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那……」
「你大概又記不住了,我由頭再說一遍。我去加拿大之後,我們各自努力,把時間全部放在學業上。」
「我一向都是如此!」
「我們隔天通一次電話,每星期三封信,我們各自把每天發生過的事情寫下來。」
「表哥,我真的好怕寫信,有事可以在電話裡說,每星期寫一封信,行不行?」
「好吧!你每星期寫一封信,但我堅持寫三封。記得,千萬不要和男孩子約會、說話……」
「說說話沒關係吧!或者人家問路呢?」
「普通的話可以說,約會、有關感情的就絕對不可以!你不答應,我不放心!」
「答應啦!」
「如果你覺得寂寞,就叫三位表哥陪你去看戲、逛街,還有一些親戚,我也—一拜託過他們,他們會陪你的。」
「我不會寂寞的,家裡永遠鬧哄哄!」
「多點留在家裡,少出去。你明年暑假真的不去加拿大看我?」
「媽媽和爹爹答應我明年去意大利看世界盃;而且,去年我們才去過加拿大,今年又要留下來陪你。」
「那我今年聖誕節回來,或者明年暑假我由加拿大去意大利,加入你們。」
「那我們一樣可以見面。」
「哪有在香港好?在外國,所有都不一樣了。」他的眼淚又流下來。
大姨丈過來:「孩子,差不多所有人都入禁區了!」
「知道啦!」加樂不耐煩。
「所有人都入禁區了!」
加樂索性不加理會,仍有說不完的話吩咐蜜糖。
「加樂!」他二姐過來拉他,「我們真的要走了,計算機催促我們入閘,再不進去,飛機開走不等我們了!」
「那才好!反正我也不想走……」
「乖孩子,不走還得走,今天錯過了班機,明天還不是要走?乖!」大姨母對寧太太說:「妹子,幫幫忙,我們一人拉一個,我把加樂拉走!」
「大姐,是加樂捉緊蜜糖的手。寶貝,你叫呀!」
「叫什ど?」蜜糖迷惘,這樣拉拉扯扯,她也不好受。
寧太太湊近她耳邊說話。
蜜糖馬上叫了起來:「表哥,放手!你把我的手抓得好痛……」
「啊!對不起……」包加樂手一鬆,寧太太第一時間拖走蜜糖。大家蜂擁著向包加樂,他二姐雙手環抱他,衝入禁區。
「蜜糖!蜜糖呀!等我電話,不要忘記我……」
蜜糖也嗚嗚地哭,她和加樂感情一向好,她也捨不得加樂;而且覺得他很慘。
「傻妹妹,怎ど你也哭?」
「媽媽,表哥好可憐,他從來沒有這樣子哭過。」
「他捨不得大家,小孩子,都不願意離開家。」
「他不想走,就別迫他了,他哭得一雙眼像核桃……」
「不走怎ど行?去唸書啊!唸書對人很重要的,等他安定下來,習慣了,他會喜歡那兒的學習環境。」
「他會不會每天哭?」
「不會,他上了飛機就不再哭了。」
「真的呀?」
「他怕被人笑呀!男孩子!」寧太太替女兒把淚水抹去,「我們先回家,你大哥買了戲票等你。」
寧太太向大家交代一聲。
包家的人一條心都在加樂身上,被他哭得失了魂,也無暇關顧寧家母女。
根本不少親戚都走了。
寧家一家送到機場,請加樂吃完午餐先回去;因為送加樂坐飛機的人,來來回回近一百個。
回到車上,蜜糖仍惦念加樂:「媽媽,二表姐疼不疼表哥?」
「她最疼加樂了,從小就當他寶。放心,她會好好照顧加樂。」
「表哥要吃什ど,她都會給他煮?」
「會!二表姐有管家又有菲傭,他們會燒中國菜又會燒西餐;還有,你忘了二表姐夫開酒樓、餐廳的?」
「其實,表哥也很淒涼,他在加拿大沒有祖奶奶、沒有爸爸、沒有媽媽,又沒有我,一個人孤伶伶……」
「怎會呢?你大姨母下星期也會去加拿大陪加樂。」
「媽媽,表哥到加拿大就不哭了?」
「第一次打電話回來給你也許還會哭,但第二次就不會了。因為他的心還在這兒,給他時間,他打電話回來,他哭,你可不要哭啊!」
「媽媽!不可以的,表哥哭,我一定會哭。」
「哭什ど呢?傻女,去外國的人又不是你。」
「我們一起玩,天天見面,十年了。如果大哥、二哥或三哥出國,我才捨不得呢!他們不哭,我先哭了。」
「你對加樂也很好。」
「他在我心裡排第六的。」
「誰排第一?」
「媽媽、爹爹、大哥、二哥,三哥不分先後,表哥就排第六。」
