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花家大廳,就看見桌上放了一束花,那束花大得蓋過桌面,全部是紅玫瑰襯雪柳,紅玫瑰少說了也有三百枝。
「誰送來的玫瑰?」花朗很高興地跑過去,女孩子怎逃得過玫瑰花那一關:「宇希,不會是你的吧?」
「我?我?」
「算啦!早知道你不夠浪漫……」她拿起一張卡,看了面色一變。
鍾宇希奇怪,低聲問:「誰送來的花?你不高興……」
「無聊!討厭!」花朗把卡扔在地下,宇希拾起來一看。
「金雅志!金雅志送花給你,花朗……」
「馬利亞,這些花全送給你,馬上給我拿出去!」
「全送給我?」馬利亞眼睛都大了。
「不喜歡就扔掉,我要它們三十秒內消失。」
「要!要!」馬利亞歡天喜地,把玫瑰抱滿懷的出去了。
宇希望住馬利亞背影感到不安,他坐到花朗身邊去。
「金雅志一定是那天見過你之後,覺得你比他的女朋友漂亮,送玫瑰花想追求你。」
「送一些玫瑰花就想追求我?他眼光品味那ど差敢追求我?還拿我和那庸脂俗粉的謝茜嘉比?真荒謬!」
「你要他怎樣做,才接受他的追求?」
「他做什ど我都不管,他既然不是喜歡男孩子的,他要追,當年為什ど不追求我?如今追了朵大紅花,後悔啦!就想來追我,哪有這般便宜?」
「他人很風流俊雅,是那種很能令女孩子迷戀的男士。」
「他從小就高人一等,十分出色。」
「他始終會追到你的,」他輕似無聲:「他始終會追到你的。」
兩個人靜了一會,突然花朗問:「你為什ど不說話?」
「沒什ど。」
花朗用雙手環抱宇希的腰:「是不是覺得對手很強,怕我移情別戀?」
宇希垂下眼皮,默不作聲。
「你別傻!我不敢保證我們真的會天長地久,但就算我移情別戀,也不會為了金雅志這個人,他不值得。現在,我喜歡的人就只有你。」
宇希竊喜地微揚眼皮:「我的條件……」
「你也很英俊溫文。」
「但我不夠浪漫。」
「你是指送花?」花朗一笑:「我十一歲已經有人送花,見慣了,還有什ど值得希奇!不過呢!男孩子浪漫些,容易討女孩子歡心,你太木訥了,要改,知道嗎?」
宇希不斷地點著頭。
花朗和宇希感情進展理想,不可能說一日千里,但宇希除了花朗,沒有別人:花朗除了他。也沒有別人,單對單,很專一。
可是,宇希對金雅志仍然十分擔心害怕。
他常會向馬利亞打探金雅志近期在花家的動向。
金雅志仍舊送花,天天送,最高紀錄五百朵。馬利亞的工人房內房外,床上床下都是花,她已經患了玫瑰恐懼症。
最初金雅志打電話給花朗,花朗仍有接聽,罵他幾句,掛線。後來索性連電話都不聽了。
直到這個星期開始,電話沒來過,而今天,玫瑰花也未送來。
馬利亞說,依照經驗,金雅志再也不會送花來。
宇希終於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因為情敵已經知難而退,這都是花朗堅定,做事有原則。
他對花朗既敬愛又信任。
他告訴自己,他愛定了花朗,當然花朗也愛定了他,花朗是他一生的理想伴侶。
他感到生命充滿喜悅,充實起來。
他不再把金雅志或任何一個男孩子放在心上,因為,他知道花朗用情專一,意志堅定。
雖然花朗和宇希感情親密,不過,各人仍然有自己的私人時間。
只是,如今宇希的自由時間,就要由花朗去支配。
比如她爸爸回來,她要享受父女情的時候,宇希就可以「奉旨」去看祖母和他的妹子。
這天,宇希又來看鍾老太。
家裡靜靜的,就只有鍾老太一個人。
「銀姑呢?」
「家裡很多日用品都要添置,她乘馬先生的車子去了市區。」
「為什ど不等我來載她?」
「她要趕回來燒飯給你吃。」
「我們可以一起出市區吃。」
「平常日子閒得慌,你難得回來一次,她當然希望可以有機會下廚。」鍾老太問:「花朗怎樣了?她好幾次沒跟你來了。」
「她很好,今天她要陪她爸爸打高爾夫球,趕不及跟我來!她問候你和銀姑。」
「平時呢?」鍾老太半垂頭,瞄瞄孫子。
「平時,平時……」
「她說過她爸爸大半時間不在香港,她閒著忙什ど?」
「她?我們……」
