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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小林子

  蕭子靈睜著眼睛,不曉得這位師叔是在說笑呢,還是認真的。

  「算了算了,吃飽了再做事吧。天快黑了,我還沒吃過正統的御膳,這下可以一飽口福了。」

  「……我反對這麼做。」女子的聲音。

  京城裡,雲秀坊的裡室,五個人正在密談著。四個男人,一個女人,五個人代表了中原二十分之一的財富。

  「這……太荒唐了……王朝的血已經滅了,怎麼還能……」女子強忍著尖叫的衝動。天曉得,她已經將近十年沒有尖叫過了。

  「只要他是趙姓,就沒有關係。」一個老人說了。

  天啊……女子撫著額。難怪趙飛英早就放棄了叫他們改變想法的念頭,這些持續了五、六十年的美夢,怎可能說忘就忘。

  老頑固……真是老頑固……這麼荒唐的……

  女子想起了趙飛英的話。

  就隨他們去吧,只要群龍無首,便起不了大事。留得他們一個生存下去的目的也未嘗不是件功德。

  難得的,當時的趙飛英心煩意亂,隨口說了幾乎可以算是惡毒的話語,便安靜了下來,想他自己似乎永遠想不完的心事。

  群龍無首……好一句群龍無首!趙飛英,你看看,現在他們要弄一個假龍頭出來了?nbsp; ?br />
  如果是個無能之輩就算了,成不了事。但是,如果……是個人物,又有一篡天下的野心,這世上……就要亂了……

  真是的,好端端的,說撒手、就撒手。

  突然,有點想念他。

  無意識地,謝姓女子甩了甩頭。

  罷罷罷,她盡力了。說實在的,這些只是父親的朋友,她這些年來也該是仁至義盡了。他們要玩命、要去追逐這鏡花水月般的空夢,就由他們去吧。她可不再奉陪了。開玩笑,叫她這如花的年華,葬送在這種可笑的妄念裡,實在是糟蹋了她這個人才。

  「既然如此,就隨各位的意見吧,小女子不再說什麼了。要錢、要人、要力,隨時說了,謝記立刻照辦。時候不早,小女子身體不適,請容小女子先行告退回福州,有事情請各位大伯們吩咐就是。」

  說了一連串的客套括,謝姓女子就要雕閣了。

  「且慢,有事正要謝姪女幫忙。」

  天啊,有事沒事叫得如此親熱,想必又是個難題。

  「小女子力有未逮,實在無能為力。」

  謝姓女子連忙搖了搖手。

  「呵呵呵,謝姪女太謙了……」登時,四個老人寵溺地、似乎帶點無可奈何地笑了,彷彿把這謝姓女子當作是個淘氣的小孫女。

  要不是這四個老頭子年紀大得可以做自己的爺爺,我就要動手了。謝姓女子暗中捏了捏拳頭。

  「這件事,非得謝姪女辦不可。」其中一個老人,慈愛(?)地盯著謝姓女子。

  死了。謝姓女子心想。

  「我們要你,找出冷雁智的下落。」

  黑衣少年負著傷,好不容易甩掉了二人,蹣跚地回到了城西的荒院。

  沒有人在。少年進了房間,在銅鏡前,小心除去了身上帶著血的黑衣

  傷口黏上了背後的衣服,少年咬著牙,一寸一寸剝著。

  剛結的痂連同衣物被撕了下來,一道皮開肉綻的鞭傷,在白皙的背上,留下了醒目的、滲著血的一條紅痕。

  捏緊了手上的衣服,少年咬著牙,忍受著痛楚。銅鏡裡,照著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只是扭曲著一張臉。

  等到痛楚過去,少年把手中的衣物扔了下地,從懷裡翻出了一瓶傷藥,便依著鏡子,往背後抹去。

  冰涼的傷藥,似乎減輕了一些痛苦,等到上好了藥、裹上一條乾淨的布,少年坐了下椅,狼狽地喘著氣。

  看來,師姑的死是跟他們兩個有關的。但是,那個男子的武功好高……少年有點沮喪。是不是該回四川搬救兵呢?但是,自從掌門婆婆死了以後,師姑的下落,就再也沒有人管了。否則,怎由得自己幾乎可以算是盲目地瞎找。

  他自己是唐門裡,排行最小的,同時,又是側室所生、生母又早死。平日,眾人就沒把他放在眼裡過,只當他是個唐門的米蟲。所以,遇上個掌門婆婆生前留下的燙手山芋,便想要草草了事,找了他一人獨立承擔。

  本來以為,辦成了這事,就可以讓他們刮目相看了。

  看來,只能回去找救兵。用蕭子靈的名義,也許還會有人理……

  少年咬著牙。

  手,不知不覺地又探向懷裡。

  這一驚,非同小可。

  「糟了,清雨的玉珮!」

  重新換上了黑衣,連忙一路找著。

  沒有……沒有,

  怎麼辦,怎麼辦?

