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那一幕,武天豪忽然捧住頭,他不敢想。天!事情已經過去了,但是每一次只要他想到這裡,整個人的血液幾乎就要凝固!上天明鑒,他這一生從沒怕過什麼,但對昨夜,他是真的真的害怕!
害怕從此便永遠失去了唐璨,縱使她能狠下心對於他們之間完全不屑一顧,但他卻沒有辦法放開她!
僅僅就只為著一個理由——他愛她愛得那樣深;所以,他一點都不後悔,揮劍殺了曲良和曲展同。
忽地,朱清黎抓著他的袖子把他拉坐下來。
「坐著,我叫小雁泡壺茶,眼前的事咱們需要慢慢合計!」
※ ※ ※
「這……這是哪裡?」唐璨虛弱地睜開眼,警戒地望餚四周。
「一個安全的地方。」有個清脆嬌婉的聲音在上方回答她。
「郡主。」唐璨聽到武天豪優郁的聲音。
郡主?那這裡是……。-。是王爺府了?她為何會在這裡?還有武天豪,是他帶她到這種地方來嗎?
唐璨發白了臉,采不及質問自己昏倒後的際遇,尊嚴的受創讓她失去理智。武天豪該死!他怎麼敢帶她到這個地方來!
想起身離開,不經意她卻埋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裡。那熟悉的氣味、熟悉的體熱,她開始顫抖……不,她不要碰他!光是這樣,她就受不了!不要!她虛弱地推著他,她想恨他!她要恨他!
「走……走開!」
「她現在不想見你,武天豪!」那女聲咯咯笑,清脆的笑聲很是囂張。
「你……」唐璨扶住床柱,努力睜大眼看清楚那出聲嬌笑的女人。
那就是長樂郡主嗎?她冒著冷汗想。怎麼會有這麼美而不俗的女人呢?那天在街上偶遇,她遲遲不敢回頭去瞧瞧這位郡主的模樣,而今這樣近的距離,夠她看清的,也夠她自慚形穢的。唐璨抬頭望著武天豪,又轉頭看看那仍撥弄著頭髮,一臉開朗笑容的女子,她心痛地想著,這兩個人……還……還真的很相配!
「璨璨,你的傷還沒好,別太累了。」隔了好久沒有見面,武天豪沒想到唐璨還是這般怨他。
她瞪著他,胸腔急速起伏不定,「走開!」她喘吁吁地喊。
想到在市集,他們在她背後上演的那一幕……和舊人此生不渝地海誓山盟後,便是和新人開心嗎?他要開心,幹嘛帶她到王爺府,侮辱她、恥笑她嗎?哼!她真的好恨他,也不齒他的為人!想都沒有想,唐璨揮手一個巴掌過去。
如果她打痛了他,也許他不會這麼生氣,至少她有力氣跟他鬥,可是拍在他頰上的掌心卻軟得一絲力道都沒有!武天豪崩潰了,失去往日的自制,他抓住她的手,眼底全是心痛難忍——
「你到底要我怎麼樣?該做的我都做了,你就這麼恨我?恨得連自己的身子都不顧了?是不是非要我死,才能贖掉害死你爹的罪過?」
「出去!」她低頭吼著,痛恨自己的眼淚這麼不爭氣地立刻冒出來,眼看就要落下。
「我不!唐璨,我受夠了!你到底要我怎麼樣?你明白講,生死一句話,我倦了!」武天豪忿怒地低吼著。
「出去吧!天豪,讓她休息一會兒,要吵架也要有力氣才成哪!」朱清黎絲毫不受影響,推著武天豪,她仍是笑吟吟地走出去。
在門口,她還不忘回眸朝唐壤望去。
「這裡是『黎軒小築』,我自個兒住在這兒,武天豪叫我大嫂,你想的話,也可以這麼叫。對了,放心住下來吧!你要是真討厭武天豪,我會替你把他趕出去!」她笑著笑著,末了才堅定地說。「放心,一切都會沒事的。」
還沒對郡主的身份反應過來,唐璨整個人便被朱清黎的那張漂亮冶艷的臉蛋給笑傻了。
第十章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茗游絲。空——一縷餘香——在此,盼千金游於何之,症——候——朱時,燈半昏時,月半明時。
還不到清晨,唐璨就醒了,醒得很乾淨,乾淨得一無睡意,她躺在紗帳裡,聽著那清亮的嗓音唱著。
就在不久之前,她也曾為一個男人唱過這一首歌。
那個男人……讓她的心沉甸甸的……
「燈半昏,月半明……」她反覆念著這兩句,分明叫自己別記掛他,但心裡卻清楚,自那次她動手打了他以來,整整一個月,她都沒有再見到他了。
再度合上眼,她以為或者自己應該馬上就走,不管她心裡其實已經喜歡上這位正在唱歌的清黎郡主,因為,她也明白,終究,這兒不是她唐璨的世界。
她的傷已經好了大半,然而……天下之大,她卻再無容身之處了。沒有爹,除了復仇,她的心還能有什麼冀望?
