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ど大個人,陸華昌才打過她一次,那時候,她還是小孩子。「我是你長輩,你滿口胡言我不能打你?你太任性、放肆。」
蝴蝶的皮膚像撕裂一樣,她痛得眼淚也流下來,十幾年來對大姑母的不滿,如水銀瀉地般湧出來。
「長輩?你是什ど長輩,你偏心、黑白是非不分,你根本沒資格做我的長輩,我不會怕……」蝴蝶嚷。「啪」!又是一個巴掌,由頭頂到耳門,她耳朵嗡嗡響,眼前冒星,身體搖晃,她抓住椅背尖叫:「你再打我,我咬死你……」「你敢放肆?」
她定一定神,站住腳,睜大雙眼一望,原來是陸華昌憤怒地站在她面前。
蝴蝶立即不出一聲,畢竟,他是父親,而且,她交上江森,被陸松柏出賣,父親打她,是遲早的事。陸華昌指住蝴蝶命令:「馬上向大姑母道歉,請求她原諒你。」
蝴蝶望向大姑母,大姑母不屑地冷笑,雙手擁抱住玫瑰,她眼中可能根本沒有蝴蝶。「我只能向爹地道歉。此外我不會請求任何人原諒,因為我根本沒有對其他人不起,是他們傷害我!」她一說完話,便奔向樓梯。「蝴蝶,你回來,你給我回來。」蝴蝶當沒聽到,一口氣跑上樓梯,到松柏門口,開門,她要向松柏大興問罪之師。
為什ど要害她?為什ど那樣陰險?
門似乎鎖上,她推不開,嘿!做了錯事關起來不敢見人,她用手背擦著淚水,最後用皮鞋向房門踢了幾下才離開。
轉身想回房,陸太太由房間出來,看見蝴蝶那張紅腫的俏臉,由於她皮膚細嫩如嬰孩,那些指印清楚地在臉上,皮下的微絲血管也破裂了,十分可憐。
「蝴蝶!」她奔上前捧住女兒的臉,說:「他們下手這樣重。」
蝴蝶撲進母親懷裡,現在,全世界就只有陸太太一個人疼她,精神一鬆弛,忍不住痛哭起來。
突然她推開母親:「媽咪,原來你在家裡,剛才他們打罵我,你為什ど見死不救?」
「你知道我一向也怕大姑媽,她權威慣的。」陸太太輕輕按摩女兒的瞼:「我替你敷生牛肉……」「媽咪,我知道你沒有辦法制止大姑媽不打我,但是有個人維護我,我也不致於孤立無援。」「凡事離不開理由,根本我也不贊成你和江森拍拖。」「你說過如果我交男朋友,你不會反對。」蝴蝶推下母親的手。「我可以支持你交朋友,但是,我不希望你年紀那ど小便拍拖,交朋友和拍拖是不同的,尤其是江森,我不喜歡你和他拍拖……」「啊!我明白了,原來一屋子人都朝著二姐,都疼她。」蝴蝶雙腳一頓,哭得一塌糊塗:「你們都不疼我,你們都偏心,眼中只有二姐……」她邊哭邊說邊衝進臥室。陸太太追上去:「蝴蝶,這與玫瑰無關……」
蝴蝶反鎖了房門,不睬不理不聞,因為,誰的說話她都不再相信,在陸家已沒有人再疼她。
她倒在床上,胡思亂想。
陸家每個人都不喜歡她,她也不喜歡每一個人。特別是玫瑰和松柏。
她恨玫瑰搬弄是非,拉大姑母來對付她;松柏為了玫瑰麗出賣她,她對他也不會原諒。
陸華昌打她是遲早的事,連母親也偏向玫瑰。她到底犯了什ど彌天大錯,不聽話拍拖而已!玫瑰失戀是她自作多情,人家江森看不上她,怨得了誰?自己下不了台便找蝴蝶麻煩,實在太不公平。
天色漸暗,她沒有開燈,什ど都想過了,也哭倦了,正想人睡,外面有門鈴聲(每個房間都裝上門鈴),蝴蝶還是閉著眼不理。「蝴蝶,你睡著了是不是?爹媽和大姑母出去了,快吃飯啦。」
「假情假意,虛偽。」蝴蝶喃喃地說,不理他。「蝴蝶,只有我兩個人吃飯,我叫廚房弄了幾味你喜歡的小萊。」
爹地、媽咪、大姑母一定是陪玫瑰去吃喝、逛公司、陪她大購物,逗她開心。
每個人都只關心玫瑰的喜樂,卻沒有一個人安慰她,愛護她,甚至是不問不理。
她想到這裡,又傷心得哭起來。
她什ど都比玫瑰好,但一家人就只疼惜玫瑰,連一個看得上眼的男孩子,大家也聯手幫著玫瑰和她搶。「蝴蝶,你不肚餓嗎?蝴蝶,你醒一醒,你餓了睡不著……」蝴蝶的肚子叫了,真的肚餓了,但她不會理松柏,她討厭他。既然他疼玫瑰,為了玫瑰出賣她,那他就不應該惺惺作態,假裝關心她。她才不笨,不上當。
松柏拍了一會門,以為蝴蝶熟睡了,便黯然離去。
蝴蝶就這樣躺在床上睡過去了。
蝴蝶避了松柏幾天,終於還是給他捉住了。
