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慶?」雲中君蹲在他面前,擔心的探看。
發現雲中君走來,斗慶早已換上衰弱的表情,而這一切,都讓一旁的荀彧看在眼中。荀彧只是瞭然的微笑,并不揭穿他。
「中君,斗慶受傷了。」他抬起斗慶的右手臂,只見他右手臂上的衣服沾上一條血跡。
「受傷?」雲中君連忙將斗慶右手臂上的衣服往上拉,手臂上赫然出現一道深邃的血痕。「這是怎麼回事?」她蹙起眉頭。
「小姐,我對不起你。」斗慶黯然說道。「我本想去追牛頭山那群土匪,不幸中了他們的奸計,墜落山崖……」
「什麼?」雲中君一呆,只見荀彧已經快手快腳將斗慶的衣襟拉起,露出了滿是傷痕的胸膛。「太過分了!」她咬著下唇,「他們竟然這樣對你?」枉費她對那群土匪還有點惻隱之心。
「誰救了你?」荀彧緩緩問道。
斗慶看向荀彧,後者一雙眼神正散發睿智的光芒,他微微笑道:「多謝荀大少爺的關心,也算斗慶命大,被過路的村婦所救。」
「喔?」荀彧笑道:「我們應該好好謝謝這名村婦。」
「是啊!」雲中君連連附和,「她在哪裡?我要親自向她道謝。」
「謝謝小姐。」斗慶虛弱得直咳嗽,「只是我醒來後便心繫小姐,沒有問她名字,就偷偷跑了出來……」
「好吧,別問了。」看斗慶虛弱的模樣,雲中君連忙點了他身上幾個穴道止血。「彧大哥,我們快將斗慶帶回去療傷吧!」也不待荀彧答應,她早將自己的肩膀借給斗慶,讓他扶著行走。
第六章
裊裊檀香從荀府大屋窗戶內飄出。
松竹圍繞,綠葉籠罩,除了偶爾的鳥語外,罕有人煙打擾。這是荀府大家長,荀彧的父親,現任濟南相荀緄的處所。
荀緄坐在屋內主座,一雙和荀彧一樣睿智的眼神,正凝視著坐在下座的大兒子。
「聽說……何大將軍親自找你談了?」荀緄口氣和他兒子一樣的淡漠。
「是的,爹。」
「他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不過就是販夫走卒常用的恐嚇而已。」荀彧回答。「不過起不了什麼作用,爹不需擔心。」
「喔?我倒想聽聽你的說法。」
「目前是由十常侍掌握朝政,何大將軍還要靠我們士人的力量來牽制十常侍,又怎會擅動身為士人領袖之一的荀家?他想和我聯姻,不外乎是想爭取士人支持,以及提升何家在社會的地位而已。」
「你看得很仔細。」荀緄點頭,「只是,他畢竟是大將軍,對你在朝中的陞遷,還是有其影響力存在。」
荀彧一笑,「爹,官當得大不大,對孩兒而言,並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何況……」
「何況什麼?」
「十常侍和何大將軍之間,恐怕將會有一場避免不掉的廝殺。」荀彧對父親逐一分析。「到時鹿死誰手都還不知道呢!倘何大將軍輸了,依附何大將軍的猢猻,可不是只有『散』這麼簡單了。」
荀緄一楞,「你是說,十常侍會贏?」
「不!爹,別忘了北方三代經營的袁本初,還有西方狼狗董卓。」荀彧搖頭,「他們或許因皇室混亂而進來干涉,到時一場爭鬥又是在所難免。另外……」
「還有另外?」
「太平道的動向也頗令人費疑猜。」荀彧解釋道。「張寶、張梁、張角這三兄弟的太平道,短期之內便有信徒數十萬,這數十萬人若真反了,憑目前朝廷的力量是難以抵擋的。」
荀緄搖頭,「你想太多了,那不過是宗教而已。」
荀彧的眼神布上一層陰影。
若真是宗教這麼簡單就好了。
就他掌握到的情報,太平道不僅是數十萬的信徒而已,那些信徒之間彼此有緊密的軍事組織,若將這群人動員起來,將是一股龐大的軍事力量。
那會是一場橫掃中原的大禍!
