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明誠不會像明正那樣在文件上簽個名,內容根本不理。明新一上馬場,也是名字一個,至於文件內說什ど他已無興趣。明誠就不同,他知道普通文件自然有人簽,交由他簽署的,必須是重要文件。因此每份文件他都會看一遍,不明白的去找答案,不同意的馬上提出來,特別是一些巨額的合同,他常親力親為。但交際應酬,他反而會派那些少年得志的高級職員前去。
他偶爾會帶些文件回家,請姍姍幫忙。姍姍也很樂意,於是,他們會在圖書館忙一晚。
這樣公事公辦的情況也不多。
不過,他們吃過晚飯也喜歡躲在圖書館;因為,姍姍和明誠都喜歡看書。
他們也會一起欣賞古典音樂。
甚至只是看電視、聊天;不過,也未必每晚如此,有時候,也會各忙各的。
比如今晚,明誠要等長途電話,還要寫幾封信,他吃過飯便回房去了。
姍姍到下人間辦點事,又去護衛室看看,一大個家,不愁沒有事做。
然後,她來到幻羽噴泉,坐下來,靜靜地欣賞噴泉的幻變。
她來幻羽噴泉已經一年多,但是,直到今晚,她才真真正正坐下來看噴泉。
剛來幻羽噴泉,單是應付沙明正與容芳姿已經夠費盡心思,跟著又應付沙明新,哪兒還有心情看噴泉。
為了兩個壞男人,浪費了一年時間,實在不值得。
但是,如果她不把明正和明新弄出去,她早就被沙明正和容芳姿踢走;今晚,她還能夠在這兒?
池裡的錦鯉,又大了,身又圓了。秋風掠過泉水,帶來陣陣寒意。
突然,肩膊暖暖的,她連忙回過頭,明誠正為她披上一件外套。
「這兒地勢高,晚上特別涼。」
「長途電話來了?」
「來了,信也寫了,我走出露台看噴泉。」他坐在她身邊,一套深藍便服,外面一件白色軟皮背心:「我晚上好喜歡從上面看噴泉。」
「你外婆好嗎?」
「我外婆今年春天已去世,電話是舅父打來,他問爸爸美國公司的事。」
「對不起!」
「沒關係,我們也要面對現實。」他還是輕歎一口氣,姍姍也是頭一次聽到:「外婆最疼我,她在,我也不會和同學相約去歐洲的,可能還不會回來。外婆身體不好,我擔心一走開她便去世了,結果,她還是老死了!」
「有個人愛自己真好!」
「你媽媽不愛你嗎?」
「愛又怎樣?後父還有一雙子女比我小。我一生就只有我爸爸愛我,可惜他一早就死了。我就是這樣:沒有人愛我,我也沒機會愛別人,這是最悲哀的……」她幾乎想哭,很感慨。
「姍姍!」他那厚厚軟軟的手,蓋在她的手背上,她抬起頭,剛接住他的目光,像觸了電一樣,她渾身發燙,心卜通卜通地跳。
她連忙垂下頭,手很暖,但有點抖。
她和曾如及幾個男人拖過手,但從未有觸電的感覺。
「你美麗又可愛,不會沒有人愛。」
「美麗?如果那男孩子只是愛我的美麗,同樣是悲哀!」
「還有可愛!美麗又可愛的女孩子往哪兒找?」
「你常常這樣稱讚女孩子?」
「沒有,我還是第一次贊女孩子美麗。」明誠輕輕抬起她的下巴:「我說過我的條件很高。」
姍姍兩排睫毛垂低,就是不敢看他,他的眼睛會攝人的,她仍在心跳加速。
明誠在她那俏麗的唇片上輕輕一吻,姍姍的心蕩了蕩,人飄一飄。
他握緊她的手,身體移過些,另一隻手抱住她的腰,他把臉貼上去。
彼此在互聽心跳聲。
姍姍迷糊了一會兒,她咬咬唇清醒過來,她問自己:「我們在干什ど?」
她婉轉的推開他:「我有點冷,想回房間休息。」
他撫了撫她另一隻手:「是有點冷,我們回去吧!」
進客廳,姍姍在適當時候把手抽出來,拉下身上的外套,交回給明誠:「謝謝你!」
姍姍跑快點上樓梯,明誠跟著上去,到二樓他還跟她道晚安。
第二天姍姍還以為明城看見她,會感到難為情。可是,明誠並無異樣,就如平日一樣,看見她有說有笑。
姍姍鬆了一口氣,老實說,她早已有一套計劃:後父不用她還錢,她每月可多儲些錢,加上容芳姿、明新、沙皇送的飾物,她差不多已經有足夠的錢到加拿大留學。
她仍然醉心於醫科,希望終於能夠成為醫生。但是,回香港大學已經沒有可能,所以,只要沙皇肯接受手術,不用再依賴她,她便離開沙家。
