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做生意一點都不懂,不過我知道你一定很能幹,很了不起。」
「沒有什ど了不起,只是累積了許多痛苦的經驗,既然肯檢討、肯改革,當然會越做越好。」
「做一位成功人士,真的不容易。」蔚甄點一點頭,衷心佩服:「對了,以前為什ど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很忙碌的樣子?但照你說,應該並不那ど忙。」
「是因為你來了,明珠說要給你放假,我才會每星期來一次。以前,只是小咪生病才來,不過也常來,因為小咪常生病,但你來了半年,小咪只生病兩次,第二次根本不用看醫生。」
「那是說,你不是沒有時間,只是不想來。」
「時間是有,但不想來,以前的老師看見我像見鬼一樣,不知道是尊敬還是害怕。或者是我態度不好,不會主動和陌生人交談……她們真是陌生人,一個還看不清楚高矮,已經換了另一個,我又不喜歡笑,所以,便好像很嚴肅、難相處的樣子。」顧齡一口氣的說:「如果小咪正常,來看看女兒,陪女兒玩、培養感情,享受天倫之樂……那有多好!但是,她根本不知道爸爸是什ど東西,她不需要我,不需要親情,她最愛睡覺、洗澡,現在加上游泳。」
「別怪她,她不是個正常的孩子,其實,小咪也很可憐。」
吃過點心,顧齡去看女兒上課,這天教數學,已經教兩個位加數,每條數差不多教二十分鐘。
晚餐時,顧齡說:「今天成績不錯。」
「可惜明天她又忘記了。」蔚甄搖搖頭:「現在還好,最初來工作的老師,心急、不服氣、苦惱,教得沒意思,很失望。」
「所以過去的老師都跑掉,你對小咪最關心、最好。」
「我也不好,我曾經辭工,如果真正關心她便不會急巴巴地想辭工嫁人。」
「前事莫提,多吃點菜……」
顧齡和蔚甄坐在石上,看小咪堆沙。
「為什ど你和表姐不多生個孩子?」
「因為小咪智商低。」
「不!是因為你們夫妻恩愛。」
「是誰告訴你,我們夫妻恩愛?」
「你不是說表姐因為你太忙不能陪她吵著要離婚嗎?她要把你留在身邊,當然因為愛你,現在,你有空,可以下了班便回家陪伴她,夫妻應該很恩愛。」
「我每天下班,便到俱樂部去喝杯酒,遇到行家便談談,然後去吃一頓豐富的晚餐,或是隨便吃意大利薄餅、南洋沙嗲……零零星星,填飽算數。放假多半在市區別墅看書、聽音樂,或者去看場電影,也會留在家裡睡覺。」
「你為什ど不陪伴表姐?」
「不是我不陪她,是她不能陪我,明珠交遊廣闊,大家嗜好又不同,她最喜歡開狂歡晚會,家裡叫得天翻地覆,我被逼要去別墅避靜。她又喜歡結交一大堆朋友,男男女女,節目可多,到拉斯維加斯賭錢,去歐洲、日本買時裝、飾物,去夏威夷游泳……一去一個半月,也去過兩三個月,她出門我便回家吃飯、睡覺,算是好享受。她們又喜歡結伴捧歌星,十場演唱會看足十五、二十場,一樣的捧。明珠好客又喜歡熱鬧,她不出國,家裡天天有兩桌客人……所以,她根本無暇理我。」
「既然是夫妻,你應該投其所好。」
「我試過,失敗了,不行,差點要了我的命。音樂聲、玩笑聲、牌聲、嬉戲聲……嘩!吵得我幾乎神經失常,我沒用,受不住。」
「兩夫妻各自生活各自尋樂?」
「有些宴會需要我們一起出席的,便一起去,但她有頭痛症,她頭痛時,便謝絕見客召我回家聊天。」
「你們夫婦也很有趣。顧先生,下次你來小島替我買些粉紅色的毛線好嗎?」
「好的,多少?一磅、兩磅?」
「一磅就夠了,還是不要粉紅色,要鮮紅色吧!」
「小姐,你到底要哪一樣,兩種顏色都買,可以任意選擇。」
「小咪是公主,公主應該穿粉紅色,但小咪不懂愛惜,到處靠,到處躺,粉紅色很快變灰,我的心血也白費,所以還是紅色的好。」
「原來你是為小咪編織,小咪真有福,她媽咪連頸巾也沒有給她織一條。」
「表姐忙,我在古堡太空閒,特別是小咪午睡時間,我悶死了。天氣轉涼,雖然表姐給小咪添了不少秋冬裝,但毛衣還是手織最暖,我想為小咪織件外套。拜託你了,顧先生。」
