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蓉蓉認為其實阿譫偏愛這隻小可愛,養寵物大家通常會選其中最健康、活潑的,但阿嘟不同,他也許是先考慮到小可愛需要最大的愛心與耐心照顧,或許該說他們彼此需要吧。
「小帥哥,你已經考慮好幾天了,還拿不定主意嗎?」跑得滿身汗,她邊擦乾他汗濕的臉邊說道,「奶奶不可能讓你把小狗全抱回家,就這隻,好不好?」
阿嘟眉間緊皺了下,搖搖頭,撫摸的手更輕柔了。「阿嘟?」這她就搞不懂了,但覺他五官分明的臉皺成一團煞是滑稽,「你不喜歡嗎?」
沉默的,他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否認。她拿他沒轍!「那你繼續考慮好了。」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人跟大嬸要小狗,等會回去時打聲招呼好了。
「阿嘟,我們今天早點回去。」星期五晚上,許奶奶說許維恩會回來看兒子,不過,還是別提了,免得阿嘟期望又落空,畢竟就她所知,這已經是第三次被告知的星期五,前兩次也是說了沒做到,事後才來電輕描淡寫解釋「突發狀況」。
然後隔日週日樂蓉蓉就得加倍哄阿嘟開心,每次看到他鬱悶不樂,她真的懷疑起許維恩他們夫妻地到底在搞什麼飛機,做什麼大事業,連兒子都無法分些心思顧及。
樂蓉蓉很早就失去承歡父母膝下的機會,所以她一貫秉持「天下無不是的父母」觀念,有媽的孩子都是寶,但是阿嘟的父母有形同沒有,下次許奶奶再數落著兒、媳婦,她絕不為他們找借口了。
一天晚上因為阿嘟的緣故,樂蓉蓉待在許家的時間比在自個家還長,許奶奶飯後餘暇最喜歡捧著一堆相簿讓他們看,裡面主要是許維恩的成長歷史。從光溜溜的Baby照,到神采飛揚的博士方帽……照片上他真的和阿嘟很相像,真不愧是同一家出產的產品。
或坐或立,許維恩可能不喜歡拍照,上面多是嚴肅面無表情,更大部分是愁眉不展的,台灣如果有憂愁公子選拔,桂冠非他莫屬。
不過,他煩他的,但阿嘟還小,總要關心點吧!樂蓉蓉這麼想著。
疏忽有時比任何的殺傷力都還強,無形的傷害對小孩子人格發展的影響不測知。割傷、淤青這些外傷因為看得見,大家知道要消毒、抹藥酒,可是心靈上看不見的陰影呢?
和自己的小寶貝沒見面近三個月,可以幾乎算是不聞不問,這是哪門子的父母之道。
上兩次阿嘟被放鴿子,她打電話去想問個究竟,可是許維恩人還不是普通的難找,每次都是冷冰冰的機器接聽,留了話也一直沒有回電。這讓樂蓉蓉學聰明了,禮拜天她哪兒也不去,非陪著阿嘟等許維恩他們現身不可,以防他們再有奇怪的「突發狀況」不能成行,至少她可以替補帶阿嘟出動兜兜風,將他的失望降至最低。
台北都市叢林中,巍峨的三十層龍騰基金商業大樓建築並不顯得特別突出,其負責人宇文俊之行蹤不定罕為人知,名下企業遍佈七大洲、五大洋,各區總裁有任何疑難雜症都找宇文俊先生的代言人──風鑒堯,再不然還有風先生的私人特助崔聖彥,老闆神秘,代言人也不能含糊,難得見其蹤影。
所以崔聖彥就沒那麼好命了,上面有兩位那麼「仙」的老闆,他不認命一點怎麼辦,索性依樣畫葫蘆,於是有個紀浩禮可摧殘,但是他如意算盤打太快了,紀浩禮沒事跑去某大學開專題講座,他咬牙切齒之餘也沒法將自己的工作一古腦全推給「紀羔羊」。
台灣龍騰這棟大樓前半部與其他辦公大婁無異,公司經銷、營運的作業做得有聲有色,每年總納稅額位居台灣前幾名;高樓層後半部則列為機密要地,閒雜人等一概禁止進入,事實上知道詳情的高級主管也不多,凡得出入者都擁有極精密的辯識卡,他們不管外面什麼景氣、銷售額之類的瑣事,終年奉獻心力研究生化、物理方面的高峰科學。
崔聖彥最近接到指示,全力支援許博士MT──101計劃的研究。
而大家千呼萬喚的主人翁許維恩,他窩在實驗室已經一個多月,告了一個段落才走回自己的辦公室。
