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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杜芹

  她終於費力的睜開了眼睛。

  俯身在她身旁望著她的是鄧潔。

  「你怎麼了呀?是不是昨天晚上又通宵未眠,徹夜趕稿了?睡得那麼沉,我叫了你好久了。」鄧潔嘟著嘴說道,安敏生活作息之紊亂,是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的事。

  「是嗎?」安敏虛弱的應了一聲,她剛才又跌進了趙言晏的世界中了。

  鄧潔看了她一眼,忍不住敘著眉頭,道:「你最近是怎麼搞的?睡覺的時間愈來愈長,而且怎麼叫都叫不醒,剛才余媽媽才在樓下問我,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還是生病了,每天都睡得不省人事,睡醒了還頻頻喊累,你到底是怎麼啦?是不是得了什麼怪病,諸如:嗜睡症之類的?」

  嗜睡症?安敏苦笑著,只怕她這些日子以來,真正睡眠的時間,比拿破侖還少。

  白天一個世界,夜裡又是另一個世界。

  查不出原因,也不知道為什麼,情況完全沒法子控制,她經常突如其來的就橫越了時空,到了趙言晏的那個世界,但也常在她和趙言晏談話談到了最重要的關鍵,她又莫名其妙的跌回了自己的世界中。

  不知為何,她竟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嵐曲後來為什麼離開了趙言晏?

  她一個瘦弱無依的女子,離開了趙言晏後,又流落到何方去了?

  她怎麼捨得下如此深情相待的趙言晏?

  唉!身為一個小說家,她實在有不可根除的想追根究柢、探索事物後來發展的心態。

  「後來呢?」似乎每個寫故事的,都沒辦法擺脫這種夢魘。

  「安敏?」鄧潔推了她一下。

  安敏回過神來,對於自己的心不在焉,有一些歉意。

  「這是你最近常犯的第二個毛病──心不在焉,腦子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鄧潔列舉著她的罪證。

  「鄧潔,你相不相信,世界上有至死不休的愛情?」安敏沒頭沒尾,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鄧潔先是一傻,隨即乾笑了起來。「咦?偉大的言情小說家,怎麼了?突然要跟我這個凡夫俗子討論起愛情的真諦啦?」

  「別逗了,我是很認真的。」安敏正色的問道,小臉繃得十分嚴肅。

  「有呀!羅蜜歐與茱麗葉啊!要嘛,梁山伯與祝英台也是嘛!」鄧潔的舉證,中西合併,兼而有之。

  「那不算。」安敏不滿意的打斷鄧潔的話語。「文學名著下的不算。我說的是現實生活中的。」

  鄧潔似笑非笑,老半天才說:「那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是呀!」

  安敏被鄧潔的話堵得啞口無言。

  是呀!她應該最清楚的才是。

  為什麼還要求證於別人?

  或者,人對於太過完美的事,本能上都有抗拒去相信的傾向?

  「我以前是不相信的。」安敏喃喃的說。她鎮日埋首在這些情愛事件中,在分離悲合中沉浮,在自己的字裡行間中遊走,可是她是沒有所謂信仰的,關於愛情。

  在這樣一個迅速變遷的社會中,請問永恆的情愛,還能存活得下去嗎?

  老實說,她十分質疑。

  但是趙言晏的癡情,令她又有了一番新的體悟。

  「你現在相信愛情了嗎?」鄧潔充滿興味的問著。

  安敏抬起慧黠的眸子,反問道:「那你呢?」

  鄧潔唇角之間,飄起一朵甜蜜的笑容,道:「因為趙書玉的關係嗎?」

  「書玉?」

  安敏苦笑,如果告訴鄧潔是書玉的曾祖父呢?她肯定會以為自己瘋了。

  她甩甩頭,想用適當的句子表達自己的想法,安捷的聲音,卻從樓梯口飄了上來。「兩位大嘴巴小姐,悄悄話講完了沒?下來吃晚餐了。」

  安敏綻開一朵頑皮的笑意,大聲回答著。「還沒哩!鄧潔才在對我說,她對你是愛愛愛不完的,哪有這麼容易就說完的?」

  說完,她已經蹦蹦跳跳的下樓去了,而鄧潔則潮紅了臉,不知道如何去面對余伯伯和余媽媽了!

  第九章

  書玉在床上翻來覆去,換了成打的姿勢,就是沒法子悶上眼,好好的睡上一免。

  他滿腦子都是安敏以及她那怪異莫名的夢!是的,安敏說那真真實實的存在著,但是天底之下,哪有這等荒謬的怪事,一個死去多年的人,會平空出現在她的眼前,和她討論起過往的陳年舊事。

  這不是夢,是什麼?然而,即使這一切的一切在現實中是不可觸及的,不可用科學的方法驗證的,他仍舊有一股莫名的不安,隱隱潛伏在他心靈的最深處。

  他很害怕。可是,又說不出具體的原因來。

  是在擔心安敏會遭遇到什麼不測嗎?去他的,這個念頭更是可笑了,沒聽過有什麼人作夢作出什麼恐布的事情出來的。

  他的操心講出來,真的會笑掉人家的大牙:作夢危險?!

