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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嫦宏

  那得追溯到她在就學時,她就已經是裡頭兼職服務生。當時PUB才剛起步,可能是老闆的堅持吧,他反毒、反黑、反暴力的杜絕一切有關「黑夜」的勾當,相對,他的堅持也帶給他或多或少的生活「不便」。黑白雙方僵持的結果,運氣不好的就乖乖的牢裡蹲去,運氣好一點的也因知其性紛紛轉移目標。因此,瘋狗PUB一下子在夜生活的圈子裡變得無人不曉的好去處。

  瘋狗?!這店東不會太言行不一了嗎?明明堅持著什麼,卻又取了個如此聳動的店號,其實這裡頭尚有文章。瞧!入口處不正大剌剌的寫著:「ARE  YOU  CARZY?ARE  YOU  DOG?」可能有人會想來瘋上一晚,但應該不會有人想當一整晚的狗,明明是拐彎敬告消費者,卻也因此挑釁的口氣招徠更多想當人的人。

  自然而然,瘋狗成了PUB界的美談。業績蒸蒸日上,分店開了一家又一家,於是江靜從一名小會計慢慢變成會計主任、再變成總店經理,當「豐果餐飲集團」成立時,江靜搖身一變的成了一團之團長,喔!不,是集團的執行長。

  執行什麼?舉凡大小店的菜單、活動、業務、營收,不經手,但都得清楚。不經手?!那還「執行」什麼?嗯,還是有其它工作的,像開發新店面啦,建立主題風格啦,翻新汰舊的維持PUB嶄新的風貌啦……等等。說穿了,她執行的工作簡單的說就是大花特花老闆的錢嘛!

  酷吧,領老闆的薪水,又花老闆的錢,這麼好康的事,誰也都想來參一腳,可是如果當你看到一個廿八歲的資深美少女,每天埋在一堆市調數字,南征北討的好不容易相中一個店,又不能在乎對方是什麼三頭六臂的牛頭馬面,硬著頭皮好不容易談妥店條件,又要開始煩惱有哪位高人可將她腦海中虛幻的圖像,用筆、線條完整的表現在紙上,甚至蓋起來,又當腦中所有創意殆盡時,另一煩惱也逐漸襲來。

  在「惱惱相煩何時了」的夾縫中生活,快樂比錢還要難求。

  請個固定班底可好?好,怎會不好,她也曾有一個配合得不錯的班底,誰知在接了兩個case之後,便「挾瘋狗之名」以令台北餐廳個個趨之若驚的上門求圖。結果是,每家的風格就開始夾處在有點像卻又不太像的流行尷尬期。江靜呢,這個最大的受害者,當然是一朝被蛇咬的不敢再與其配合。所以呢,她利用網絡公開競圖。

  有幾回,她運氣不錯的識得幾匹千里馬,但通常也只合作一次,就忍痛say  good-bye,因為這樣,縱使看到相彷彿的設計,至少她只消打掉一個店,重新來過。唉!

  世風日下,人心難測喲。

  時光荏苒,幾年下來,能模仿的、能生存的也就剩那些個設計師,走過來晃過去,大堆頭的同等素材、隔局。在面臨總店大改造時,她不禁頭疼的疾呼:難道長江已成一灘死水,要不怎見前浪早已死在沙灘上,卻又不見後浪推上來?

  上天,感謝江漓。他是個天使,捎來了「黑暗中的曙光」。

  「凜工作室」,她夢寐已求的合作對象。瞧,說得這麼可憐兮兮,那可不,首先關於工作室的三不政策,她就有兩項不合格,超過百坪又位於市區,她也曾「藐視」其室規的試著和工作室搭上線,誰曉得他們倒是挺有原則的直接在電話裡回絕了她。找上門唄,呔!誰不知道「凜工作室」除了這個公諸於世之外,其它總總皆是從網絡上得知;換句話說,只有他們找你的分,你如果想找他們,那就得試試運氣嘍。

  江靜看了看圖的左上方--片段回憶初稿,周邊還畫了個簡易地理圖,她決定再碰碰運氣。

  媽呀!還真是個「片段」呢!她拐了第四個彎,轉了三個轉角,再經過一條羊腸小徑……要不是衝著圖,打死她都不會知道台北有這麼一條幽靜的路,更遑論花了幾天功夫,放下手邊一切的找了來。

  她從牛仔褲裡翻出被縮小成兩個巴掌大的圖,對照了現場。經驗告訴她,這應該是還停留在看圖階段,估價的明細沒有在上頭,但整體的預算金額卻大剌剌的令人咋舌。六百多萬……有必要嗎?這麼區區建坪不到六十坪的店,一坪十萬多的設計叫價費用。她在心底算了算,總店含賣場、廚房、辦公室、員工休息室……將近二百五十坪的店……初步估計二千八百萬跑不掉。

