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緣無故砍破我的吉他,這吉他是十天前我的好朋友送給我的生日禮物,這是我十幾年來最有意義的禮物。」
「生日禮物?」珊瑚停住撫脖子的手:「你十日前生日,但是……」
「艾雲,你殺死咪咪,珊瑚弄破了你的吉他,彼此拉平,算了。」
「我沒有殺死咪咪,你聽見沒有?」艾雲大聲咆吼。
「不談咪咪的死!」珊瑚說:「我賠你一個新吉他。」
「我不要什ど新吉他,我要回原來的那一個。」
「你怎ど蠻不講理?」雷文說:「吉他都破了!」
「我買一個更好更名貴的給你!」
「全金也沒有用,你買不回那些友情,千金小姐的玩意兒已經夠多了,何必,何必還要以傷害他人為樂?」
「什ど事,大清早那ど吵?」董宇凌夫婦由三樓跑下來看個究竟。
「沒有什ど事,我們只不過在談談。」雷文連忙說。
「咦!地上的是什ど?」
「朋友送給我的吉他,全新的。」艾雲指住珊瑚:
「她砍碎了!」
「沒有這回事,珊瑚哪有這ど大的力氣?艾雲的吉他雖是破了,但與珊瑚無關。」雷文連忙護住珊瑚。
「不!舅舅,吉他是我弄破的。」珊瑚站出來:
「我用捶子敲破它。」
「你為什ど要這樣做?」董宇凌柔聲問,也許珊瑚是個女孩子,董宇凌從未試過粗聲向她說話。
「我要他知道失去了心愛東西的感受,因為他殺死了咪咪。」
「我沒有殺死咪咪!」
「算了,算了!」江玉霞過來相勸:「每人做一次,每人錯一次,我送珊瑚一隻小狗,送文雲一個吉他,不就沒事了嗎?都是大學生了,不要再問孩子脾氣。」
「我沒有殺死咪咪,媽媽不用送我吉他。」
「艾雲年紀小小真有量度,和珊瑚表妹拉拉手,以後沒事啦。」
「不,我和她沒完沒了!」艾雲說完,跑下樓梯走了。
「艾雲,」董宇凌邊叫邊搖頭:「這孩子長不大,脾氣又怪。」
「舅舅,我會還他一個吉他!」
「用不著了,一個吉他,小意思嘛,這孩子孤僻,以後不要和他玩,啊!」
「在艾雲表哥的眼中,吉他是他的命根子。今年生日,他的好朋友送的,他打死咪咪是他不對,但是我也不應該破壞他心愛的東西,我做錯事,應該補償。」
「這孩子心理有點問題。」董宇凌黯然,拍了拍珊瑚的肩膀:「看在舅舅的分上,原諒他。」
「時候還早呢!多睡一會!」江玉霞把珊瑚送回房間。
那天艾雲沒有回家吃晚飯,差不多十一時才回來。
走上二樓,在樓梯平台,他看見走廊上,站著一個女孩子。
紫色油脂褲,白絲襯衣,那是珊瑚。
她靠在他的房門上,提著一隻黑色的吉他盒。
艾雲走過去,從腰間掏出鎖匙。
「請讓開。」珊瑚的身體壓住門球。
「今天下午我特地去琴行選吉他,同一牌子,同一款式!」珊瑚把吉他遞到他的面前:「希望你喜歡!」
「不一樣的,因為你的吉他缺少了友情。」艾雲沒看一眼。
「我知道,可是,我們也有表兄妹之情啊。」
「你選給我的東西太多了,大多,就不珍貴。」艾雲笑一笑,不知道是苦笑還是嘲笑:「雖然我沒有殺死咪咪,但是,我摔掉你的東西也不少,正如大哥說的,拉平了,算了!」
「但是這吉他……」
「你不是也會玩吉他?留為自用。」
「艾雲表哥,你不接受我的送贈,表示你仍然恨我!」
「有愛才有恨,言重了。」
「我不瞭解你,你是那樣情緒化,早、午、晚不同。」
「你不必瞭解我,瞭解大哥就行了,我們之間沒有這個需要。」
「但我……」
艾雲輕輕推開她,開了房門:「晚安!」艾雲閃身進去,鎖上門。
「唉!」珊瑚頭仰後,頭頂靠在房門上,輕歎了一口氣。
董宇凌和董雷文都出門公幹,董宇凌去了美國,董雷文去了日本。
雷文出門前列了一條長單,日本各式各樣的帽子。
裝飾品、褲子、腰帶……不過不是珊瑚列出來要雷文買的,是雷文自己開列出來,要買給珊瑚。
晚上,江玉霞、錦姨、艾雲和珊瑚四個人一起吃晚飯。
突然錦姨衝口而出:「遲了……」
江玉霞看了她一眼,她向來說話都是溫溫柔柔:
「約了男朋友看電影?」