  理智告訴他,根本是無稽之談,但,他又不能消除心中的惶惶惴惴。

  他放心不下安敏。

  偏偏那該死的丫頭,一點也不領情,一點也不能體會他的憂心,居然還跟他大吼小叫的,真是氣煞他也。

  他怎麼會去喜歡上這一號令人頭疼不已的人物呀!光是想起這件事,就夠他這個絕頂自負的酷哥,整整嘔上個三百年!

  打從第一次在大學的社團活動中巧遇安敏,他就被她爽朗不作偽的個性所吸引,在一大片女孩都還在化妝品、花裙子、各式約會中打轉時,她已經穿梭在課堂中,忙著去擷取各種不同領域知識的聲音。他欣賞她的機智、銳利、與眾不同,還有那一點令人絕倒的糊塗。

  書玉也有不少的傾慕者,但他是「弱水二十,只取一瓢飲」的忠實支持者,除了安敏之外,是絕不和任何女孩子打交道的,天曉得他堅壁清野的政策,不但沒有讓少根筋的安敏體認到他的用心良苦,反而被把他識成哥兒們的安敏嘲笑,「腦筋結構有問題。」

  有一回,安敏還用著一種懷疑的眼光,在他身上梭巡著。「哪!你不是『同志』吧?」

  書玉簡直快被她的問話給氣炸了,卻又不能把真正的心意披露出來,只能咬著牙,瞪著眼道:「我是不同流合污,潔身自愛。」

  哪知安敏居然嗤之以鼻的睨著他,不屑的道:「哈!追女孩子叫同流合污?叫不潔身自愛?你真的是腦筋結構和別人不一樣!」

  他是有苦說不出,只能暗罵安敏。「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笨的女孩子啊!」

  偏偏還是他心儀的女孩子。

  書玉不耐煩的又轉了個身。

  「該死的趙言晏,該死的張嵐曲!」書玉情急的咒罵起來!

  這話要是給他老爹聽到了,不被罰跪算盤才怪哩!

  「不行。」書玉霍地一聲,倏然的從床上彈跳起來,抓起了擱在椅背上的衣服褲子,稀哩呼嚕的穿上,衝出了家門。「我得再回去老宅一趟,把所有的事給弄清楚。」

  匆匆離開家中,打開車門鑽了進去,車子如箭般疾馳了出去。

  微晨時,書玉再度來到了趙家老宅。

  他毫不考慮的開了門,直衝到三樓的書房,扭開書房大門的那一瞬,書玉遲疑了一秒,然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之後,還是踏進了書房。

  晨曦淡金色的陽光,微微的透過玻璃,遍渡在書房中的角落,陽光的溫暖,趕走了那股陰黯潮霉的味道。

  書玉迅速的瀏覽著四周的書架,不禁屏氣一歎。唉!仔細一瞧,書還真多,想要從中找出個頭緒,似乎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哩!

  「好吧!別再抱怨了,開始工作了吧!」書玉一面說著,一面已經從最靠近書桌旁的書架開始動手。

  一本一本厚重的書,佈滿了灰塵,書玉一面翻著,一面皺著眉頭,道:「要是真的能把這屋子中的書全都看過一遍,想不變成才子也難。」

  從晨間時分,到下午夕陽西下,書玉連午餐都沒有時間吃,一整天翻閱著那些書,翻得他雙臂疼痛,酸乏的舉不起來。

  「什麼也沒有!」書玉癱在小沙發上,開始懷疑自己鎮日不進一滴水、一粒米,如此做「苦工」的代價。他雙眼盲直盯著眼前開啟了一半的門扉。

  突然,他的眸子亮了起來,他看見在門後,有個鑲在牆壁上的暗櫃——

  他飛快的衝了過去,取出手邊的鑰匙,打開那極不明顯的櫃門。

  「匡!」地,一大片木板掉了下來,蛛網陳封中,他看見了一隻花色古樸的罈子,壇甕的旁邊,擱了一本厚厚的日記。

  「奇怪!這是什麼?酒嗎?為什麼藏在這裡?難不成趙言晏除了才子外,也是個酒鬼?」現在書玉也跟著安敏叫「趙言晏」,「曾祖父」三個字,實在起不了什麼尊敬長上的作用。他連曾祖文長什麼樣子都沒見過哩!

  「好緊卜」書玉十分用力,可是仍舊拔不開那罈子的蓋子。書玉皺緊了眉宇,使出了全身的氣力。「到底藏了什麼寶貝,收藏得那麼小心。」

  「剝——」地一聲,久封的蓋子終於被書玉弄開了,他展露出一個勝利的微笑,向壇口一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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