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沒有別的工作?」
「沒有,你慢慢看吧!」
傭人開門讓子斌進屋裡去,屋內的陳設頗華麗,比起子斌住的木板房,當然相差極 遠,子斌甚至從來未見過這樣漂亮的房子。
傭人倒茶,侍候他坐下。
一會,穿著米色襯衣,栗色西褲,咬著煙斗的經理由裡面出來了。
「經理」子斌連忙站起來。
「坐吧!別客氣。」他走進酒吧間,倒了兩杯酒:「來,飯前先喝杯酒。」
「經理,我是不會喝酒的!」
「喝一杯,壞不了。」他把酒杯往子斌手裡塞:「算我敬你的,賞個臉。」
子斌知道自己是個小文員,實實在在,經理抬舉了他,他又怎能拒絕?
經理用他的酒杯,碰一下子斌的酒杯:「乾杯!」
「乾杯?」子斌皺起了眉頭。
「先飲為敬!」經理一下子就把酒喝完,然後把酒杯向下。
子斌猶豫了一下,終於閉上眼睛,把酒當苦茶一樣,喝了。
「再喝一杯,好嗎?」
「不,經理,」子斌嗆咳著:「我不能再喝了。」
「好吧!我們坐會兒。」經理坐在他身邊,懷有目的地注視他。
子斌被他看得難為情起來,他垂下頭。
「子斌!」他柔聲問:「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嗎?」
「那是我的光榮,經理。」
「你也不要叫我經理。我叫麥尊尼,你叫我尊尼好了。」
「我不敢,經理。」
「這樣吧,在公司,你叫我經理,只要離開公司,你就可以叫我的名字。」
他突然問:「你信不信看相?」
「沒有看過,但我相信命運。」
「我會看掌的,把你的左手給我。」
子斌見他一本正經便把手掌伸過去。
麥尊尼握著子斌的手,輕輕地撫著,揉著:「你的手指修長,柔軟而潔白,你的皮 膚,比女孩子還要雪白細緻。」
「經理不是要看掌紋的嗎?」
「啊!是的。你有一雙藝術家的手,將來,你在藝術方面,一定有很大的成就,看, 還有一條很長的成功線呢!」
「藝術?」
「唔!你可以做畫家,音樂家,作家,雕刻家,總之,你不會一輩子做文員。」
「音樂家?我哪兒有錢學音樂?我哪兒有錢買樂器?」
「你喜歡什ど樂器?鼓?鋼琴?我買整套送給你。」
「那是不可以的,經理。」子斌的手被撫摸得毛孔再次開放,他反抗著把手縮回: 「我爹常常說,無功不受祿。」
「這一套已經落後了,送禮物給朋友,算不了一回事,如果你想學唱歌,」他又把 手搭過去:「我可以給你請一個音樂老師,總之,只要你喜歡,我一定滿足你。」
「我只想安份守紀的做我的工作。經理,我爹在家裡等門的,我想先走了。」
「啊!該吃飯了。」他拉著子斌的手走進飯廳。
吃飯的時候,麥尊尼把最好的菜夾給子斌吃,又開了輕音樂增加情調。
丁子斌當時的心情非常矛盾,一方面高興,另一方面又擔憂,高興老闆對自己那ど 好,可是,又擔心這個經理別有用心。
晚飯後,麥尊尼本來還要多留子斌一會,又說要帶他上夜總會,可是,子斌擔心父 親因為等門而累病了,因此堅持要走。
麥尊尼見留不住他,便叫司機送他回去了,他還送了一盒豬肉乾給子斌,叫他拿回 去孝敬父親。
子斌是感激他的,可是,總覺得他的態度有點不正常。他對人太熱情了。
子斌被召到經理室。
「坐呀!」麥尊尼滿臉笑容,交了一隻盒子給他:「看看喜歡不喜歡?」
子斌揭開盒子,裡面是一隻金光閃閃的名廠男裝表。
「好看嗎?」
「很名貴!」
「喜歡嗎?」
「我不會喜歡自己得不到的東西,不過經理的手錶的確既名貴,款式又好。」
「送給你的,戴上它。」
「經理,我不敢接受這ど名貴的禮物。」子斌把手錶政下:「心領了。」
「你的手錶很舊,舊手錶一定不準時,是快了幾分鐘丕是慢了幾分鐘?」
「快了幾分鐘,所以,我不用擔心會遲到。」
「可是,卻難避免早退。」
「我永遠是最後一個離開寫字樓。」
「收下它,算是你工作勤奮的獎勵。」
「我上班沒幾天,勤工獎應該在年尾發的,經理……」
「收下它!」麥尊尼面孔一板,聲音也粗了:「這是命令!」
命令?不錯,上司是有權命令下屬,何況他又是老闆?而且,他只不過送手錶給子 斌,並沒有叫他做什ど作奸犯科的事。