星期五,蔚甄雙手拿織針,雙眼看著紡織圖案,一針一針地紡織。
顧齡取了本書,在她不遠處坐下。
芯媽進來,遞給蔚甄一封信。
蔚甄看看,又看看信封後,把信輕輕地撕成幾份,放在身邊的煙灰盅裡。
「看都不看就把信撕掉?」顧齡問。
「看過兩三封,都是差不多的字句,會背了,不想看。」
「看樣子,葉天朗對你仍然念念不忘。」
「玩具未玩厭,孩子是不會扔掉的。」蔚甄一笑,繼續紡織。
「你的心腸看來很軟,但有時又很硬。」
「不同情況,不同需要,現在我已學懂了很多。」她忽然問:「顧先生,偏廳的電話號碼,能不能更改?」
「你不喜歡?」
「是我不好,那時候我把電話號碼告訴了葉天朗,他走後還常打電話來。我倒無所謂有人擋駕,麻煩了芯媽和山嫂就不好。」
「你放心,星期一我會辦妥。蔚甄,過了元旦,你可能有一個月的假期,我把遊艇留給你,方便你出入。」
「這真是好消息,如果有可能,我想去美國探望麗珊,麗珊說那邊就快下雪了。」
「今年是我母親七十歲壽辰,她住在澳洲,已經十年沒見明珠,從未見過小咪,她請我們一家三口去澳洲,主要想見見孫女。」
「元旦過後,天氣很冷,小咪受得住嗎?」
「澳洲和這兒相反,一、二月正是澳洲的夏季,小咪可以避免嚴寒,還可以游泳。」
「那真是最好不過。」蔚甄興奮得放下毛線:「最好還是我,平白多了一個月假期,我要去美國看麗珊,分別探訪文傑、玫芳、宜玲和國新……唔!或者約媽媽吃頓飯……哎!真是好興奮,今晚就給麗珊寫信,最近她和方文利感情不錯。」
「方文利是誰?」
「你不認識的,他是葉天朗大學的同學,杜貝寧的表弟。他由美國回來度假,那次,葉天朗請客,他們都是座上客,便認識了,現在他們同一間大學。你和麗珊很生疏,她的近況你都不知道。」
「可能見面少,她每次到我們家,總是找明珠,明珠很疼愛這個表妹。但是,她似乎很怕我,偶然遇到,她只是打個招呼便走開,她從不主動和我說話,而我也沒有主動去接近她。」他說:「麗珊對我沒有什ど好感。」
「怎會這樣,其實麗珊很容易相處。」
「或者我難相處,你有沒有這個感覺?」
「初見面的確有這種感覺,但相處下來,覺得你很隨和。」
「謝謝!」他點了點頭,似有難言之隱。
蔚甄倒沒留意,心裡算著如何去分配那一個月假期,好好享受。
她也實在需要好好休息,這大半年她經歷了許多不愉快的事,最令她傷心的自然是葉天朗。
蔚甄拒絕和葉天朗接觸,是否已遺忘這個人?事實並非如此。
蔚甄保守又天真,她一直知道葉天朗愛她,當他們發生關係後,她以為葉天朗會馬上和她結婚,於是,她便可以離開這偏僻的小島。
她從未想過早婚,但既然遇上了夢中王子,彼此相愛,加上麗珊去美國時的鼓勵,她便深深記在腦裡,認為嫁給葉天朗是她一生中最大的幸福。
誰知葉天朗拒婚,雖然最終還是答應了,但蔚甄是個很傲氣的人,她認為葉天朗真心愛她會主動要求娶她,他最後是被逼答應,蔚甄感覺他對她的愛情已褪色,這種褪色的愛情她不稀罕,一咬牙把它扔了。
事情就完了嗎?沒有!她心坎裡仍然是愛葉天朗的,特別是葉天朗離去,根本沒人代替他。她也常做夢,不過都是惡夢。譬如,葉天朗推開她,走到另一端,拖著另一個女孩車子離去,她坐在海邊傷心痛哭;她和葉天朗吵架,葉天朗拂袖而走她追上去,結果陷進沼澤裡;她坐在一間昏黑的屋子裡,沒有窗沒有門,她計著時間等葉天朗由煙囪下來,然後耳邊響著情婦、黑市夫人……她常渾身冷汗的驚醒。生活沒有愛,夢裡也沒有愛。
她一方面逃避葉天朗,另一方面仍然想知道他的近況,她一定會在假期裡到市區打聽。
十二月一日,下午,馮明珠突然到來,穿一件紅狐皮鑲黑皮草積克,黑色名牌牛仔褲、紫壓花皮靴。
她向來喜歡打扮得漂漂亮亮,不足為怪,奇就奇在她後面跟著個穿制服的司機,一共分兩次帶來了四隻皮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