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該知道的。」荀彧看著雲中君,還是一臉淡漠的態度,「官兵兵分兩路,一部分的官兵充當假官餉的護兵。引匪徒出寨後,另一部分的官兵則繞道進入防衛空虛的山寨。」
「怎可能?」雲中君面色刷得慘白。
「這群匪徒危害鄉里多時,該是剷除他們的時候。」荀彧雙手背在後面,看向另一座山頭,「盧大人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數百條的人命,難道在頃刻之間即將消失殆盡?
一樣閒適的態度,一樣溫和的微笑,荀彧的眼神卻透著雲中君從未見過的冷漠,從他嘴唇逸出她從未聽過的冷酷。
這是那個優雅如櫻花般的男子嗎?
「山寨裡……都是一些老弱婦孺……」看著荀彧的背影,這個背影陌生得讓她害怕。「犯不著要趕盡殺絕。」
「喔?」荀彧微側身,看向一臉不忍的雲中君,「告訴我,你本來和斗慶的計畫是什麼?」
「是……」雲中君微一沉思,決定告訴他,「如斗慶所言,光憑我們兩人是不可能挑了這麼大的山寨。所以我打算擒賊先擒王,由我負責大當家,斗慶負責二當家。」
「就兩個人?」
「山寨裡并非全是大奸大惡之徒,他們鋌而走險,多半是因為稅賦繁重、收成不佳才引起,有很多山寨的人實際上都是善良老實的農民……」
「喔?那麼制住了兩位當家,接下來你想做什麼?」
「讓他們轉行啊!」雲中君回答。「荀府不是有許多田地乏人耕種嗎?我們可以將地租給他們,讓他們去耕種。或是給他們點錢,讓他們去做生意……」
「真是天真。」荀彧一笑,「你有找過別人商量嗎?」
雲中君登時語塞,「沒有……」她本想先斬後奏的,反正荀府財大勢大,對這麼一點小錢小地不會放在心上。
見狀,荀彧微微一笑,他就是喜歡雲中君這種見不平而鳴的正義心態。至於其他細部的操作,本來就該由他來擔當。
只是……
「斗慶不是這麼說的。」他想到一個棘手問題。
「斗慶?」雲中君一楞。
「他說……」他還未說完,山下便傳來一陣殺聲震天,直透雲霄。
雲中君一楞,連忙跑到崖邊往下看。
「那邊是看不到的。」荀彧對她說。「如果你擔心山寨裡的情況,我們兩個一同過去,如何?」
「帶你?」雲中君端倪著荀彧,他一派文弱書生的模樣,似乎風一吹就倒了,怎麼瞧都覺得會礙手礙腳。
荀彧兩手一攤,一臉無辜,「如果你把我丟在這裡,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安然回到山下。」
「你……」雲中君拉起荀彧的手,卻見一向嘻皮笑臉的他,此刻臉上沒了笑容。「怎麼了?」
「我們快去山寨吧!」荀彧沒回答她。「山雨欲來風滿樓啊!我擔心事情和我想的一樣。」
「什麼一樣?」他一臉高深莫測的樣子,讓她摸不著邊際。
他笑而不答,指著地上的細作,「那他呢?」地上的細作動彈不得,連話也說不出口。
「留下來吧!」她又點了細作的穴道,細作立刻應聲倒地,睡著了。「這麼一來,他大概可以睡個好覺囉!」她得意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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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頭山的山寨,位在半山腰一處相當隱密的位置。雲中君先前探過一次,但對這個山寨是看得著摸不到。無論這座山寨是多麼近在咫尺,她卻是怎麼走、怎麼跳,也無法接近這座山寨。
「就這兒了。」拉著荀彧一路疾行,走到了最接近這座山寨、自己常被困住的地方,雲中君停下腳步,指著山寨的位置。「我只知道大略是那個方向,但無論我怎麼走也走不過去。」
「走不過去?」
「只有斗慶知道。」她據實以對。「斗慶說,這座山寨是靠著陰陽五行的位置來掩飾其方位,如果不懂得陰陽五行之術的人,是很難走得進去的。」她就是其中一個不懂的人,所以每次來都迭遇險境,能全身而退已經是了不得的事情了,哪能妄想和斗慶一樣如入無人之境。
荀彧倒是有點吃驚。
他從不知那個看起來清秀的奴僕也懂得這麼多高深的學問。
「斗慶懂陰陽五行?」這可是個新聞。