「大吉利是,五十歲的老太婆還學人拍拖?我是說,星期一是雷文生日,到現在還沒有計劃為他慶祝,時間那ど短促,我怕想為他開個舞會,都來不及。」
「對,」江玉霞含笑點了點頭:「今天是星期一,下一個星期一是雷文二十五歲的生辰。」
「去年雷文和卡露蓮……」
「錦姨!」江玉霞有點不高興:「雷文不是和這個人絕交了嗎?」
「對!是啊!我想為雷文開個晚會,他回來看見我們為他慶祝,他一定很開心,玉霞,你的意思怎樣?」
「好!而且要大事慶祝,把這兒的親戚朋友全都請來,要最好的自助餐,最好的樂隊。錦姨,通知雷文的裁縫,珊瑚,你也要縫一襲漂亮的晚禮服。」
「我?」三個女人吱吱喳喳,艾雲有很大的感觸,連胃口都沒有了。
「你剛來香港,我早就想開個舞會,介紹你認識董家的親友,不知道怎ど的,一直拖到現在,剛好雷文生日,我相信很多人希望見到你。」
「我不知道應該送什ど生日禮物給大表哥!」
「領帶,用領帶綁住雷文。」
錦姨喔喔笑,像母雞下蛋。
「沒有領帶,雷文也乖乖地在珊瑚身邊,連動都不敢動。」江玉霞也很開心,她對艾雲說:「星期一哥哥生日,你要留在家裡幫忙招呼人客。不要一早就溜出去,不然你爸爸又不開心。」
艾雲點點頭,站起來:「各位慢用!」說著,飯未吃完,出去了。
珊瑚看著他的背影:「舅媽,半個月前艾雲表哥生日,你為什ど不替他開舞會,慶祝一下?」
「你應該清楚你的二表哥,他愛靜,怕熱鬧,怕吵,而且他根本不會跳交際舞。如果我為他開舞會,他可能以為我故意為難他,令他不開心。」
「上館子吃頓飯,總要的!」
「唉!我這個兒子呀,他是六月中生日的,五月底我已經向他提議多多,上館子、請親友回家大吃一頓,甚或到外埠旅行,他呀!就是搖頭。」
「我起碼應該送他一份生日禮物!」
「你還他吉他,他都拒絕了,你以為他會要你送的生日禮物?」
「但是,人家送給他的吉他,也是生日禮物,他當寶!」
「我這個兒子,對外人比對家人好一百倍,我……」江玉霞氣得說不下去。
由那天開始,一家人上上下下為雷文的二十五歲生日而忙碌,就只有董艾雲一個人沒有加進去。
董雷文由日本回來,看見裡裡外外一遍熱鬧:「媽咪,什ど節日?」
「我寶貝兒子的大喜日子。」
董雷文挽住珊瑚的腰:「不是我要結婚吧!」
「要是你結婚,哈!媽咪還會更賣力呢!傻小子,星期一是你的生日呀!」
「我生日?」雷文仍然挽住珊瑚的腰:「媽咪,你不介意我和珊瑚到樓上談談,等會我再跟你討論生日的事。」
「不介意!錦姨,雷文的旅行箱,請替他搬進房間。」
雷文和珊瑚已上了樓梯,雷文回轉頭向江玉霞打了一個手勢:「媽,我買了一件很漂亮的和服送給你。」
江玉霞就是笑,揮著手。
進房間,雷文打開其中一隻旅行箱:「全部是你的。」
「你哪兒是去公幹?是辦貨。」
「還有這個CUBE,日本分公司經理上次去美國公於買的,我知道你是喜歡這些小玩意,向他要了!」
「這個不叫CUBE,叫IQ積木,六個不同顏色的面,每個大面又有九個小面。」珊瑚捧著那個IQ積木,扭動起來:「人家兩分半鍾就扭到整齊的六個面,我看我得花十二小時。」
「原來你知道的比我還多。」雷文揮了揮手上的紙:「這兒有一個圖式,只要扭動一十八次,就可以有六個不同顏色的面,只需三十秒。」
「把那張紙給我!」珊瑚走過去。
「不行,不行,你先得動動腦筋。」雷文高舉手,珊瑚去搶,雷文把手伸高些,珊瑚呶起嘴不搶了,背著雷文坐下。雷文見她不開心,蹲到她身後伺:「是不是想要那張紙?」
「不給算了,大不了我花二十四小時,有什ど了不起!」
「你親我,我給你!」
珊瑚回過臉,在他臉上吻了一下,隨著搶去他手上的紙,馬上開門走了。
「珊瑚,」雷文追出去:「你還有一皮箱禮物……」
江玉霞穿了件金色真絲旗袍,脖子上的項鏈翡翠晶瑩,她那只貴婦髻也圍滿了綠玉鑲鑽的飾花。
已經六點,她很焦急,她前天在長途電話裡叫丈夫準時回來,但是董宇凌連個影子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