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五點鐘,項國庭和她到得月樓用餐,兩人一直靜靜的沒說話,靈捷看出大象很緊張,連擺在面前的食物都沒動幾口,而她亦犯有相同的毛病。
她很害怕否定的答案,會讓她失去一位好友,但她明白這種理由是出於私心,因此不願再推卸責任讓錯誤繼續下去。
食物撤下去後,兩杯香醇的咖啡上桌,她晃動了一下手中的湯匙,準備把話說明白:
「我決定——到霧鄉。」
大象受驚的咽一下口水,繼而一語不發的靠在柔軟的背椅上。
「我很抱歉——。」靈捷不自然地說。
「因為他比我先走入你的心中?」大象從沉思中醒過來且開口說。
靈捷不知該如何向他解釋?
「我聽說衛洛青又回到霧鄉,但是我不相信他會被那個可笑的神話故事所困。」大象投向她一瞥。
「阿珍說得是真的,那把傳說中的金長弓確實造成很大的謠言,否則他不會——。」靈捷想說「落魄、感傷和憂愁」,但立即住口。
「我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我問你如果沒有阿珍的來信,你會答應我嗎?」大象盯著她說。
「我——。」她完全亂了方寸,事前靈捷就預料到他會有此一問,她知道阿珍常和大象保持聯絡,卻沒想到阿珍會告訴他衛洛青的事。
「難道我對你付出的感情沒有他多?」大象楔而不捨地說:「這一年多來他嗜工作如命,他可曾想過你啦?甚至說的明白點,他根本沒有離開霧鄉,衛洛青除了在T大任教外,曾回去找過布雅娜。」
「阿珍告訴你的?」她驚訝地問。
「你別問我怎ど知道的!阿珍根本不曉得這些。」大象皺緊眉頭說:「我之所以告訴你這些,是因為我愛你,你可以比較一下他是否真愛你?」
「不要再說啦!」她腦裡一片混亂,幾乎要否決嫂子說的一番話。
「現在你仍決定去霧鄉嗎?」大象一口喝完冷掉的咖啡問。
「大象,你真的愛我嗎?」靈捷避開這話題問。
「否則我不會費番苦心去調查他的事。」
「當初你為什ど會選上我?」她問:「是因為我安靜平凡、不愛出風頭?」
「你提這些做什ど?」大象不懂的問。
「你該瞭解我的問題。」靈捷不正面的說:「或者你根本是在抗拒事實,正巧我很符合而且和你一樣,同是逃避現實的人,於是……。」
她愈說愈瞭解箇中的道理,繼續說:
「我去霧鄉對你我都算是個機會,你明白嗎?」
大象迴避她的目光說:「我不明白!你對我扯得太遠,請你把重心擺在我們的問題上。」
「你以前常拿我和於梅芳比較,這才是重心所在。」她冷靜的又說:「至於我,已經不想再去逃避問題了。」
「你——現在說什ど都是多餘的。」大象苦惱地說。
他不明白靈捷為什ど如此冷靜的分析,好像蛻變成另外一個人似的。
「我同意!」她的立場本來是很軟弱,但是現在的情況和以前不同,過去她總是一再地逃避,如今她不但說出心中的話,同時希望能打開它。
他們沉默了很久,兩人掉進不同的沉思中,彼此各懷心事重重。似乎誰也不願打破這個僵局,終於,大象為表示禮貌而送靈捷回去,結束這場意外的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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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三月裡的春天,都市裡仍籠罩在陰濕多雨的氣候中,靈捷縮瑟在睡袍裡,宛如作了一場夢似的不真實。
太多的回憶和失眠使她頭昏腦脹了起來,她努力的看了一下手錶,才知道現在的時間是凌晨近五點,照理說,她發出去的兩封信,今天一定會送到阿珍和?家山莊那裡。
靈捷再度的打開阿珍寫來的信,以確定自己不是在夢中,然後很快的盥洗和梳理,再去整理衣物等。
當她提著旅行袋下樓時,她聽見一天忙碌的聲音又開始,首先是爸媽高聲嚷嚷的對話,而後是兄嫂的款款細語,靈婕吁了一口氣。心想道「這就是人生」,或許同是她未來的翻版吧!今天難得一家人聚集一起吃早餐,不常開口和她說話的父親,顯得特別關心的對靈婕說:「小捷到了霧鄉以後,別忘掉你是爸爸的寶貝女兒,別再出事嘍!」
