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司的話著實令張鈞葆鬆了口氣,誰有膽敢在狂怒的獅子嘴上拔鬍鬚?還是趕快閃人吧!
「總裁,那我出去了。」他語氣急促的請示。
司徒熾點點頭,仍舊垂首不置一語。
直到會議室的門闔上,他才將碧眸調轉至前方,他的心就猶如缺了一角般難受,他該放棄這個頑劣的女人嗎?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他的耐性,這種患得患失的煎熬讓他向來傲人的自信瀕臨潰散,可他又割捨不下對她的戀棧。
罷了!他今生今世就算被她吃定了又怎樣?他釋然的一笑,如果他放她單飛,那才是愚不可及的行徑!
想通了這點,那種與生俱來的自信又重回他的臉上。
幸好他還有預留一手,他篤信只要自己切實執行,她一定逃不掉了!
在思忖的當頭,他薄唇微微上揚,對他們兩人未來美好的前景,有較多的期待。
☆ ☆ ☆
熾熱的陽光令九州溫泉沸騰起來,其中以「別府八湯」最負盛名,濃郁的溫泉風情令附近大大小小的旅館生意興隆,人潮不斷。佐賀旅館的分館「函苑」,正是諸多休憩地的佼佼者。
筱彤身著一襲海藍色繪花的和服走進函苑,款款生姿的俏麗模樣令進出的旅客矚目。
而當事人卻毫無所覺,她只專注於一件事上——外公急切的喚她來「函苑」有什麼事?
佐賀地帶旅館的行政事務由她全權包辦,雲仙、林田、別府等區仍舊由外公指派專人管理,也無怪乎她質疑在非總檢討日時喚她來這裡。
「智子小姐,請往這邊走。」資深館員一見是她,立即趨前帶領。
筱彤無異議地亦步亦趨跟進,來到一間和式包廂裡。
當資深服務員將一扇紙門輕輕拉開時,她垂首欠身的移步,再緩緩把明眸定於前方,準備面對外公佐賀太郎。
「智子,來,我幫你介紹。」佐賀太郎以中氣十足的聲調招呼寶貝孫女。
筱彤依言照做,心裡即刻意會到這可能是一場應酬似的飯局。她跪坐在中央的榻榻米上,嘴角綻放一朵公式化的笑容。
佐賀太郎在孫女坐定後,笑談著:「這是司徒煜先生,是外公多年的好友,同時也是我們佐賀家的世交。」他右手一擺,極豪爽的介紹起來。
「司徒世伯,您好。」筱彤柔聲的打招呼。
「好。」司徒煜朗笑著應答,一雙精明有神的瞳眸打量她片刻後才接著說:「佐賀兄,看來你有這個孫女,一定相當自傲。」
「哪裡、哪裡,你的傳人也不差。」佐賀太郎謙遜搖首,但老臉上溢滿驕傲的笑,看得出來他相當自滿孫女過人的能力,在一番寒暄過後,他又介紹道:「智子,這是司徒伯伯的兒子司徒炎。」
「你好。」筱彤頷首,直視眼前垂首不語的年輕男子。
可下一秒鐘,當對方抬頭與她的目光交會時,她那傲人的自持竟完全崩潰了!她僵愣在原位,久久無法回神。
是他……他怎會在她心魂未定的時刻,又跑來擾亂她的思緒?
在她正眼對看時,司徒熾亦回以一記瞥視,那種自信滿滿又別有深意的眼神,頗令筱彤心煩意亂起來,她該如何收拾這煩雜無章的感受,專心應對他的魅惑?
「聽說智子小姐獨力掌管十家分館,而且還經營得有聲有色,真是不簡單……」在她閃神時,司徒煜聊開話題,將相親的氣氛拉回現場。
司徒煜會這樣說,用意亦是替侄子討好這位清麗婉約的女子。唉,說來說去,沒能讓炎那兔崽子動想「昏」的念頭,好歹幫自己的人拉紅線,也可以過過老人家愛管閒事的癮頭。
但頗讓他困惑的是熾這小子幹嘛請求他老人家加入這場偽裝戲?不過……薑是老的辣,屆時他非要搞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不可!
「嗯……司徒世伯,這些還得靠所有旅館員工的幫助,我只是幸運罷了!」她勉強鎮定心神,收斂臉上過多的情緒,才不致因一時感情外露而失態。
「哈哈……智子小姐真是謙虛,佐賀兄,你真是教導有方。」
「哪裡,令郎也是企業精英,年紀輕輕就自創翔炎旅行社,包辦整個日本的觀光業,不愧是司徒氏的接班人……」佐賀太郎接應著司徒煜的話尾,把相親的氣氛炒得火熱起來。
「好說,這小子只是懂得投資罷了!」司徒煜咧嘴道。
當兩個老人家一來一往地互褒時,司徒熾的碧眸卻是一瞬也不瞬的瞅著眼前的她,傳達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思。
他為何用這種侵略性的眼神看她呢?筱彤內心相當矛盾,他究竟是為了什麼來到日本?
