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經典」,動筆只是她的一種生活方式,一種像遊戲般的嗜好罷了。
「寫稿呀,難怪余小姐的氣質那麼好。這份工作很好哇!又能兼顧工作,又能顧及家庭。」書玉的母親頻頻點頭誇讚。
「媽──」書玉大喊著。他的天才老爹老媽似乎已經迫不及待要將安敏給「訂」下來了呢!
「余小姐和我們家書玉認識多久啦?」趙守澤饒有興致的問著。他似乎迫不及待的想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安敏從頭到腳,從裡到外給徹徹底底地研究瞭解個夠。
「叫我安敏就好了,伯父伯母。」面對著趙書玉父母的「迫不及待」,安敏除了侷促外,更覺得有股沉重的壓力。
「安敏是我的大學同學啦!」書玉一副被打敗的模樣,替她回答了這個問題。
「大學時就在一起啦?」書玉的母親瞪大了眼睛,看了看書玉,嘖道:「你這孩子也真是的,交往了那麼久了,瞞著我和你爸爸,讓我們替你瞎操心。余小姐人品這麼好,真是你的福氣啊!」
安敏偷偷瞄了書玉一眼,難得平時一臉酷相的他,居然也會臉紅,也會如此坐立難安,一時間,她倒忘記了自己尷尬的身份,噗哧一聲,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
「還笑呀!」書玉見她幸災樂禍,不住抗議起來。有沒有搞錯呀!他們可是同在一條船上的難友耶!可是安敏居然倒戈,站在他爸媽那邊,欣賞起他發窘的慘樣。
「哇!好凶呀!」叫起來的不是安敏,是書玉的媽媽。「我說兒子呀!你怎麼對人家余小姐那麼凶呢?太過分了,男孩子應該要對女孩子溫柔一點的呀!」
安敏惡意的一笑,道:「沒關係,我習慣了,他常常都這個樣子的。」
哇!書玉簡直就要跳上餐桌了,這個安敏竟然當著他老爸老媽的面,告起他的狀來了。
「書玉,是真的嗎?」趙守澤轉頭問著兒子,隨即又猛然搖頭。「太不應該了,人不應該了。對女孩子要溫柔體貼,這是做一個男孩子最基本的風度,更是我們趙家的優良傳統,書玉,你得好好檢討了。」
「是啊!余小姐你不要怕,我們一定好好教訓他,要是他還敢對你那麼凶,就罰他再去背家訓。書玉從小最怕背家訓了。」書玉的母親也在一旁幫腔。
安敏禁不住又笑了。
書玉卻在心中嘀咕著,「要不是為了解開你心中的疑惑,我也不會被逼上梁山,如此狼狽,你居然這麼沒良心的嘲笑我!」
「爸!我把安敏帶來吃飯了,你總可以告訴我祖譜上曾祖父的事了吧?」書玉急忙換了個話題。
安敏一震,這個才是她今晚到趙家來的重點,她不禁也屏氣凝神,專心起來。
「說起來,這也是一出文藝悲劇哩!余小姐是從事創作的,或許對這段過往陳跡,也有興趣吧?」趙守澤似乎想起了什麼似的,轉過身對安敏說道。
「嗯。」安敏點點頭,有些心虛的笑道:「我很愛聽故事的。」她的心卻因真相即將揭開神秘面紗,而輕輕的顫抖起來。
「你別儘是吊人胃口,爸。」書玉催促著,「快說呀!」
「書玉的曾祖父,也就是我的祖父,叫趙言晏……」
「這我們知道。」書玉性急,忍不住打斷父親的敘述。
趙守澤只是笑笑,彷彿勸他,聽故事,該有耐心。隨即又說道:「我祖父是個早慧的人,五歲時就能把整部《論語》背個滾瓜爛熟,趙家歷代以經商為生,經濟上雖不虞匱乏,但所謂的『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總是希望家中也能有個讀書人,中個秀才舉人什麼的,好光耀門楣。我祖父從小就是在這種殷切期盼下長大的,但時機不對,曾祖父一心想送兒子去考科舉,但卻在祖父十七歲那年,科舉制度被廢除了,之前的努力全白費了,祖父只好回過頭來重新學習經商,打算繼承家業,我們趙家在大陸上,也算是個大戶人家,是做米糧買賣的。」趙守澤說著,整個人陷入回憶的舊夢中,當初繁華的歲月,彷彿又在他眼前,重新經歷了一遍。
「可惜,趙家的家道從我祖父時,就開始衰退,祖父是個很有才氣的文人,卻不是個善於算計的生意人,所以在經商上,賠了不少錢。傳到了我父親這一代,更是光景大不如前,民國三十八年大陸淪陷,我父親帶著我和母親來台,就此定居了下來。我隱約還記得小時候的一些事,那時,我出個門上學堂,可都還是有專門的書僮小廝陪伴的理!」
「哦?那麼說,我是生錯了年代囉?」書玉聽聞昔日的風光家道,不禁插了一句。
安敏心中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徒然,她叫了出來:「不對哪!那……那趙……趙家的老宅,不是趙言晏蓋的嗎?哦!對不起,我是指書玉的曾祖父。」她一時著急,居然直呼起趙言晏的名諱。