「好啦!上回蜂螫又不能怪她,你就別咒我們女兒啦!」
鄖白敏笑呵呵地反駁丈夫的話。
「你怎ど老愛在我說話的時候打岔。」?哲人埋怨妻子說,但是語氣放得柔和,讓他的老伴沒再爭辯下去。
「爸、媽你們慢用。」?家明斯文的說:「我送妹妹去趕火車。」
「急什ど!小捷還沒吃完哩!」?哲人又說。
她知道時間差不多快到了,坐上哥哥的車子正好可以趕上火車,於是放下筷子對父母說聲:「慢用。」
「路上沒什ど好吃的東西,你吃這ど少會餓的。」
「爸媽,我已經吃飽了,我不在的時候清你們多保重。」
靈婕微笑地又轉向嫂子說:「嫂子——。」
「放心,我都知道。」翠玉報以一笑地點頭說。
這裡可能只有父母不清楚她去霧鄉作什ど,以為她和上次一樣去度假,靈捷覺得很歉疚!自己一再的封鎖自己,讓兩位長者替她憂心,她決定把心中的疙瘩抹去;才回頭請他們原諒自己的私心。親情固然可貴,但是她所追求的愛情卻不像家中的大門一樣永遠為她開著。
靈捷向他們道別後,和哥哥來到了台北車站。
?家明微笑地對她說:「家裡有我和翠玉照顧,你到那裡還可以打電話回來。」
「我不會去太久的。」靈捷心情放鬆的說。
這時,月台上播報著往台中的自強號的旅客請趕快上車,她只有匆匆向哥哥揮別,載滿矛盾的感情踏上旅程。
7
一排日式建築物走出一對出色相稱的男女,他們不曾以情人的眼光去審視霧鄉的朦朧美,更無暇去管今天的天氣如何?他們專心的討論去與不去的問題。
「洛青,你認為我不去好嗎?」布雅娜邊走邊問。
「最好如此!」線條分明的臉龐因強抑痛楚,顯得桀驁不馴地說。
「事情被我弄得一團糟!我該去的。」
「你去有用嗎?」他顯得不耐地說。
「至少我可以把真相告訴她。」布雅娜垂喪的說。
「你很清楚結果怎ど樣,雖然她來這裡,但不代表我們的事需要你出面解決。」他緩和一下口氣說。
「我可以告訴他,要不是慶典之前維明和我吵架,又在事後帶阿珍向我示威——。」布雅娜懊悔地說。
「我以為你對她並不認真。」她又說。
這句話激怒了衛洛青,他粗暴地說。
「她的事我清楚,如果不是你一再要求,這些事情不會發生,現在我們都想通了,就別去計較它。」
「可是——你根本不知道我和維明為何而吵,就是那串失蹤的象牙項鏈,而且當時我心情惡劣,沒有說出我對你——的歉疚。」布雅娜道出心中的話。
「我不怪你,事情已經發生了!就該想法子補救。」
「還有我怪他拿走項鏈,卻被靈捷撿到了。」布雅娜幽怨地說。
衛洛青詫異的看著她說:「靈婕知道嗎?」
「我什ど都沒說。這些天我和維明還有一些事情存在未解決,不過快了——,我希望把項鏈轉送給靈捷,她比我有資格接受它。」布雅娜眼神煥發著神采說。
衛洛青沒注意聽她的話,因為他們走到分開的地點來。
「咦!你怎ど不說哩!」布雅娜追問。
「呃!」衛洛青急催她說:「回去吧!」
「你有權利決定的。」布雅娜停步不走的說。
「你是指闢謠,我是有權當面澄清一切,可是你知道真像為什ど不說呢?」
「我——無能為力。」布雅娜黯然地說。
「既然你無法澄清,我這個當事人能怎ど樣?」
「我不是說你不願對大家說明一切——。」
「是否決定開始挖掘『巨人之齒』已經不重要,我會查明一切,也就等於說明一切。」衛洛青打斷她的話說。
「這——。」布雅娜想阻止,又知道他決定的事不會改變而慌張地說。
」你知道是誰阻止我嗎?」他追問。
「你已經問過我。」布雅娜搖頭說:「我該走了。」
他知道布雅娜想迴避他的問題。
分手後,衛洛青直奔台中車站。阿珍原先計劃和他一道去,為了採購一些結婚用品而取消這項決定。
當他到達出口時,正好一班從台北開來的列車到站,衛洛青擔心靈捷已經離開車站,他盯著魚貫而出的旅客們看,心中已經開始承受她所帶來的壓力。
終於他看見穿著一身桔紅色套裝長褲的靈捷走出來。
靈捷撫平遮蓋在額前的髮絲,不經意地瞥了一下四周,希望能找到?家山莊的人。突然,她看到衛洛青站在不遠之處,眉結糾緊的瞅住她且神情落寞多了,這似乎並不妨礙他那張英俊的臉龐,反而增加他獨特的個性和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