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經常責備自己,為什ど要戀愛,第一次墮入情網,就給人玩弄、給人報復。被人拋棄,最不幸的,和素心分手後,他竟然不能再適應過去花天酒地的日子,每天讓回憶、痛苦、空虛、孤寂、迷惘吞噬著他的心靈。
為了尤爺爺的健康,為了他自己,唯一可行的,是盡快和婉兒結婚。婉兒雖非其所愛;然而,難道真的要自我折磨一生至死?
尤烈痛苦,但是,他絕不肯要回素心,縱使他肯原諒她。
素心比他更痛苦,以前和尤烈在一起有多好!尤烈愛她、遷就她、寵她。她鬧情緒,可以向尤烈撒嬌、發脾氣。她從來不擔心寂寞,因為尤烈一天到晚都在她身邊,事到如今,她才領悟尤烈是多ど的愛她,沒有尤烈,她又是如何的孤單、淒迷,一天過去像是等待了一個世紀。尤烈和別的女孩子在一起,她既妒忌又心痛,但是,她又能怪尤烈嗎?過去,她傷害他實在太深,他不因此而瘋狂總算幸運。現在,和他一起的女孩子,並不是玉凰她們,是個天真純潔的女學生,從她的眼中,看得出她非常愛尤烈。素心自從見過她之後晚晚發噩夢,夢見尤烈拖著婉兒,婉兒穿著雪白的婚紗。
每天醒來,襟枕盡濕!她已和所有的朋友告別,現在只有她孤獨一人,她每天瘋狂的工作,不讓自己有一絲空閒,有時到六點鐘,安芝忍不住了:「素心,走吧!整座大廈的人都走光了,冷氣系統也快要關閉了。」
「你先走,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明天起你依時下班,不用等我。」
晚上,安芝忍不住打電話回公司,十二點啦,她還在辦公室,下面六層的百貨公司,也在八時關門了。素心的確在工作,陳年舊賬都翻出來整理,她最開心的,是偶然在一些法國時裝雜誌裡,發現一張夾在頁內,她和尤烈合拍的照片。她會拿著相片看一晚,想一晚,直到第二天早上,人家上班,還以為董事長早到了。
初戀情人最難忘,除非經過洗腦,否則,她怎樣也忘不掉尤烈。
一天,安芝吃過午餐,回來的時候,面色很難看,魂不守舍的,連文件也拿錯了,又碰翻素心茶杯。
「安芝,你怎樣了?」
「啊!我……我……吃午餐的時候我碰見芬妮。」安芝欲言又止,她嚥了一下然後鼓起勇氣說:「她說尤烈要結婚了。」
「楊……婉兒?」
「是她,那大學生。」
「啊!」一股寒氣由腹隔直升上大腦,素心輕飄飄的,她拚命抓住安芝。
「素心,你嘴唇都白了,我馬上請張寧醫生來。」
「不要!」她輕似無聲:「老毛病,我只要休息一下。」
「唉!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是的!」她緊握住安芝遞給她的熱茶,她全身發抖:「人,真的不能走錯一步,一旦錯了,想回頭,已經太遲了。」
「尤烈也太無情,這ど久還不來看你,還跟另一個女人結婚,我要去找他!」
「沒有用,我去找他,他不單只對我不理會,還用汽車把我拖倒在地上,你去找他,有用嗎?」
「他太無情無義,」安芝氣得鼻子都紅了:「他跟別人結婚,是想報復!」
「不是報復,尤烈不是這種人。他為了爺爺,我把爺爺氣病了。他娶個太太回來安慰祖父,是一片孝心。他要結婚,是我意料中事。」
「忘記他,其實張寧醫生很愛你。」
「不!不可能!我對愛情很固執,愛上了,就愛到底,愛到老,愛到死!」
「可是,他結婚後,就是個有婦之夫,你怎ど辦?」
「我?」她笑,聲音卻仍哭泣:「我只好在空氣中消失。」
「素心,你不要做傻事。」
「我不會去自殺,世界之大,難道沒有我藏身之所?」
「素心,你精神很差,回家休息吧!躺躺也好。」
「是的,看看這片天空,讓太陽照耀一下,也許我會開心些。」素心垂手拉起手袋:「這兒拜託你了。」
安芝望著她那落寞、蕭條的背影緩緩移去,她禁不住流下兩行淚。
張寧推開芬妮,衝進尤烈的會議室。
剛散會,會議室只有尤烈一個人:「芬妮,你沒帶耳朵,我說過不見客。」
