刻他竟也真的懷疑起自己的長相來。
小雨蒙住眼睛許久,自己倒憋不住了,她偷偷地看他,起先是張五官端正的俊臉,雖然陌生卻很有味道的輪廓,他雖沒有開口,他那雙漾滿審視和懾人的眼睛卻直直的落在她臉上。
也就是說小雨這偷偷一瞥,正和他的眼眸對個正著,在他那煥發內蘊光彩的黑眸注視下,小雨慢慢漲紅了臉。
她終於慢慢坐正了身子,也將雙掌從臉上放了下來。
一股突如其來的溫柔像絲綿沾著了胭脂,在段驍的心底溶化開來。
她有雙靈活清湛的眼眸,睫毛黑翹如扇,小小的豐唇彷彿宜嗔宜喜,一頭秀髮烏黑柔順,更惹人愛憐。
他直視不諱的眼光讓小雨更加臉紅,她沒什麼應付男人的能力,不過、很明顯的是她看錯了人,眼前這男人和牛頭馬面實在差太多了,於情於理她該道歉的。
「對不起喔,我一時神志不清看錯人。」說完忍不住吐了吐舌頭。
段驍先前積存在心底的不豫之氣終於散了些,雖然孔老夫子曾說過不與小女子計較諸如此類的話,可他這輩子還是生平第一次被人當作醜陋無比的牛頭馬面看待,而且,對方還是個姑娘,於自尊而言,多少受到一些傷害。
他讓自己恢復無動於衷、面無表情的狀態。「方纔大夫來過,姑娘幸無大礙,只是落水時喝了幾口水,如今你也清醒過來,我的責任也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