「不說這個。」荀緄搖手,示意荀彧別再說下去,「你每天都只想這個,才會連最基本的孝道都沒有盡到!」
荀彧一楞,「孩兒不知,請爹教誨。」
「我的媳婦呢?」荀緄摸摸自己的鬍子,不無責備的說:「自從你成年禮後,上門求親的媒人,快將咱們家的門檻給踩破了。」
「孩兒不知……」
「你究竟有沒有一個中意的?」荀緄直接詢問。「快快決定,讓其他人早點死心。」有個受歡迎的傑出兒子也是挺累的一件事情,他光是每天收名帖、交際應酬就夠他多出許多白髮了。
「爹……」荀彧抬起頭,看向上座的父親,「孩兒已有意中人,請爹將那些上門求親者,一律回絕。」
「喔?」荀緄一挑眉,「什麼人?」
「爹也認識。」一想到意中人,荀彧露出了笑容。
「不會是她吧?」荀緄臉一沉。
「就是她。」荀彧的笑容很燦爛,「孩兒選定她了,誰也不能改變我的決定!」
看著荀彧堅定的眼神,荀緄也知道此刻說什麼都是多餘,他只是歎了口氣,「你該知道,以她的身份背景,你娶她,將會遭到多大的反對。」
「孩兒明白。」
「如此,你還是堅決要?」
「自然!」荀彧堅定的看向父親,「我已經等她等了六年,再多等幾年,我也不在乎。」
「好吧!」荀緄點頭,他揮揮手示意他離開,「你有這樣的決心和覺悟,我就不攔著你。」年輕人,總得讓他自己碰撞,才知道厲害。
荀彧微笑,退了出來。他才剛踏出房門,卻在看見眼前的人時,驟然停下腳步。
何小姐?
只見何秀蓉一張俏臉憋得紅紅的,美麗的杏眼有著明顯的火花。
「何小姐,你在這裡等很久了?」荀彧還是一派的溫文儒雅,溫和的笑容讓何秀蓉滿腔的怒氣,登時消失了一半。
「很久了……」
喔?
這麼說,這女子應該都聽到他和父親之間的對話了?
「你要進去找家父?」荀彧讓路,微笑地對何秀蓉說:「請進,我就先失陪了。」
「等一下!」何秀蓉冷著臉,叫住荀彧,「文若公子,你方才說的是真的嗎?」
「什麼?」荀彧裝傻。
「你有意中人一事。」何秀蓉咬牙切齒的道。「而那個人卻不是我?」
早知道何秀蓉會問這種問題,荀彧好整以暇,「文若對不起姑娘的厚愛,只是文若從小便心有所屬……」
「是那個沒什麼教養的雲丫頭?」何秀蓉尖銳的問。
荀彧笑笑,不置可否。
女人的嫉妒,只會讓原先亮麗的容貌,變得加倍的醜陋。
「我爹是個大將軍,我姨母是當今皇后!」何秀蓉瞪著荀彧,「我又被譽為當朝的才女,才貌雙全,有什麼地方比不上那個野丫頭?」
荀彧還是微笑的看著何秀蓉,對於她的憤怒,似乎完全沒有看在眼裡。「來人!」他對四周奴僕下令,「何小姐要進去找我爹,快為何小姐通報。」
「你?」何秀蓉沒想到荀彧一點反應都沒有。
「何小姐,在下先失陪了。」他對何秀蓉微一行禮,便留下氣得俏臉生煙的女子,腳步輕快的去做自己的事情。
隨意哼著歌,荀彧在繞過一個迴廊時,卻聽到一個幸災樂禍的聲音傳了過來。
「得罪了何小姐,你不要活了嗎?」
「中君?」
只見雲中君盤腿坐在假山之上,臉上掛著笑意。
「你什麼時候上去那裡的?」荀彧問道。「快下來!那裡很危險的。」
「那是對你這文弱書生而言。」雲中君笑得很燦爛,「對我這高手而言,這樣的高度算不了什麼。」
荀彧聳聳肩,反正他武功不濟是事實,他也懶得在這上面和她有口舌之爭,「斗慶呢?」
「斗慶很好。」雲中君在空中翻了幾個觔斗,姿勢美妙的在荀彧面前著地,「大哥,你說你有意中人啦?」
雲中君雙目發亮的看著自己,荀彧用手上的折扇將她的臉推開些。
「現在是在流行偷聽嗎?」如果只有何小姐一個人偷聽也就算了,怎麼這小妮子也來這裡湊熱鬧?
「哪有,我是順道聽到的。」雲中君一臉無辜,「我剛巧『跳』過那裡,聽到你和荀叔父談話,就停下來聽一下而已。」
「『跳』?」荀彧瞇起眼睛,「你又不按常理走路了?」
「我哪不按常理?」雲中君連連搖頭,「我還是一樣用兩條腿走路啊!只不過稍微運一下氣,跳得比別人高,跑得比別人快……」
這次沒有用手指關節,荀彧直接用折扇敲她的頭,「那你也不能老在屋頂上面跑!」
「大哥!」雲中君抱著頭,退了幾步,「你怎麼越來越暴力?用扇子比用手指還來得痛呢!」
「你別老說那些讓人啼笑皆非的話,我就不會敲你的頭。」
「沒人性的大哥……」委屈是委屈,不過方才想問的問題,雲中君還是好奇得很。「大哥,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什麼問題?」
「意中人啊!」雲中君很正經的道。「你的意中人是誰啊?瞧你和叔父說得很認真,一定有這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