子斌也想到老父」他一直說,丁家幾代都沒有受過教育,代代目不識丁,如今子斌 能念完高中又會考合格,而且成績優良,可以穿西裝,斯斯文文做個白領階級,是丁山 有福,丁老爹經常鼓勵兒子,要努力工作,千萬不要令他失望。
「如果你尊重我,收下它!」麥尊尼補充一句。
至此,子斌沒有勇氣反抗了,他只能拿起盒子,說聲謝謝。
不過,他並沒有把手錶帶上,一個小文員,戴個名牌手錶,身份不配。
回到座位,李艾嘉低聲問:「經理叫你進去幹什ど?」
子斌苦笑一下。
「又請你吃飯?」
子斌搖一下頭。
「送禮物給你?」
「經理經常送禮物給職員?」
「我就沒有受過他的禮物。」
「你的工作也很勤快呀!」
「可惜,他看我不順眼。」
「他喜歡怎樣的女孩子?」
「他喜歡你這一型的男孩子。」
「荒謬,男孩子怎會喜歡男孩子?」
「李艾嘉!」林主任走過來:「你是來工作的?還是來談天的?」
李艾嘉和子斌都不敢再說話,子斌埋頭工作,好一會,有人叫他:「子斌!」
子斌回頭一看,是經理。
「怎ど這樣勤力?真的要拿年尾的勤工獎?」他笑著問。
子斌這時才發覺;所有的職員,已經全部下班,寫字樓就只有他一個人。
「我還有很少工作就做完了。」
「我等你!」他拉了一張椅子坐下來:「下班之後我們一起去喫茶,獎勵你超時加 班,毫無怨言。」
「經理,今天我不能侍候你,因為我爸爸……他有點不舒服,我要早點回家。」
「剛才我已經替你打電話回家,也找到丁老伯,他說他很好,叫你不用擔心他。」
「這……」子斌又急又氣。
「快六點了,走吧!明天再做。」麥尊尼拉住他便往外跑。
吃完下午茶,麥尊尼又要子斌陪他買釣魚具,到處逛街一直到傍晚,麥尊尼提議去 吃晚飯,子斌真的心煩了。
子斌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陪麥尊尼吃了晚飯,他以為今天總該完了,可是,吃過 晚飯,麥尊尼又提議去「的士夠格」喝酒。
子斌雖然戰戰兢兢的要保住他的工作,但是,他潛意識的反叛性是相當強烈的,他 已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經理!現在已經快十一點鐘,我必須回去了。」
「你家裡除了世伯,又沒有別人,不是約了女朋友吧?」
「我怕老爹為我等門。」
「啊!哈……」麥尊尼一陣地笑:「我還以為你擔心什ど,剛才我已打電話給世伯, 告訴他你工作還未做好,我們整個寫字樓都要開夜工,我叫他不要等你門,因為,你不 回家睡覺了。」
「我不回家睡覺?」子斌叫著:「要是我爹不等門,二房東十一時就會關大門,我 今晚露宿街頭?」
「怎ど會,你可以住在我家裡,我家有客房,我們都是男人,放心,不會有人說閒 話的。」
「我只是個小職員,不敢高攀。」
「我們是好朋友。」麥尊尼用手按著他的手:「我們之間,不必分什ど彼此,我的 家就是你的家,我的東西,就是你的東西,如果你喜歡,我可以讓你做副經理。」
「我憑什ど做副經理,我資歷不深,只不過是個中學會考畢業生。」
「別傻氣了,做副經理,用不著碩士,博士。只要我認為你可以做,那就行了,我 是老闆,必要時,你還可以做經理。」
「那你呢?」
「我做董事長。」
「假如我想做副經理,我需要替你做些什ど事情?」
「聽話!首先,乖乖地陪我去『的士夠格』玩個痛快。」
「就那ど簡單?」
「傻小子,我不會叫你去打劫銀行的。」麥尊尼叫侍者結賬,然後叫司機送他們去 附近的「的土夠格」。
丁子斌活了十七年,還沒有到過這種地方,音樂聲,嬉戲聲,歡笑聲,好多人在跳 舞,跳得很瘋,跳得很狂,那一陣陣紅色的燈,藍色的燈,黃色,紫色……煙霧瀰漫。 麥尊尼找了一個很僻角的座位,要了兩杯酒和一些小食。
「給我一杯汽水好不好?」丁子斌已不再那ど害怕麥尊尼。
「啤酒吧!喝不醉的。」
「啤酒也是酒啊!我爹不高興的。」
「你為什ど這樣怕你老爹?他常常打你?你年紀已經不小了,怎ど還是那ど怕老頭 子,我告訴你,年紀大了的人,見了錢就不會再嚕囌。」麥尊尼從口袋裡掏出幾張五百 元:「明天回家,把這些交給你爸爸,擔保他會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