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可憐的曼丘武,他左右開弓,在三天三夜的有期徒刑中,趕出了九部高難度的劇本,隨便一部都可以讓他二叔絞盡腦汁,耗費四、五年的時間拍攝,活活的被他艱深的創意給活埋了。這下子,他可以有四、五十年清閒的生活,足夠他養老了。
小妹曼丘葑白天見無人搭理她,找嬴政,他偏又不知去向,只有夜晚才歸營,以他的行事的作風,她連問也懶得問,乾脆就把注意力集中到劉松筠身上。
瞧著她那張神似梅姬的臉,曼丘葑倍覺親切感,終日纏著她肯放,她見曼丘葑天真無邪,也打從心底歡喜,甘心情願的被糾纏不清。
隨著時光飛逝,嬴政右手的傷已漸痊癒,曼丘葑卻是大、小務與日俱增,產生的原因個個曲折離奇。
是夜,兩個人依平日的習慣,在起居室相聚約會。
嬴政劍眉微蹙,凝望著她滿手的繃帶,和一撮被修剪的參差不齊,亂七八糟的頭髮。
「葑兒,你這是如何搞的?」他想不通。
「這個啊!」她故作輕鬆的顧左右而言他。「他沒什麼啦!我比較擅長劈柴生火嘛!本以為可以派上用場,那曉得現在都不用柴,改用瓦斯爐,隨便動一下開關,就被燒去了一小撮頭髮,我只好改換髮型了,你覺得好看嗎?」
話一說完,她連忙別過臉去,恐恐臉上露出破綻,他會追究到底,查個水落石出。
可是啊!嬴政是何等精明的人,他既能與曼丘格並駕其驅,自然不是等閒之輩,加上她又是個藏不住話的人,他如何會看不出事另有蹊蹺。
只是,他心裡也明白,曼丘葑一旦抱定主意不說,就算他軟硬兼施,也無法從她口中挖出一個字。因此,他不打算從她這裡下手,他要從其他地方找出答案。
「我想你們應該會給我一個極滿意的答案吧!」他像是在自言自語,其實是有對象的。
「咦?你在跟誰說話?」她東望西看,沒看到有第三個人哪!難不成是鬼……
跟誰?那還用說嗎?自然那兩個沒品無德的人,若不是劉松筠好心告訴他,他還沒想到世上竟會有如此無聊的人,吃飽沒事幹,居然在竊聽、監視人家談情說愛,真是受不了。
在曼丘葑面前,他未說破,只是微微一笑。
「你……」突然見嬴政把臉湊過來,曼丘葑的心不覺加快了速度,劇烈的跳動著,一抹紅暈染上了她的雙頰,在燈光的襯托下,她顯得格外清新動人。
「好葑兒,該把它還給我了吧!」
善於觀察的嬴政,卻在這個緊要關頭,變成了不解風情的呆頭鵝,置她嬌麗如花的容顏於不顧,而把視線焦距擺在纏繞著她細緻頸項的那條絲巾上,並動手解下它。
「過分!小氣!」她期盼落空,又羞又氣地嘟著嘴。
「你竟然在意它勝過我!」
破天荒的,她首次嘗吃醋的滋味,只是出人意料之外的,她的對象居然會是一條舊絲巾。
這是該喜?還是該憂呢?嬴政有點難以取決。
在她的眼中,他看到了嫉妒的火焰。他的她從女孩蛻變為小女人了,她的行為舉止表明了她是在意的,他原是應該欣喜,只不過,跟它錨銖必較,爭風吃醋,這樣的成長會不會太過了點?