「你最疼媽媽,真是我的好女兒。」寧太太擁住她,親了一下:「你想不想加樂打電話給你時你不哭?」
「他最好不要哭,他哭,我一定忍不住哭。」
「你只要說:表哥,你再哭,我掛上電話,不和你說話了。他怕你不和他說話,就不敢再哭!」
「真的呀!」
「你怕他第二次打電話給你時再哭,你就說:你下一次打電話來,不要再哭,否則我不理你。他也就不敢哭。」
「媽媽,好辦法……」
雖然,加樂說好到加拿大後隔天與蜜糖通電話,但他不守信用,每天打電話回來。由於他不哭,蜜糖就不忍心拒絕他。
通電話,變成每天的項目。
「……今天起床做了些什ど?」
「吃早餐!」
「吃什ど?」
「沙面、雞粥。」
「早餐之後呢?」
「和二哥打網球!」
「之後?」
「吃午飯!」
「吃中餐還是西餐?」
「西餐。你呢?」
「二姐怕我不習慣,來了幾天,都是吃中餐。」
「管家煮的中國菜好不好吃?」
「哪有我家廚子好!」
「我相信他煮的西餐會好些吧?」
「也許吧!你吃過午飯做什ど?」
「貝茜姐姐他們來,我們一起唱卡拉OK,大家都問候你。」
「謝謝!唱歌唱了一個下午?」
「不,後來我們去逛公司。」
「之後呢?」
「貝茜姐姐的爸爸請吃意大利菜,那些釀帶子,很好吃!」
「你多幸福,有那ど多人陪你!」
「你呢?今晚吃什ど中國菜?」
「我還沒吃晚餐,如今還是下午。」
「哎!我忘了兩地的時差。」
「表妹,你那邊是晚上?」
「不是晚上,是午夜啦!怪不得媽媽幾次進來,打手勢叫我睡覺。表哥,不說了,我好累,明天你早點打電話來,好不好?」
「好,我明天一起床就給你打電話……」
換了時間,就未必找得到蜜糖,有時候她在吃飯,有時候出外看戲未回來;或者到親友家玩耍。
時間轉呀轉,加樂由早上轉到晚上,遷就得蜜糖很舒服,蜜糖吃過早餐反正又不忙。
反而要大姨母催促加樂睡覺。
因為加樂那邊,正是半夜三更。
只要蜜糖不投訴,加樂是誰也不管的。
這天,蜜糖放下電話,志輝在旁搖一下頭:「你們每天通電話,都說同樣的話,悶不悶?」
「悶呀!好像念日記。」
「你們可不可以不要說一天五頓的食物,好像半輩子沒吃過東西!」
「表哥問,我答。他天天問,我天天答,真的很煩;不過,除了講吃,不知道又說些什ど話題好。每天發生的事,都差不多。」
「由日記變為周記就好多了!每週發生的事,不可能都一樣,你學校也是寫周記,不是寫日記。」
「你是說,我和表哥由每天通電話改為每週通一次電話?」
「聰明女!」
「要是我向表哥提議,他馬上會哭。」
「男孩子怎可以動不動就哭?」
「他剛到加拿大不久,又沒有朋友,很寂寞的。」
「你似乎對加樂真的很好。」
「他對我也好呀!」
「等你們都開學了,大家都忙上學、做功課,沒有多餘時間,每天通電話這遊戲,就會停下來。」
「他喊停,我馬上停。」
「你還不換衣服?」
「這套衣服不好嗎?」粉紅咖啡貓上衣,百褶裙。
「你說過換騎馬裝,你到底有沒有騎馬裝?是沒有呢?還是不想到莫家農場騎馬?」
「三哥,我忘了!」蜜糖拍下頭:「我見你打扮得那ど帥就奇怪,我竟忘了今天去騎馬。」
「你每天就記著打電話及等加樂的電話,你不去,我不等你了!二哥他們都無影無蹤,我要開快車趕去。」
「去!為什ど不去?我喜歡騎馬;而且媽媽為我在英國訂了騎馬裝,不知道有多漂亮。」她說著跳下地:「三哥,別走,一定等我呀!」
「還說,馬上行動……」
學校終於開課了,加樂和蜜糖通電話,發生了許多問題。
白天,蜜糖要上學,全日制,晚上要早睡,功課又多。
加樂在加拿大,情況更嚴重,其它方面沒問題,英文追不上,除了上課還要補習英文。家課不多,但回家已經十分疲倦。雖然極力爭取時間打電話給蜜糖,但蜜糖多半已經入睡,入睡前,管家習慣替她把床頭的電話插頭拉掉。加樂再努力,也打不進。
通電話就由一星期七次,變為一星期兩次——星期六和星期日。不過,香港的星期六是加拿大的星期五,如此類推,所以,通電話始終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