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邊,獲得幫助的曼丘葑,正順利爬過圍牆,滿心歡喜的直奔向情人的懷抱。
這一邊,曼丘武被推向萬丈深淵,求救無門而只得絕望認命的等著,提心吊膽的防著,為過去的衝動而深深懺悔自責著。
第八章
甫踏進屋內,放下外套和隨身行裝的嬴政,正想喝杯水,解除體內的旱災時,意外的在茶几上發現曼丘格特別留給他的短箋,他輕快的掃過,不由得發出了會心的一笑,隨即用左手將它揉成紙團,扔進了茶几旁的紙屑簍裡。 按照曼丘格的指示,他來到了二樓的起居室,為避免破壞興致,他無意打開大燈,只就著幾盞不太明亮的嵌燈,半倚在窗邊,隔著薄薄的、淡得朦朧似才的紗制窗簾,他饒富趣味的欣賞著隔壁庭院裡,那一出正鬧得不可開交,吵雜紛亂,兄弟姊妹鬩牆的人倫大喜劇。
「行仔?是你回來了嗎?」
唉!總是這樣,當你要看戲的時候,就一定會殺出程咬金來擋住你的視線。當你想看書的時候,就一定會有三姑婆跑來咬耳根。當你想睡覺時,總會有人想盡辦法不讓你安眠……諸如此類,很簡單的,就會發現,世上沒有順利美滿的事,人時時都接近妨礙和考驗。 嬴政無可奈何的輕歎了口氣,勉強動了下,轉過頭來望著好戲的破壞者。
「松筠,是我回來了。」
「哦!」劉松筠淡淡一笑。
她身著白得似雪的絲質睡衣,緩慢而優雅的移動著,不發出半點腳步聲,如同飄浮在半空中的幽靈。
在昏黃的燈光映照烘托下,她那張完美無瑕、姿容艷麗的臉龐,以及那不沾染絲毫塵埃的動作,疑是天仙娉婷柔美的身形,宛若冬末初春,寒冬深雪尚未融褪盡時,一株不畏冰霜嚴寒的桃色松紅梅,形雖似古梅,卻沒有梅枝幹的蒼勁挺拔,反而柔弱纖細使人忍不住想憐愛她、保護她。
她輕輕的坐在搖椅上,雙眼晶瑩剔透的望著嬴政。
這時的她,卻又像是月下的夜合花,淡淡的散發著幽香,給人心安、舒適的感覺。
「你,又作惡夢了……」嬴政取過絲質的手巾遞給她。「像那種目光短淺的男人,你根本不該把他放在心上。」
她微微一笑,不帶丁點力氣的擦拭著額頭沁出的汗水,聲音細細如同風中銀鈴。
「他很好,一切都是我的錯。」
「那個不要臉的混帳,根本不值得你為他說好話。」嬴政氣憤不平的說:「明明是他移情別戀,他卻把所有的過錯往你身上推,還開記者會批判你的不是,搞得人云亦云,緋聞滿天飛,媒體、影迷和社會大眾都不諒解你,說你是人盡可夫、水性楊花的壞女人,到最後讓你無可立足之地,被逼得忍辱退出了藝能界。我想幫你解釋,你卻又抵死不肯,你這到底算什麼?」
「我不想連累你。」
「連累?」嬴政悶哼道:「你連累我了嗎?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劉松筠,是我姊姊;我劉仲行,是你弟弟,可是沒人把這筆帳算在我頭上,沒人敢當我的面批評你的不是,只是把事實真相說出來,就會影響我的事業?我不信!我絕不信那個畜生能把我怎麼樣?」
「別再說了,都已經過去了。」她無力道。
「過去?如果真是這樣,為何你一病不起?」
「行仔!你聽我說,我真的不在意他和其他人如何看待我,所有的一切全是我咎由自取、罪有應得的。」
「你到現在還在為那群短視近利、拋棄你的男人說話?」
「你不是幫他們說話,我只是要讓你知道,是我對不起他們,他們是很真心的愛著我、疼惜我,是我辜負了他們的深情。」
「我不明白。」嬴政搖了搖頭。
「從很早以前開始,我的心裡就只有一個男人存在,除了他,我的心、我的生命容不下其他人,每晚他都會在我的夢裡出現,用他那雙冷漠滿是怨恨的眼眸望著我,而我連動都無法動一下,只能在他冰冷的目光包圍下,一點一滴的去明瞭我和他之間的牽絆,去感受他那若有似無的情意。」
她望著他,目光雖是落在他身上,焦距卻在遙不可及的彼方。
「記得嗎?我說過你很像他的。」