  少年蒼白著臉,望向京城的方向。

  華燈初上,輝煌燦爛的皇城,跟卑微而狼狽的自己,似乎是天與地的對比。

  玄武帝跟皇后的矛盾以及對立,在宮廷裡是沒人敢提,卻也無人不曉的。皇后是右丞相之女,親姊姊更是玄華王爺、當今聖上親弟的王妃,當真是集榮華於一身,匹配起玄武帝是一點都不辱沒。

  皇后貌美卻不善妒,儘管後宮出現了專寵的妃子,也從未擱在心上,更別提傚法那些為了爭奪君王寵愛的妃子,暗中做出的骯髒計倆。

  泱泱大度,儘管君主極少寵幸也未曾有過怨言。侍奉太皇太后以及太后,盡心而勤孝,同時又身兼太子的生母。地位不可動搖,太皇太后以及太后更是疼愛人了骨。

  情感淡然、舉止合禮,極少有過足以讓她俏顏變色的時刻。皇后穩重而賢淑,是不可多得的良妻。然而,也許是因為她的父親是玄武欲除之而後快的大敵,玄武帝與她一向情感不睦。儘管在枕邊聽過不少中傷的蜚言流語,然而,掌理後宮、母儀差天下的人選,除了這位右丞相的次女,又能有誰。再加上太皇太后、太后以及右丞相的壓力,逼得玄武屢次打消了廢後的念頭。

  今天是太子五歲的生日,這是玄武眼睜睜送走蕭子靈二人之後,身旁的太監總管才小心翼翼提醒著的。

  往年,從未在意。不過,因為才剛正式冊封太子的緣故,所以今年太子的誕辰,成了讓文武百官與太子接觸的第一個機會。在太后的懿旨之下,玄武是答應出席了,不過,因為蕭子靈的關係,險些忘了懷。

  暗歎一聲僥倖,不過也未曾想過要先去探望那兩個同樣極少碰面的親生子以及他們的母親。玄武帝一直在御書房處理政事,直到天色已暗,大紅的燈籠掛滿了宮裡的庭廊,玄武才沉著一張臉,緩緩走向華清殿,皇后的居處。

  幾個寵愛的妃子,打扮得嬌艷欲滴,低著首、含著笑、暗暗掃著嬌媚的秋波,在華清殿前的大道兩旁,等著玄武帝的到臨。

  玄武帝已經有幾日沒有到後宮了,為了確保這多事而且多情的君王沒有忘了自己,妃子們一面死守著最嚴謹的禮份,卻也一面差點爭破頭,只為了盼到君王的一個眷顧。

  玄武帝面無表情地,在御林軍以及太監宮女的簇擁之下,走向華清殿。此時,眼前一名雍容革貴的女子站了起來。她是太后,也是二皇弟玄華的生母。

  她緩緩站了起身,而皇后的次子,自己第三個兒子,此時兩歲的小孩兒,一晃到面色不善的玄武,只躲在太后背後,拉著裙擺,一臉害怕的樣子。

  玄武只看了那個小孩兒一眼,小孩兒卻彷彿被嚇了一跳,癟著嘴,一臉想哭又不敢哭的樣子。

  而太后那本來逗著小孩兒玩的愉悅臉色,此時見到玄武更是蒙上了一層冰霜。

  儘管血不親、情感不睦,該守的禮節還是要有的。

  玄武行了禮,而太后則微微還了一禮,就這樣虛應故事過去。

  「皇后帶著太子,幫皇上去慈寧宮請安去了。」太后淡淡說著,語氣裡儘是諷刺著玄武不盡孝道。

  玄武微微一笑。

  「請恕兒臣事多繁忙,忘卻了晨昏定省之禮。」玄武低下了頭,不過語氣裡卻絲毫沒有愧疚的意思。

  太后娥眉一豎,待要發作,遠方便會心了太監的喊聲。 

  「皇后娘娘駕到。」

  玄武不再理會太后,走上了主位。眼前,一個淡妝清掃、面貌端正而秀麗的女子,緩緩走了向前。

  比她美貌的女子,充斥著後宮,比她能歌善舞的妃子,更是婁以百計。然而,只要她一站出來,即使是沉焦落雁之姿、閉花羞月之貌,也難以形容了。

  皇后牽著太子走了向前,私語之聲登時都靜了下來。儘管恨她入骨,每個妃子都微微福了身,皇后的眼光只輕輕帶過幾個貴妃,沒有留戀、沒有妒忌,甚至……連在意都沒有。不是自恃甚高,而是,她本來就不是她們任何一人所能昂首而視的。就像是天與地,雪與泥,不可相提並論。

  玄武連起身都沒有,只是坐在那兒冷冷看著。

  一見到是娘親,兩歲的小孩兒本來就要哭著飛撲向前了,然而那股緊張而凝重的氣氛,即使是不識世事的小兒,也不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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