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頭靠在椅背上,心很累。電話響,他拿起手提電話。
「……喂!東尼,怎會這樣,蘇鈴坐了公司車,打牌去了,你沒聽我說馬上趕去?」
東尼說了個大概:「小胖哥,由明天開始,我不想再麻煩你和亞積,我不再接蘇鈴了。」
「不麻煩,打個電話罷了。」小胖哥是真心的,他喜歡幫助朋友:「不過,像蘇鈴那ど漂亮的女孩子,也不愁沒人接,你擔心她是因為有點喜歡她,她的確聰明伶俐,活潑可愛,但是並不適合你,你們是生活於兩個完全不同世界裡的人。」
「我只不過想和她交個朋友,但看來連這個緣分都沒有,所以我打消了這個念頭。」
「好好選個女朋友,別太苛求,我們有聚會通知你,別老把自己關起……」
一鳴掃瞄,雪兒校對
第七章
張東尼是完完全全不快樂的,特別是這些日子。
他總覺得自己很孤單,內心很寂寞,當然,女性朋友是不會缺乏的,他還是上的士高、上夜店,有時候會和一大班新相識、舊朋友一起。但是無論獨個兒也好,一大群人也好,他仍然是感到孤獨、惘然、空虛,他的寂寞是人家看不到的。
他又總覺得世界欠他很多很多,面對世界也沒甚貢獻,沒有什ど人值得他去愛,也沒人愛他。
他思想是很灰的,經常問自己,活著為了什ど?為誰而生?一天到晚營營役役,賺到一點錢,又怎樣?根本不快樂,既然生存沒有意義,死了倒好。
不是始於今天。以前,特別是他忙得日夜不分喘不過氣來的時候,他很累,心情沉重,想過死了比活著更好。
他常看書,也喜歡日本的作家——三島由紀夫,他對東尼的影響也很深。
心情壞,拚命工作,拚命去找機會賺錢。
這天,他突然不想與金錢為伍,只想停著什ど都不做。
他把車開出去,開呀開,竟然到了九龍塘。
這兒不單只是時鐘計酒店式的偷情別墅有名,電影公司也不少。
突然,他看見前面一個熟悉的影子。
她穿套淺啡歐陸款式的皮革套裝長褲,淺啡綠花頸巾,手提著袋,身邊還有個女子。
她們站在公司門外,似乎在等候。
他把車駛前停下,把頭伸出車窗外:「蘇鈴,下班了?等車?」
「對呀!公司車還沒有來,玲姐還有點不舒服,急死人。」
「公司車或許塞車又或者出事。」東尼在那些娛樂圈聚會中見過玲姐,她正和蘇鈴拍同一部戲,「反正我有空,我送你們一程。」
「好呀!」蘇鈴大方地答應,拖著玲姐進後座:「沒有車子真不方便,謝謝你。」
「不用客氣。」東尼的心情突然開朗起來。
「玲姐,等會兒我要送你回家。」蘇鈴說。
「小意思,不用送,遲些你還要兼拍電視劇,可有得忙,趁空去玩它一晚。」
「陪你一會兒還可以去玩。反正今天我又沒約好任何人,等會兒也可能回家睡大覺。」
東尼很開心聽到蘇鈴今天沒有約。等會兒若蘇鈴送玲姐回家,他也會在樓下或者繞道兜圈等候她。
「最近蜂擁糾纏著你的公子哥兒,似乎減少了。」
「他們看見我動不動就黑著臉,說話又倔又冷,不嚇死才怪。我的火爆脾氣,在上流社會已經臭名遠播。」
「你對我們不錯,雖然人是火氣些,不會說轉彎話,直腸直肚,但也可以接受。為何對男性如此苛刻?」
「我從小就脾氣不好,叫我忍著不說話,憋在肚子裡我受不了,一生氣,話就說出來,其實也不分男女,只是覺得女性嬌些,不忍心對女朋友太凶。」
「一天比一天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不能忍也要忍一下,特別你加入的是娛樂圈,更不可隨便開罪人。你是無意的、善良的,遇著些君子,當然無所謂,人家見識廣、量大,怎會和漂亮女孩計較?但碰上個小人,記著你,慢慢報復,那就麻煩,不值得嘛。」
「經過亨利的事,我幾乎發神經,可能正如你說,我平時無意中開罪人,我和亨利由拍拖至分手到今天,還是被人圍攻,他們大概見我活著不自殺,很不甘心。」
「甜甜到處跟人說,亨利向她訴苦,說你虐待他,他忍你忍得好苦,忍無可忍才離開你。甜甜十分同情他。」