「咦?余小姐去過我們的老家呀?」趙守澤顯然有些意外。
「呢……是的,之前書玉有帶我去玩。」安敏照實的回答著。
「哦!一定是去了老屋,才對祖譜產生了興趣是吧?」趙守澤恍然大梧。
書玉南下老家之前,並沒有對父母說明,只概略的說了一句:「要去度假。」是以他們並不知道他們──書玉和安敏去了老家一事。
「唔。」書玉含糊應了一聲,沒有回答父親的問題。
「那幢房子是我父親蓋的。」趙守澤一說,書玉和安敏都愣了一下。
「可是──」
「但也可以說是我祖父蓋的啦!」趙守澤在他們困惑的眼光中,繼續說道。「這房子是根據當年在大陸時,祖文和父親居住的房子所蓋的。所以也可以說是祖父蓋的呀,那棟屋子結合了西式庭院和東方中國的建築完成的,余小姐既已到過那老屋,應該略有所感。」趙守澤解釋著。
「是的,那房子很古老,很有一種歷史的滄桑風味,忍不住讓人想起那個時代笙歌繁華、樓亭舞榭、五光十色的上海。」安敏衷心的說。
「答對了,我們的老家正是在上海。」趙守澤拍案喝采起來,他簡直激賞這個年輕女孩的敏銳感受力和觀察力了。
「不對呀!」這回發覺不對的是書玉,他道:「可是老家三樓的那個大書房裡的書,難道全部都是祖父的嗎?」
年代不對呀!
趙守澤又笑了。「那些書是你曾祖父的沒錯。當初,你爺爺用了十幾根的金條,想盡了各種方法,托人從上海給運來的。」
書玉瞪大了眼。
難道他的爺爺真的相信「書中自有黃金屋」嗎?在那樣戰亂的時代,竟然用金條去換這些毫無用處的一堆破書?
不會吧?
「呵,這些書可真是貴重如黃金了。」書玉忍不住說道。
「當初他決定做這件事時,也是被週遭的人阻止得厲害,但他仍舊一意孤行,決定不但要把所有的書給運來,而且把身上僅有的錢,找了一個清淨的地方,蓋了那幢房子。」
「為什麼?」安敏哽了一下問,說不出來心中的那種感覺。
有些朦朧的感動。有些模糊的心折。
「他沒說,不過,我想我或多或少可以瞭解他的心情吧!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堅持,和一些隱藏在心中的渴望吧!」趙守澤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那又是什麼?」安敏不禁追問。
「孺慕之情吧!」趙守澤道。「我的祖父在我父親幼年時就過世了。在我父親的心中,父親的影像,慣常是在三樓書房中的。」
「那麼祖父蓋那幢房子,只是一個紀念囉?」書玉接口道。
「也可以這麼說吧!」趙守澤道。「打從那房子建好到我父親過世,他始終不曾在那幢房子住過一夜。」
「啊!」安敏吃了一驚,那麼──她和書玉竟是第一個住到那房子中的人囉?
「不過,我打算在近期將那棟老房子整修一下,我和書玉的母親想住到那兒去哩!鄉下空氣清新,也寧靜,種種花,養養狗,我嚮往這種日子已經很久啦!」趙守澤又道。
「爸,你還沒說曾祖父的妻子為什麼在祖譜上沒有登載呢!」書玉提示著父親回到最初的重點。
「哦,你曾祖母的名字叫黃玉真──」趙守澤想了想說。
「啊!不是張嵐曲!」安敏不自覺的驚呼了一聲。
難道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覺作祟?
一切在現實中,根本是莫虛有的事?
趙守澤卻一愣,道:「你怎麼知道這個名字?」
「啊?真的有這個人!」這回輪到書玉驚惶的大叫起來。「怎麼可能?!」
「這是一樁理不清、剪還亂的情帳!」趙守澤歎口氣道。「詳細的情形,那麼久遠了,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大致上是這樣子的:黃玉真是曾祖父的元配,也就是書玉的曾祖母,而張嵐曲是曾祖父的小妾。據說,當年張嵐曲入咱們趙家時,曾祖母就萬般不願意,不肯讓她入咱們趙家的祠堂,更甭提名字能入祖譜,供後世子孫記載永念了,但曾祖父卻一定要定她的名分,這事弄得很僵,曾祖父甚至說,祖譜上不入張嵐曲的名,那連曾祖母的名字也甭列了,要就兩個一起入祖譜,不然就都不要列祖譜,哪知書玉的曾祖母也是個烈性子的人,寧可自己的名不入祖譜,也不願張嵐曲的名字進趙家祖譜,事情就這麼一年一年懸宕下來,曾祖父過世後,沒人出主意,所以祖譜上,也就一直空白下來,成了一樁不解的公案了。」趙守澤將來龍去脈交代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