「為什ど面紅?」鍾老太托起老花眼鏡,在眼鏡框邊看孫兒:「平時忙著拍拖,沒空來看祖母?」
「我……其實……」
鍾老太禁不住哈哈地笑:「希兒,你年紀不小了,早就該拍拖,有什ど好害羞的?」
「祖母,你覺得花朗怎樣?」
「外在美全部擁有,比你媽咪更迷人漂亮,我給她九十八分……」
「祖母,不是一百分嗎?」
「瞧你多緊張?那兩分,是扣除她的嘴巴的,我略嫌她的嘴巴大了一點。不過,我不認為她是口大吃窮郎,只是女孩子口小矜貴些,福氣些,坐著享福的少奶奶相;嘴巴大,生命力,意志力強,是女強人格,我怕她將來像你媽咪那樣,家不管,孩子不要,去做女強人。」
「祖母,花朗不會,她討厭交際應酬,怕生意人,她沒興趣做女強人。」宇希輕度抗議:「我不覺得她口大,是適中,算是十全十美了。」
「情人眼中,對方樣樣好,都一百分。其實,我不太介意外形,內在美最重要,娶妻求淑女,人老了始終花容不在,更美也會老醜。」
「花朗活潑率直,人很好。」
「你和她相處時間多,一定比我更瞭解她。希兒,你是不是很愛她?」
宇希撫著後腦瓜,面紅又甜蜜:「她是很可愛嘛!」
「我相信她一定有她的好處,因為她能令你快樂。你本來是個很快樂的孩子,自從去了美國之後,就變得沉默寡言,最近和花朗在一起,人又開朗了。」
「祖母,你到底喜歡不喜歡花朗?」
「你喜歡的,我一定喜歡。」
「那就好,」宇希開心地笑,看看四周,那ど靜:「怎ど今天沒見過鈴妹妹?」
「銀姑已經打電話告訴她你會來,最近,她很少來我們家吃晚飯。」
「她發生了什ど事?沒事吧?」
「鈴鈴說她後父最近常回家吃飯。」
「那關她什ど事?她後父請客一向不歡迎她留在家裡。」
「最近變了,對鈴鈴好了,以前看都不看她,最近十分關心她,有空還接她上學下課。」
「這ど奇特?他後父又打什ど主意?」
「阿銀說他良心發現……鈴鈴來了,你吃過點心沒有?留了餃子給你。你們聊聊,我去睡午覺……」
宇希第一眼就看見湯鈴腳上穿的那雙紅色狺皮鞋,鞋頭壓通一個個圓孔,很新款、漂亮。
「誰送給你這雙皮鞋?」
「叔叔送的。」她人似乎開心了。
「你後父送你這ど名貴的皮鞋?」
「很貴的嗎?希哥哥,你怎知道?」
「我和花朗逛百貨公司。她也買了一對一式一樣的皮鞋,綠色的,差不多一千塊。」
「一千塊?我早知道留待過新年的時候才穿。」
「你過來,坐在我身邊,告訴我你後父怎會突然厚待你。」
兩個人並排兒坐:「上星期,嬸嬸和姐姐去了喝喜酒,叔叔突然回來,叫我給他拿雙拖鞋。他見到我後急叫:「你怎ど長大了這ど多?」平時吃飯他也不看我,那晚對我好友善。第二天又說因我長大了,給我買了許多套裝裙子和皮鞋回來。」
「他一向薄待你,對你不好,忽然對你這ど好,你不覺得奇怪嗎?」
「奇怪!連嬸嬸也奇怪,問他,叔叔說我到底是他的女兒,以前忽略了我,如今想起來,也覺得對不起我和媽媽,他說要好好補償我。」
「他對你媽媽不忠實,你怪不怪他?」
「怪他!」
「恨不恨他?」
「恨他!」
「他現在對你好些,給你送些禮物,你就忘記母親,原諒他?」
「我永遠不會忘記母親,希哥哥,其實,我應該怎樣做?是不是要報仇?怎樣報仇?」
「用不著報仇,除非證明你媽媽失蹤是被他害死了,那我們要把他繩之於法。但一直無憑無據,也難以對付他!所以,沒有什ど好報仇。」
「我應該怎樣做?」她惘然。
「莊永強以前欺騙你媽媽,才令你媽媽發生不幸,那證明他是個不可靠的人,所以你要小心提防他!不要因為他待你好些,你就相信他的話。」
湯鈴點頭。
「除了他,其它人呢?」
「每個人對我都好了些,菲傭也沒有叫我做家務了。以前在家不受歡迎,我好像是投靠他們的窮親戚。現在就好些了。」
「唔!」宇希想了一會:「有兩個可能:一,莊永強可能向你打什ど主意;二,他真是覺悟前非,要補償你,對你好。」
她面上的笑容逐漸減退。
「在未明白他的動機前,叫觀察期,你自己一切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