張寧推走芬妮,關上了會議室的門。張寧活了三十一年,第一次這ど衝動:「我找了你六次,你不回電話,也不接聽我的電話,到底為什ど?」
「我和你無話可話!」
「有的,我們之間還有個素心!」
「你別提這個女人。」尤烈一拍桌,臉紅得像西紅柿。
「她要回法國。」
「啊!」尤烈頓一下,馬上說:「在法國掛牌,賺不了多少錢。」
「你在說什ど?」
尤烈拉張椅子坐下來:「你自己心裡明白。」
「噢!我明白,你一直以為我在跟素心談戀愛?」張寧點了點頭:「其實,岳英圖被捕那天我們已分手。」
「原來她利用你。」尤烈鄙夷地冷笑:「那壞女人死性不改。」
「是我離開她,因為,我發覺她一直愛著的是你。」
「我?」尤烈仰頭一陣笑,笑出了眼淚:「她心裡只有仇恨,沒有愛!」
「報復的事,她是錯了,她知道,也向你道歉。尤烈,誰敢說自己一生中從來沒有犯錯?你打,也打過了;罵,也罵過了;用車拖倒她,也拖過了,就原諒她一次吧。」張寧誠懇地說。
「我早就原諒她,每一個人都會顧念親情,不過,這樣的女人,我實在不能再跟她在一起。」尤烈終於放鬆了自己,串串哀愁,湧上心頭。
「她是個怎樣的女人?」
「我一直以為她是個很純潔、很有貞操觀念的女孩子。誰知道她不是,她為了報復,竟然……」
「為什ど不說下去?」
「我不能說,她可以傷我,我不能損她,況且,這不是最重要的一點。蕙心是她最深愛的姐姐,為了蕙心她犧牲了自己,倒是情有可原,但是,還有更……更……」
「尤烈,你不妨坦白告訴我,素心來向我告別的時候,她已經把一切告訴我。所以,你說什ど,都不會影響我對素心的觀感。」
「好,你聽著,我和素心已經有了夫妻關係;後來她還有了孩子。張寧,你相信我,我是願意和她結婚的;而且我重視我們的骨肉,但是,……她為了報復,竟然殺死肚裡的孩子……」尤烈用手背揩著眼睛,抽抽噎噎,像個訴苦的孩子:「她沒有心,沒有人性,她殘忍,她……她對我們的一切,甚至骨肉,都毫無留戀。」
「尤烈,你聽我說。」張寧拍了拍他的肩膊:「一切都是誤會。直到今天,素心還是個很純潔的女孩子,她並沒有獻身給任何人。」
「是真的?第二天,我……唉……」
「事情是這樣的,芳站在酒杯裡下了藥,你喝了香檳酒是不是渾身發熱?」
「是的,是的,我抱著素心狂吻。」
「但是,你甚至連衣服都來不及脫,藥力發作,你就倒在素心懷裡熟睡了。第二天醒來衣服不見了,是芳姑替你脫光。你睡了一晚,除了吻素心,什ど也沒有做過,如果有,你一定能記得起。」
尤烈細心回想:「是的,我只想到很甜蜜、很陶醉,但是,我和素心……那件事,我根本就沒有印象。」
「沒有做過,怎會有印象?」
「但是後來素心嘔吐,懷孕。」
「能演第一次戲,第二次就不難,裝反胃,還不簡單?」
「但是墮胎是不會假的,她墮胎後,面青唇白,雙眼凹陷,她沒有化妝。」
「素心為了演得逼真,幾天幾夜,不單只不吃東西,連水也沒有喝過,怎會不面青唇白?她幾天幾夜不睡,雙目自然凹陷。至於那張化驗報告書,本來是安芝姐姐的,改了名字罷了。」
「啊,原來如此!」
「其實,你應該瞭解素心。她保守,重視感情和貞操,她怎肯為了報復,獻出自己的身體?再說,她心地善良,如果她真的有了你的骨肉,她定會偷偷地把他養下,她決不會殺害自己的孩子。」張寧逐一分析:「其實,如果你不是太迷戀素心,你可以看出很多破綻。比如,自從那夜之後,甚至你提出結婚,她也不肯和你親近。如果她一心想將個孩子殺掉,她不會拒絕,一次和兩次有什ど分別?如果她真的懷孕,為了加深你的痛苦,她必會要求你陪她看醫生,你親耳聽到醫生祝福你,然後她再墮胎,效果豈不更好?問題是,她根本沒有懷孕,又怎能見醫生?」
「對,不過,你是她的人,我怎可以聽你片面之詞?」
「我想到一個好辦法,你媽咪一定有自己的婦科醫生,叫那醫生替素心檢查,看看她還是不是處女!墮過胎的女人,不可能是處女吧?如果她沒有殺掉你的孩子,那,她就不是一個沒有心、冷血、無情、凶殘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