又為何用另一種身份來和她相見?她如何抗拒他對她的影響力?她能夠拋開道德束縛去愛他嗎?
明明知道這個答案是否定的,偏偏心裡又割捨不下對他的愛戀,上天告訴她,她該如何是好?
同時刻,司徒熾無言的看著她為難的眼神,心裡頗不是滋味。這個鐵石心腸又頑固到底的女人,他該好好的打她的屁股,讓她瞭解到他用心良苦所受的煎熬。
一場飯局就在四人心思迥異的情況下進行,在筱彤還來不及心理重建時,佐賀太郎突然說道:「對了,智子,你不是在設計新一期的溫泉館?剛巧可以借這個機會向司徒先生請益。」
「是啊,你們兩個年輕人倒可以多聊聊。這樣吧,我和佐賀兄有事要談,阿炎,你就和智子小姐一道去附近走走。」說著,司徒煜以眼神暗示侄子,而後者嘴角掛著一抹勝券在握的自信,讓老人家很是安心。
他揚了揚霸氣十足的薄唇,「智子小姐,我對函苑古典化的藝術庭園極有興趣,你能帶領我去鑒賞一番嗎?」
他極有禮貌的說出請求,任誰都無法反對。
左右為難下,筱彤點點頭後起身,與司徒熾相偕走出包廂。
☆ ☆ ☆
「你欠我一個說明。」一脫離兩個老人的視線,司徒熾聲調低沉的說。
他是強忍情緒上的起伏,想要弄懂她的心意。
筱彤挑挑秀眉,極端冷靜的反問:「說明?司徒先生,我想以我們之間的關係說不上這兩個字眼。」她何嘗不氣憤,氣憤他有了嬌妻稚女,卻來招惹她不設防的心。
她本想敞開心胸正視她對他的感情,卻落得心傷的下場,如今……在還未療好傷口前,他又來攪亂一池春水。
她一定要冷漠以對,或許這是救贖自己的唯一方法。
聽到她這麼絕情的否認兩人的關係,司徒熾生氣了!他眉宇間夾著一股怨懟之氣,厲聲的責問:「是嗎?那我們兩個之間還真是關係清白啊,清白到發生肉體關係都可以不當一回事!」他不屑地撇嘴,「那智子小姐,請問你一晚的要價多少?」
「你……」筱彤蹙緊柳眉,對他污蔑的話動氣了。
他憑什麼一見面就怒目相向?該生氣的人是她,該傷心落淚的也是她,該有受背叛感受的更是她,他……完全不瞭解一個付出真感情的女人一旦受創的痛苦,畢竟女人看待「情」宇比男人認真多了。
司徒熾攢眉,抿一下剛毅的唇角後又說:「你反覆無常的理由為何?」
她該提出質問嗎?但就算掀開了底牌又怎樣?結果還是一樣的!這一切只能歸咎他們兩個有緣無分吧!筱彤歎了口氣,淡然的回道:「時間能改變許多事,尤其是感清。」
「你的意思是……你對我不再有感覺了嗎?」他對這個答案不滿意,要是她對他不理不睬、視若無睹,那還說得過去,可……她的眼底有著痛楚、麗容上有著依戀,這分明是口是心非的回應。
唉,「女人心,海底針」,到這時他才明白這句話的含意。
「你的解讀真是乾脆,距離上次的溫泉之遊不過短短數天,你的改變竟這麼大,哼,真讓我大開眼界。」他嗤笑兩聲,而後攫住她的纖臂,執意的再追問:「你的心裡是有了別人?
「想不到他拋下自尊,得來的卻是她冷淡以待。
「不……」筱彤搖搖頭,對於他的猜測全盤否認。「我只是認為你該珍惜現有的幸福,至於我們之間曾有過的回憶,我會當是一場美麗的邂逅。」
現有的幸福?她在扯些什麼?唯有他們彼此相守,幸福才會降臨,她要把愛情現在進行式換成過去式,那也要問問他的意願吧!
「你弄錯了什麼?或者誤解了什麼?我的心一直都在意你。」他說得真心誠意,就連那一雙迷人的碧眸都透著誠摯的光芒,令她難以招架。
「在意我?顯然我要的不僅如此。」她排拒他炫人的謊言,不斷的提醒自己所看到的事實。
「該死,那你到底想要什麼?」司徒熾挫敗的喊了出來。
「我要的是一份真心誠意的愛,沒有貳心。」她坦言,微微綻放了朵淒愴的笑,「你做得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