「我不給你,它原是我的。」她賭氣道。
「當年,你把它綁在我手臂上,連帶的也綁住了我的心,沒有它,我熬不過這漫長的十年,你就把它給我,讓它繼續綁著我吧!」他擺出了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那我怎麼辦?我怕冷呀!」
嬴政笑吟吟的從一隻紙袋中取出了花色款式相同的絲巾,原本來是已經停產了,嬴政請托他法國的友人找尋到原製造了商,他用了近三十封信和上百通的電話,才打動了原設計師,特地破例為他以手工製作這條絲巾。
「葑兒,就由它代替我綁住你,鎖牢好的心,繫著我的深情,陪你生生世世。」嬴政靈巧的為她結上絲巾,並擁著她,在她唇上烙印下一個輕吻後,他調皮的笑道:「那個設計師告訴我,這條絲巾經過了特殊處理,保證永不褪色,好祝福我們的感情萬年不渝。」
「嬴政,你真好。」她感動的緊摟他的頸項,主動的迎了上去,將花瓣般的唇覆蓋在他的唇上,給他——個甜蜜得足以使人銷魂的香吻,以作為回報。
嬴政無異議的接受了,但他並沒有索求無度的更進一步,反而是在片刻溫存後,微咬著下嘴唇,若有所思的沉默著。
「你怎麼了?」每當他的臉上出現這種神情,她就會有一股難以形容的不安感。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將她抱了起來,直趨向頂樓的天台。
「聽說,香港的夜景價值百萬美元?」他平淡笑道。
她依偎在她的懷抱裡,沒什麼好感的隨著他的視線,遠眺著黑暗中閃耀著光芒的燈光海。
「我不喜歡這種人工製造出來的虛偽假象;如果你要我評價的話,那麼咸陽的夜景,我將給它一個天文數字,它才是世上最難得的無價之寶,」
「你想不想回咸陽宮?」
「如果你想回去,我當然跟你去,不論什麼地方,你都休想再丟下我,我是跟定了。」
「拜託你搞清楚,上次是丟—卜我耶!」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身不由己嘛!」
「我知道!」他漫不經心的問道:「若要你跟我回去,你捨得下這種的親人?」
「這有什麼問題,大不了連他們一起帶回去啊!」她說來輕鬆,完全沒考慮到事實和想像總是有些距離的。
想想,曼丘家上下和裡外清算起來,就算沒有上千,少說也有上百,如此勞師動眾,如此龐大陣容,黑色漩渦能負載得了嗎?這會不會太過於恐怖誇張,太為難它了?悲情辛苦的嬴政,當場陷入了哈姆雷特式的苦思泥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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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起來,溫暖的陽光從西方的玻璃窗透射……暫停一下,這好像不太對勁,太陽偏斜向西方,它應該是午後三時,怎會清早呢? 沒辦法啊!對於像曼丘武這樣日出而息、日落而作的人而言,傍晚等於清晨,夕陽和朝陽是同等意義,所以現在是清早沒有錯。
像這種小事,得過且過,不必太過計較和苛責。
正當他興致高昂,邊哼歌曲,邊把陳列在化妝台上的瓶瓶罐罐,用心而仔細的塗抹在他吹彈可破的肌膚上之際,樓下不時傳來細微低沉的談話聲。
他連忙側耳傾聽,不用太費力分辨,他立時知道,正在交談的曼丘格和嬴政。
他感歎的搖了搖頭,曼丘家一個惡魔,就已經鬧得天翻地覆了,現在又多了一個,只怕以後要天下大亂,不得安寧了。 想歸想,他還是非常留心他們談話的內容,以免錯過什麼好戲,那可要遺憾終身了。
「他不是省油的燈,光看他這幾年豐功偉業的紀錄,就足以嚇死任何膽子不夠大的人。」曼丘格的語氣平淡得很。「謀奪他人家產性命如同家常便飯,再加上走私販和坐擁大批軍火,在東南亞橫行霸道,卻又善名揚威於國際,所有人都當他是好人,沒人會拿他當匪類看待,要對付他,猶如在老虎頭上拍蒼蠅,稍不小心,連命都會丟掉,這不是簡單的事。」
「我知道。」嬴政的聲音無多大起伏,「想要警方出面,需要證據。偏他防女兒比外人還嚴密,我根本無從下手,看來,得從長計議了。」
「從長計議?那不符合我速戰速決的神風精神,如果要證據,這裡碰一堆。」
曼丘格隨手扔了一大疊的資料在他面前的長桌上,不知是資料過於厚重,還是長桌老舊失悠,「碰」的一聲,它登時垮在地上,揚起漫天的灰塵。
當塵埃落定後,嬴政望著那疊資料的神情並無太多變化,只是不知何時,他的面前多了一個紙箱子,裡面層層堆著大小不同的紙盒。
在他身旁的,足按捺不住下來插花的曼丘武。
「這是什麼……」嬴政瞧了他一眼,真是醜人多作怪,上回是火山岩漿,這回是純白敷面膜,下回他又換成什麼樣了?
「你說呢?」曼丘武故作神秘的揭開了其中一個紙盒,裡面產時有一股濃郁的香水味隨風飄散開來。
「自戀?這是趙丹妮慣用的香水,怎麼會……」嬴政眼見盒內四處沾染的褐色血跡斑點,聞著香水味中夾雜著的血腥味,再聯想到曼丘葑近日種種不尋常,他立時明白了。
曼丘武以示威的眼神斜睨曼丘格,似有意老調重彈,嘲笑老四的化妝品無能,他翻箱倒櫃找出曼丘葑深藏那紙盒的目的,正在於此。
這小子八成又活得不耐煩,都多久的事了,他居然還能玩到現在,曼丘格不得不佩服他百折不撓的堅毅精神。
「你打算如何處理趙丹妮?」曼丘格面朝嬴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