  這數字閃過她的腦海,一下子她像洩了氣的汽球,頹喪的推敲著年度預算的編列空間。裝修費雖佔預算的百分之三十,三千萬也就是上限了,加上這三千萬不是總店一店獨享,還有三、四家小分店也在編列之中啊。也罷,也罷,就算是讓她領教傳奇吧,嘖嘖,這傳奇還真不是凡夫俗子可以消受的呢!至少像她這種「唯利是圖」、錢花在刀口上的市井小民,就只能乘興而來,敗興而歸的拿圖回家做紀念了。

  正打算穿過小徑,往回走時,小徑的那一頭轉進來了兩個身影。

  兩個女人。

  江靜閃在路口的另一邊,不免又啐道:連路都小到只容納兩人身寬的地方,怎麼會有人捨得砸下重金呢?唉!想不透。

  女人們走得徐徐,原本輕快的交談,在見到江靜的剎那停了下來。

  赫凜凜轉了頭,用眼神問業主胡小姐:「妳們認識?」

  在胡小姐搖頭後,她眼底閃過一抹機靈。

  這女孩是大學生吧,長筒牛仔褲、緊身T恤、頭戴鴨舌帽,又是墨鏡的遮去她一半顏容,筆直的短髮倒也透露出她某部分學生特質。只不過一個大學生來這僻靜的地方做什麼?商業間諜嗎?還是不小心路過而已。

  就在赫凜凜打量她的同時,江靜也在心底打上一個問號。她是誰?怎麼有點面善?瞧她手上還拿著公文包,一副洽公的模樣。洽公?喔,想必是「凜」的人吧,年齡三十出頭,是老闆嗎?是有點神似,但年紀會不會輕了些?是業務嘍,不過一家傳奇色彩濃厚的工作室會有這麼制式的人事嗎?依她看是不見得。還是……是設計師?這個假設讓江靜的情緒高亢了起來,如果真的是,那她得把握機會,想一想怎麼和她做開場……

  才跨上前問:「請問您是「凜」……」

  「不是。」第三人急急地便掃了她的興。「小姐,請問妳找人嗎?」

  「嗯……對,我找人。」江靜不忘對赫凜凜頷首致意。

  「那不好意思,這塊地是私人財產,而且是登記有案的,可能不方便讓妳在這兒找人。」下逐客令了呢!

  「喔,這樣啊,我並不清楚,對不起喔!」不愧是「凜」的業主,滴水不露的保密工夫,終究讓她鎩羽而去,但這不是唯一可以接觸到他們的機會,只要他們仍重視曾丟掉的圖,她是有第二次的運氣。

  江靜瞪著電話,重複著五分鐘前的牢騷。

  「他們的網址是假的嗎?還是根本就沒人會開信箱,一封那麼重要的信……現在是怎樣,瞎了嗎?再不回電,就別怪我心狠手辣的把圖給賣了……簡直是莫名其妙……」

  「江靜,妳已經罵第三遍啦。」江漓攤在一旁,覺得莫名其妙的人是她。下午五點多正是他生意興旺的時候,她卻不由分說的要他立刻回家,就為了等一通天曉得什麼時候會回電的電話。

  「幹嘛一定要我接啊?妳講不就好了嗎?」江漓果然「涉世」未深,完全看不出他老姊的滿腦子鬼主意。

  「因為圖是你撿到的,你比較清楚當時狀況,對方才比較不會起疑。」

  「起疑?幾張圖有什麼好起疑的,又不是啥保密的東東,瞧妳搞得像諜對諜似的。」連她自己發mail都沒留「回郵」的,怎能奢望對方會依上頭的聯絡電話,乖乖來電呢。

  「唉!說了你也不會懂,反正我就是想知道丟圖的人跟今天我看到的是不是同一個嘛!」照江漓的描述應是八九不離十,但她就是好奇,也不知道為什麼冥冥之中就是有股力量驅動著她務必要解開這一團謎,至於幫總店談Case的成功機率,就看這謎解不解得開嘍。

  電話不響,剛才所言全是白搭。正當她準備再發第三封信時,電話終於響了。

  「江漓,接電話。」江靜又雀躍又緊張。「記得我剛才拜託你的。」

  江漓不知他姊在與奮個什麼勁,懶洋洋的起身。「一句話,半個月房租。」

  「好啦,仔啦,你趕快接電話。」她的房子仍在付貸款,江漓答應她要幫她分擔些,所以每個月會固定繳一萬塊「房租」,就不曉得這通電話能不能幫他賺到伍仟元的外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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