「許博士,你母親找過你幾次,還有龍騰的紀先生也來過電話。」秘書徐小姐推了鼻樑上滑落的眼鏡,不疾不徐的將要電轉告,至於其他不相干的瑣事,她就自動處理掉了。有關MT──101CMoleculetransfer分子轉換)計劃,兩、三年前因資金、儀器不足,許維恩和研究小組希望探尋外界的贊助,由於此計劃雛形可藉由分子轉換的過程將不健全細胞剔除,達到治病各種醫界束手無策的絕症,有興趣的財團自然不少。
不過經篩選接觸後,對方的理念及干預度與研究小組分歧甚遠,惟有日本織忖財團條件配合並且意願相當高,雙方簽約的可能性頗高,但沒多久爆發出他們和黑社會有關聯的新聞,加上龍騰風鑒翹介入,約許維恩密談甚久,事情就此拍案決定。
龍騰提供世界高科技精密實驗儀器和技術支援,但沒有權利過問。相對的,許維恩對研究進度必要時需提出報告,他日研究開發成功,龍騰便有最優先購買權。
崔聖彥前不久才和許維恩通過電話,提醒他小心日本織村方面的報復,並建議將實驗室移至龍騰機構內保護。
都事過這麼久了,不會吧?許維恩並不太放在心上,畢竟他的研究尚屬理論階段,實際技術上的變數猶待克服,成或未成,多久可成?都不可預期,織村這種大財團業務繁多,犯不著為尚不成氣候的研究動干戈。
這次紀先生應該也是談這件事吧,許維恩走進辦公室一忙就把此事拋諸腦後了。
他桌前擺著一張活潑可愛的小孩照片──他兒子許仲睿。
徐秘書進來時看見老闆耳朵聽著電話,手不捨的碰觸照片中的兒子。
「有電話。」她手比個話筒的動作。
許維恩捂著通話筒,眉兒緊皺有些不耐煩,「誰?」
「聽說是許太太的律師。」
「我現在沒空,另外約時間。」秦珞瓔這個月不知道為什麼,頻頻急著趕辦離婚,談了幾次都不歡而散,或許他該順了她的意吧,省得為這有名無實的婚姻傷神。
即使仍有夫妻之名,她依然未盡人母之責,留著法律關係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他不再幻想有朝一日她的母性會萌芽,是該有個結束,清楚的了斷。
徐秘書七情未露,出去前提醒他明天和一堆博士們的約。這些人每次進實驗室都昏頭暗地數天不見人影,所以一見到人就得趕緊把推不掉的約會盡快安排妥當。
「抱歉,我們剛才說到哪兒……」許維恩同意後繼續講電話,母親那邊晚上再說好了。
夜幕低垂,皎潔的星光眨呀眨的,訴說著誰也不知道的秘密。
在許家吃過晚飯,樂蓉蓉和兩老一小拉東扯西聊了好一會兒,隨時光一分一秒飛逝,車庫仍很寂靜,兩位老人家臉色愈來愈僵,剩下樂蓉蓉個人撐場而自說自話。
阿嘟不知是已有所覺或是正在想莉莉那些狗仔仔玩,不多話。樂蓉蓉索性拉著他到外面庭院賞月。
小孩子可一點都不懂賞月有何樂趣可言,瞄見他意興闌珊,她乾脆一把抱起他,像搖Baby一樣鬧玩。
接下來呢?九點多了,該來的人還是沒影沒蹤。
她絞盡腦汁,教阿嘟背了首唐詩,玩了跳房子折了滿桌子的紙鶴和星星,樂蓉蓉趁他努力與紙鶴奮戰時溜出房外。
時間愈來愈晚,她也許該請許奶奶打電話去問一聲。
「許奶奶?」樂蓉蓉看到許奶奶時,她正掛斷電話,臉色一看就知道有人又黃牛了。
「這麼晚了,你就在這裡過夜好了。」
「沒關係啦,我跟張媽借摩托車一下子就到家了,明天一早我再過來帶阿嘟去玩。」
「好吧,騎車小心一點。」許奶奶情緒不佳,所以沒多留。
「我先和阿嘟說一聲……電話上怎麼說?」
「還會說什麼,臨時有事走不開,可能明天才能來,八成夫妻離婚談不擾。」許奶奶悻悻然地說。「都分居那麼久了,還有什麼眷戀的,除了許家的孫子以外,她開口要什麼條件允她就是了。」
樂蓉蓉為他們感到難過,吶吶的問道:「阿嘟知道這情況嗎?」
「小孩子雖然不懂什麼叫離婚,不過大人三天兩頭吵、冷戰,家庭不溫暖,雖然他懵懵懂懂,總會有點感覺。」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阿嘟那麼小,他怎麼懂得記恨,會累積至此是經過多長時間被遺棄的孤獨,嘗過不少委曲,這是醞釀多久的惶惑?樂蓉蓉暗忖著。
太不盡責了!實在該提醒、提醒許維恩夫婦,阿嘟每天都在成長,錯過陪他成長的機會,時間不會因他們的後悔而重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