「蝴蝶,你是不是對我有誤會?」
「誤會,怎會這樣說?」
「你避開我,又好像不願意和我說話。」「發生了那天的事,我被大姑母打了,難道還可以跳來跳去歡呼唱歌嗎?」蝴蝶想起來心還在痛:「我只好低調處理,少說話。」「其實都是我不好。」松柏用拳敲一下頭:「我不應該勸玫瑰不可太癡心,江森不是個愛情專一的人,他疏遠她可能外面有女朋友……」「嘿!終於招供了,原來那天他到玫瑰房間,真是把她和江森的事,告訴玫瑰,但玫瑰為什ど不馬上發作?」蝴蝶心裡暗忖。她就馬上跟蹤江森,第二天剛巧被她碰上了「啊!原來她要找證據。」「但玫瑰也不對,她不應該把大姑媽帶回家,她不應該讓大姑媽知道這件事,大姑媽一向疼她,自然緊張,她應該當面和你談,她就會知道,那天其實你是向江森提分手的事。我也和玫瑰說過這件事,她就是死心眼,老認為沒有你,她和江森一定會有好結果,親姊妹為了個不相干的外人,不值得這樣。」
「算了,事情都過去了。」「但要你挨打,不公平!」松柏想撫摸她的臉:「現在怎樣了,臉兒還痛不痛?」
蝴蝶一轉身,避開,她不能忍受口是心非的人,她對松柏已經沒有什ど好感:「早就不痛,我是鐵打的。」「蝴蝶,不要難過,大姑母一向自尊自大,爹地也怕她幾分……」「我全都明白,我不怪任何人。」蝴蝶揮一揮手。她真是心裡有數,總之,她也不再天真,以為自己是家中寵愛的小公主,其實真正的公主是玫瑰。
「蝴蝶,」松柏捉住她揮動的手:「你真的不恨我們?」蝴蝶技巧地把手抽出來,假笑:「你知道我從小不會恨人,而且全家我最小,每個人都可以打我罵我教我。」「其實那天,我……」「哥哥,我求求你,好嗎?」「你說,我什ど都依你。」「從今之後不要再提那天的事,因為一切已經過去了。」
「好!我答應你。」松柏釋然點頭:「今晚請你吃自助餐,好嗎?」「明天有測驗。」「你放學後我去找你,然後去看電影。」「明天我要打班際籃球賽,我也不知道什ど時候才打完。」「有空就告訴我,我帶你去玩。」「以後的日子比較忙,因為學校快要考升級試,而且還有幾個比賽舉行,放了暑假再說吧。」
松柏一心要逗她開心,便熱情地說:「暑假我們到大姑母的別墅度假……」他忽然覺得不對勁,他像用針去刺蝴蝶,急忙改口說:「其實我們可以到大嶼山租屋度假。」「好的,到時再說。我要回房間等雯雯的電話。」「她不回來考試嗎?」松柏表現他的關懷:「她會不會不回來啊?」「不會,她答應請求學校讓她補考,她念完中七才正式移民,唉!差不多時候了。」蝴蝶說著,已經回到房間去。
松柏站在外面,輕輕拍了拍門框,他心裡面老是覺得不舒展。
蝴蝶好像有點變,不再開懷親切地和他鬧玩,總覺得她在避他。
大姑母打她的事,她一定有芥蒂。
蝴蝶一向太快活又樂觀,希望她很快忘記那次最不愉快的事。
事情真的好像一去無蹤,沒有人再會提及蝴蝶因為搶姐姐情人被人掌摑的事。
大姑母沒有來過,根本她極少到陸家,一年不到十次,每逢一些大節日才來,如陸華昌夫婦生日、松柏和玫瑰生日。蝴蝶還沒有到十八歲,根本沒做過生日。倒是陸家一家五口常要到鄭家去,比如每年大年初一,要去鄭家拜年。陸太太更是每星期去兩次鄭家,陪這大姑奶奶搓麻將。陸華昌如常對待蝴蝶,畢竟他公事忙,向來在家時間不多,不過他似乎對蝴蝶溫和些,起碼不會像事發前,他常針對小女兒。陸太太顯然在內疚,買了許多夏裝送給蝴蝶,連秋冬裝,也向日本、英、法訂購了。陸松柏根本在贖罪,除送了蝴蝶一對巨型毛娃娃,又送了她一對名牌網球拍,並且常邀請她看戲、拍照,甚至樂意陪她跑海洋公園。蝴蝶最初仍耿耿於懷,因為一切由他而起,便把表姐彭美娜請到,三個人去逛街,她半途溜走,剩下松柏和彭美娜。最出乎意料之外的人是玫瑰,蝴蝶很清楚玫瑰的性格為人,既然認定蝴蝶搶她情人,她起碼一年之內不跟她說話,但這次玫瑰並非如此。雖然,她不會對蝴蝶很熱情,一向姊妹感情也普通;但是,這次卻不同,見了面也有談幾句,只是玫瑰似乎心情一直不好,極少有說有笑,這也難怪的,她失戀嘛,況且考試成績又不算好,勉強合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