至於昨晚明誠為何對她態度親熱,可能幻羽噴泉具羅曼蒂克氣氛,年輕小伙子情不自禁。
姍姍高興繼續和明誠做好朋友。
這天一個意大利廠家請客,陪客還有兩個法國人,本來明誠準備和姍姍一起去;可是那意大利人猛打聽有美女陪酒的夜總會,明誠覺得這種宴會,姍姍不適宜參加。
明誠回家更衣赴宴時,沙皇不斷叮囑兒子:「你不會喝酒,酒叫顏成康代你喝!」
顏成康是公司公關部的副總經理。
姍姍吃過晚飯,忙了點家務,看過電視,便回房睡覺。
不知道為什ど,就是睡不著,看看床頭的夜光鐘,一點了。
她起來,穿上睡袍,到樓下,看見阿國:「三少爺回來了沒有?」
「快回來了,顏先生打電話來,叫派部汽車去。司機已經開車去了!」
「他自己不是開了車出去的?」
「顏先生說三少爺不適宜開車。」
「他真的喝醉酒。」她記得後父每次喝醉酒,母親都為他煎參湯。
姍姍吩咐廚房為他準備參湯。
汽車聲、人聲,不一會兒,司機和顏成康扶著明誠進來。
「余小姐,」顏成康看見姍姍連忙說:「其實明誠沒喝什ど酒,那些歐洲人每人勸一口,大概喝了一杯半。他真是不會喝酒,喝了一杯已經只會笑,他醉了!」
「顏先生,謝謝你送他回來。」姍姍和阿國接替扶明誠,又吩咐司機送顏成康回家。
明誠又高又壯人又重,姍姍說:「到偏廳用電梯!」
好不容易送明誠回房間,放他在床上,姍姍協助阿國為明誠更衣。
姍姍呼口氣叫阿國到廚房拿參湯。
姍姍在床邊,用熱毛巾為明誠敷面。
明誠迷迷糊糊,半睡半醒,口裡喃喃的叫著:「姍姍,姍姍……」
姍姍拍拍他的臉:「醒醒!」
阿國拿參湯進來。
姍姍怕他酒後失言,對阿國說:「把參湯放下,你可以去休息了!」
阿國一走,姍姍便要獨自侍候明誠。
明誠肌肉厚,人重,姍姍好不容易才把他扶好,餵他喝了一碗參湯。
姍姍放下碗,扶他躺回床上,正想把手抽出來為他蓋被。他突然半睜著眼,伸手抱著姍姍,往下一拖,姍姍便倒在他的身上。
「姍姍……」明誠雙手抱緊她,嘴在她臉上狂吻。
「別這樣……睡覺啊!」姍姍迴避著,用手推他。
他用一條臂便攬住她的身體,另一隻手抱住她的頭,嘴對著嘴,姍姍再也逃不了。
他手一按,四片唇便緊粘在一起了,她的心又狂跳,身又有如觸電,更有點醉的感覺,她不再掙扎,陶醉著。
姍姍一共被三個男人吻過:曾如,因為是未婚夫婦,姍姍當作是例行公事,無所謂,沒有意外的喜悅,也不討厭;明正呢,事後總作悶;明新更令她厭惡,被一個自己不愛的人吻了,還要裝熱情,真痛苦。
只有明誠不同,他令她飄飄然。
由熱烈到和緩,最後他兩片唇不動了。
她張開眼睛一看,原來明誠已經睡著了,但他仍擁抱著她。
姍姍拉開他的手,坐起來,看著他。他熟睡如嬰孩,安詳而寧靜。姍姍為他蓋上被,再看看他,他嘴角透著一絲甜笑,樣子好可愛,大概在做夢。
姍姍忍不住低頭吻他一下,事後又十分後悔,馬上離開他的房間。
第二天明誠看見姍姍,拉了拉身上的杏色滾鹿皮的毛衣,樣子很不自然。
吃早餐時,明誠幾次想和姍姍說話,結果又忍住了。
直至餐廳沒有傭人。
「姍姍,昨晚我發了個夢,我好想告訴你,可是……怕你聽了生氣。」
「發夢有什ど好生氣?大男人結結巴巴、吞吞吐吐!」
「我夢見我……我和你……熱吻!」
「你不是做夢,你昨晚喝醉酒強吻了我!」
他一臉的紅:「真的?怪不得……唉!真對不起,姍姍,我是無意的。」
「我相信你是無意的,你又怎會隨便吻一個條件不高的人呢!」姍姍用餐巾抹抹嘴,站起來走出餐廳。
「姍姍,我不是這個意思。」明誠扔下叉子走上前,捉住她的手臂。
「請放手,三少爺,傭人看了不好!」
「我們談談好嗎?今天放假,我們出去找節目,嗯?」
「今天我要回家,放假是我的時間!」姍姍皺了皺眉頭。其實,她並非恨明誠,她恨自己。他無意,她失望,但她理應高興,因為明誠吻她,是酒醉,無意識,那證明只是一場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