「他自己看書學的。」雲中君點點頭,一邊四處張望,「在我看起來,這個林子怎麼瞧都是一個樣,斗慶卻說有分生門、死門。」
荀彧不語,只是緩緩往四周走動,邊端倪著樹木生長的方向。
「你看得懂嗎?」雲中君在一旁插嘴。「就因為這樣,所以我總是叫斗慶來探山寨的虛實……可現在也不知道斗慶到哪裡去了。」
荀彧巡視了一番,便走到一臉苦相的雲中君面前,淡淡一笑,「我們朝干位走吧!」說著,他用手上的折扇指了南方。
「那裡?」朝著他所指的方位,她只看到一片黑壓壓的樹林。
「那是生門。」荀彧淡淡一笑,「這個列陣的人排了八卦陣,只有往這個方位,我們才有生路。」
「真的假的?」雲中君懷疑的看著他。
明顯接收到雲中君的懷疑,荀彧指著干位旁邊的通道對她說:「如果你不信我的話,你可以往這個方位走去試試。我料定在你通過之時,會有一堆尖竹從你的腦袋刺下來。」
「尖竹?」雲中君一點都不相信,她試著往荀彧所說的方位踏了過去,後者連忙拉住她的袖子。
「別輕舉妄動!」他警告道。
雲中君看了看荀彧慎重的表情,還沒有回答,便見他指著一旁的石頭,又開口了。
「你將這顆石頭扔往那個方位,要扔進那片林子中間喔。」他再次用折扇指著樹林的上方。
她依言撿起石頭,暗運真氣,隨即用力將石頭往他所指方位丟去。只聽得一陣呼嘯之聲,石頭已切切實實砸中目標點。
「沒事啊!」一陣沙沙聲響過去後再沒有其他聲音,雲中君側著頭,懷疑的看向荀彧。
可就在她話音甫落之際,卻聽到一陣如雷鳴霆擊的巨大聲響,似乎是某種重物猛力撞擊地面。聲音之大,教她大驚。
荀彧拉著想衝進去一探究竟的雲中君,「別這麼急,裡頭還有其他陷阱。」
「其他陷阱?」緊急煞住腳步的雲中君,對於荀彧的未卜先知,已經佩服到連懷疑的餘地都沒有了。
「當然還有。」荀彧一口斷定。「除了生門之外,其他的通道都是『死門』!只要是『死門』,進去都是有死無生。」
「可是,我想看看裡面到底是什麼陷阱。」雲中君好奇地說。
「尖竹,外加砍斷的樹幹。」對於她這該死的好奇心,他早有恃無恐。「這樣可以解了小姐的疑惑嗎?」
「你怎麼知道?」
「當然知道。」荀彧指著樹林頂端,「方纔我就發現那裡有光芒,仔細一看,便發現有著綁尖竹的樁子,所以我才說有尖竹會從天而降啊!至於樹幹,事先倒是沒有料到,不過聽方纔的巨響,應該不會錯了。」他又指著生門對她說:「我們快從這裡走進去吧!」
「彧大哥,我從不知道你這麼厲害呢!」雲中君有些挖苦的道。
對於雲中君的挖苦,荀彧瞭然於心,只是他很故意,假裝謙虛地說:「這種五行八卦之術,本來就是彫蟲小技,尋常的書生都可以做到。」
「真的嗎?」懷疑的目光毫無保留的從她眼中射出來。
「當然。」荀彧微笑點頭,手指舉起來作勢要敲雲中君的頭,示意她最好接受這個事實。「不然,斗慶怎麼看書就會了?」
看到那只「魔手」又舉起來,雲中君連忙識相的摸摸鼻子,一臉假笑,「大哥說的是,原來五行八卦是這麼簡單的一回事。」
嘴巴這麼講,她心裡頭一點也不信,但看在荀彧的手指份上,她還是假裝無事人的模樣四處張望。
在一旁的荀彧,臉上雖是掛著笑容,心裡頭卻越來越感到沉重。
自己看書學會的?
尋思著這句話,他無論如何也無法說服自己相信。
陰陽五行八卦之學,雖然不是什麼高深的學問,但是若沒有名師指點,只憑自學而要在一時三刻破解陣形,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況方纔他細細端詳過陣形,該是由高人所佈置的。
一個自學者,怎會有如此天分能夠破解?
正在沉思之際,雲中君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彧大哥,你上朝還算愉快嗎?」
這麼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話題,讓他的腦子很難轉得過來接話。「上朝?」他疑惑一問,停下了腳步。
「是啊!」雲中君點點頭,順便將荀彧拉著繼續向前走,「我一直想問你,可卻又沒機會問。我聽諶二哥說,上朝是件很好玩的事情。」
「好玩?」第一次聽人說在天子腳下做事是「好玩」。他按了按自己緊皺的眉頭,希望能讓它舒緩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