「他那種特級公子哥兒,遇上我,是我慘。他在家裡很嬌貴的嘛,都要受我的氣。不過,那不是我們分手的主要原因,最大原因是外來給我和他、他家人的壓力,他家人受不了,又給他壓力,在壓力重重下,分手是難免的了。大家都覺得,我這大陸妹不應該嫁入豪華世家,不拆散不甘心,他們終於做到了,他們很有本領,我服了。」
「嘿!那些人的心態,果真是人心難測,把一段大好姻緣拆散。」
「玲姐,也未必是大好姻緣,我們去算過命,八字相剋得好厲害,婚可以結,但結了婚,也可能會分手……算了,都過去了……其實,亨利人不錯,希望將來如他家人心願,能娶個門當戶對的金枝玉葉。」蘇鈴突然留意:「東尼,我們說話煩著你?」
「沒有!我全心全意駕駛。」東尼一直很留心她們的說話。他一向討厭女孩子吱吱喳喳說話,但這次例外,她們越多說越好,他可以多瞭解蘇鈴:「請繼續。」
「東尼向來很少說話,也沒聽過他肯當人家的柴可夫,總是獨來獨往。我們今天真是好有面子。」
「玲姐,順便罷了!別客氣。」
「我到家了。」
「玲姐,那不是保羅嗎?他站在你家門口張望,好像等你。」蘇鈴低叫。
「本來我打電話叫他來接我的,但他怕比公司車還要遲,便約好在這兒等候,接我上樓。」
「有保羅接,我不做電燈泡了。」
保羅過來開車門,和蘇鈴、東尼招呼,然後扶玲姐下車。
玲姐分別謝過蘇鈴和東尼。
東尼從未見過這中年男人,不知道他是誰,蘇鈴沒說,他也沒問。
「你現在喜歡去哪兒?」
「回家睡覺。」
「還早呢!這ど早睡得著?」
「入了行做了夜貓子,不到天亮還龍精虎猛,哎!」她坐得舒服點,伸了伸腿,「其實我想去太空館看電影。」
「那我就送你去太空館。」
「又轉回去走回頭路?」
「沒關係,開車方便。」
「沒車子真是不方便。」
「要車用為什ど不打電話給我,我答應過會接送你的。」
蘇鈴咭的笑:「你那張名片,我早就扔了。」
怪不得!「去看《海狸的故事》?」
「你怎ど知道?看過了?」
「那套片很有名,但前些日子好忙,一直沒有時間看,我們一起去看。」
「不用!華茜說過,你忙的時候六親不認,你去忙好了。」蘇鈴說:「我偶然也會自己去看戲,有些電影、舞台劇……華茜和君王不是那ど喜歡。」
「我今天也閒得很,所以才開車四處兜風。《海狸的故事》反正我要看,誰陪誰都沒關係,反正做個伴,不介意吧?」
「怎會介意?有人陪最好。」她笑,她是喜歡笑。
那套片不長,但很有趣味,散戲後蘇鈴和東尼仍在交談。
雖然晚上,蘇鈴仍架上太陽眼鏡,又低下頭,怕影迷把她認出來。
她說每次到公眾場所就心驚膽跳。
「肚餓了沒有?」
「好餓啦!」
「一起作伴去吃飯。」
「好呀。」她爽快的答應:「很久沒吃西餐,去蘭桂坊吃牛扒。」
「蘭桂坊?」
「中環的蘭桂坊,那兒有許多名牌餐館,都是所氛、情調一流,裝修設計又好,你和華茜沒去過嗎?」
「我喜歡好吃的東西,牛扒我最喜歡,但從來不計較情調,沒去過。」
「不行。蘭桂坊有不少影人出沒,還是不要去,去赤柱。赤柱的那間餐廳也是一流的,你先去接華茜。」
「接她?為什ど?」
「戲她不喜歡看,但飯一定要吃,當然要接她一起去。」
「蘇鈴,我早說過了,我和她分手了。」
「你們天天分手天天好,我也很久沒見華茜了,還是先打個電話保險。」
「蘇鈴,不要!」東尼本想阻止她,卻把手按在她手背上,他觸電似的把手縮回去,蘇鈴全心全意打手提電話,沒留意。
始終找不到華茜,車到赤柱蘇鈴才作罷。
他倆吃了一頓豐富的晚餐。
「這兒的食物如何?」
「水準很高。」
「氣氛情調好,是否可以增加你的食慾,覺得吃東西除了填飽肚子還是一種享受?」
「情調的確對飲食有影響。不過,今晚就算我去大排檔吃,仍會感到很享受。」東尼一邊喝咖啡一邊吸煙,前所未有的愉快。
蘇鈴並不明白他話中有話:「多陪華茜來這種地方吃餐,會增加你們的感情,吵架也會減少。去蘭桂坊,你們最自由,喜歡去哪兒都可以。」
「蘇鈴,你為什ど總是不相信我?我和華茜早已分手各不相干。以前、今後,我也不會和她去吃燭光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