「醒啦!」玉手掀開簾子,朱清黎那對桃花水眸兒正斜睨著她。
「嗯。」她慌亂地應了一聲,起身時全身坐得僵直。
「幹嘛這麼緊張?」朱清黎嬌媚一笑,「我又不會吃人,就算吃,我也不吃女人,我吃男人!」
她禮貌地抿抿嘴。一個月不算短,她總還是不習慣這位郡主言行的——怪異!
「想找武天豪?」
唐璨心虛,急忙搖頭。
朱清黎托著香腮盯著她,仲手遞了碗茶給她。
「這樣騙你自己有什麼好處?都這麼久了,不覺得無聊嗎?不過,這會兒就算你想找人,也找不到了。」
找不到?她悟然地望著郡主,語氣因壓抑而變得怪異。
「為什麼……找不到?他去哪兒?」
「不知道。」朱清黎聳聳肩,變成反而是一副不想理她的模樣。
唐璨知道她是故意的。
「郡主!拜託你告訴我好嗎?」
「你喜歡武天豪嗎?」
「不!」她咬牙堅持這個答案。
「嗯——那敢情好。」朱清黎笑了笑,「他到王爺府去了,去找我妹子。」說完吸了口茶,盯著她又是壞壞地笑。
唐璨立刻知道她又在唬人。
「郡主!」唐璨歎了口氣,是真的對她無可奈何,這女人的心思怎麼這麼活躍?
「好嘛!好嘛!我要說嘍!有關於武天豪啊,唉!小璨,你先告訴我嘛,都一個多月了,你氣也氣過了,到底你害不喜歡天豪?」
「不喜歡。」她咬著唇,答案仍是倔強。
「既然如此,那他去哪兒與你何干?」朱清黎冷下臉,滿臉不快。
「我只想問他,為什麼送我到這兒來?」
「他是來托我照顧你的。」朱清黎望了她好久,表情忽然沒有生氣,反而變得有些優愁。
「郡主……」
「願不願意當我的妹子?小璨。」
「為什麼這樣問?」她的感情忽然崩斷了,「郡主,為什麼這樣問?你不會沒有理由就收我做妹子,告訴我,武天豪去了哪裡?快呀!」唐璨搖著她,失控地、焦灼地掩不住驚慌之色。
她問完話的一瞬間,烏雲罩上朱清黎向來笑語燦然的臉。
「到底怎麼回事?說!」唐璨一手捏著棉被,臉色已經變了。
「你動手打武天豪的那天晚上,他到衙門自首去了。送你到我這兒,是因為他相信我會好好照顧你。」
那茶水忽地潑在襟上,好燙的一碗茶,庸璨的心口整個都抽痛了。
「為什麼要自首?」
「他為你殺了人。」朱清黎悲哀地盯著她,「連我都看得出來,他對你下的感情有多深,像他那樣溫文和氣的男人,都會……」
「不!我不要聽!」唐璨掩住耳朵,被茶燙傷的胸口更疼了。
不值得,她不值得他這麼做,這些日子以來,有關那晚的事,她都倔傲地沒有問起任何人,但無論如何,她萬萬都想不到,事情竟是這樣的發展。
「他殺了……誰?」
「曲展同和曲良,還有在野州,他重創一名護院。」
是不是要我死
武天豪怒吼的聲音猶言在耳,唐璨捧著心口,閉上眼喘息著。不要!她從來就不要他死!她愛他呀!她寧願自己死,也不要他受傷!
見她那模樣,朱清黎歎了口氣,拍拍她的肩,「他臨走前留了東西給你。」
「什麼東西?」她呆滯地問。
隨著尾音一落,馮即實推開門走了進來。他手裡拿著兩封信,那總是開朗的笑容消失在臉上,唐璨的心更沉了。
「我出去了,有什麼需要再傳小雁叫我。」朱清黎對馮即安說完,便抱著琴走了出去。
「馮公子。」唐璨禮貌又強作堅強地點點頭。
他勉強點了頭,把信封交給她。「老二畫押入獄前交代的,只有你能拆。」
「這是……」她捏著第一封信,是阿爹歪歪斜斜的筆跡,土黃色的箋上沾有血痕。
「這是你爹死後,老二在他身上發現的,看起來,你並沒來得及看到這封信。」
「乾爹……」唐璨喃喃念著,顫抖的手用力撕開了封口,抖開裡頭那張薄薄的紙箋——
小璨:
阿爹走了,怕今生再也沒機會讓咱們做父女了。
你是這麼乖、這麼聽話、這麼善解人意的一個丫頭這世間如有輪迴,等下輩子咱們再結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