「記得!」嬴政面無表情的回道。
「初見面時,我以為你就是他,興奮歡喜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但隨著時光流逝,我慢慢發現,你不是他,也許外型長得一模一樣,內在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他剛硬,你柔和,他冷漠,你熱情,你和他簡直就是天南地北,完全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嗎?」嬴政喃喃自語道。
「越是想忘了他,我就越是無法把他從我腦海裡把抹去,我想找其他男人替代他,可是我辦不到,我發覺我愛他,愛得無法自拔,所以我只能對他們說抱歉。」
「他不該這樣折磨你的。」他意有所指的說道。 「不!不是他折磨我,而我在折磨他……」
終於,劉松筠克制不住的眼淚奪眶而出,串串淚珠滑過她雪白不帶半絲血氣的臉頰,把她妝點得如同朝陽下盛滿露珠的花朵,又似雨夜下碎落滿地的殘紅,令人不忍心去傷害她。
望著她那張神似梅姬的臉,嬴政愧疚的輕歎了口氣。
當年,他只顧得自己,只想著擺脫桎梏獲得自由,殘忍的利用了對他情深義重的兄弟呂征,甚至背叛了呂征,袖手不負責任把他的重擔任性的丟給了呂征,完全不顧後果,卻沒想到他所有罪過,呂征全都算在梅姬身上,是他讓她絕望、飽受折磨,更是他無情的把她推向萬劫不復的地獄,他該為自己的過錯補救和贖罪的。
「總有一天,你會真正見到他,和他重逢的。」這是當年他一見到她,便立即做出來的決定。
嬴政不自覺的伸出右手,用著紙巾拭去她的淚。
「你受傷了?」她緊抓著他那只纏滿繃帶的右手。
「不小心弄傷的。」他自她柔軟的小手抽回右手,不當一回事的笑道。
「不要瞞我,你從西安回來後,整個人就怪怪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劉松筠情急的問道。
「我的寶貝回來了。」嬴政滿是柔情的笑道。
「你是說……」她睜大了雙眼,無法置信。
「我的寶貝葑兒,她終於要回到我身邊了。我和她在西安片場重相遇的事,經紀人全都一五一十的報告給趙丹妮,還有我和她親熱的照片當佐證呢!」
「趙丹妮她動手了?」她滿臉都是擔憂驚慌的神情。
「她還沒有,只是先口頭警告而已。那個該死的經紀人故意誇大渲染,這才使得我在綵排時,一個失神,不小心從舞台上跌了下來,幸好我反應快,只讓右手被機器割傷,縫了六針,其他部位完全沒事。」他仍是一派輕鬆自若的模樣。
「那你打算如何處理這件事?」
「那還用說,自然是仔仔細細的告訴她所有事實真相,好讓她徹底死心。」
「這對她是很大的傷害,我恐怕她會採取報復。」
「傷害?」嬴政嗤之以鼻。「比起她父親趙仁德當年的所作所為,我這算什麼,還差得遠呢!」
「過去斥讓它過去吧!我希望你把它徹底忘記,我不要再見到有人受到傷害了。」她懇切的要求著他。
「我辦不到!我一定要趙仁德為他的惡行付出代價,我可以不要他血債血還,可是我絕不能放任他逍遙法外,繼續胡作非為,他必須要受到懲罰,生生世世不得安寧。」
「不!別再追究了,我們現在不是過得很好嗎?你為什麼非要去惹他呢?」
「松筠,你難道忘了契爺是怎麼被他逼死的?你忘了契媽臨終前的遺言,還有到現在都還無法安葬的真正原因?這些血海深仇,你就這樣放過了嗎?」
「我沒有忘,可是我們對付不了他的。」
「我知道延宕了這麼多年,我遲遲無法想出對策,是我無能,但絕不代表我放棄,我會堅持到底。」
「我不是在指責你,只是……」神智慌亂失措的情況下,她不知道該如何才能打消嬴政復仇之意,左想右想,她好不容易才想到可以說服他的辦法。
「歷經十年的等待,你的寶貝好難得才回到你的懷抱,你為什麼不能多為她想想?難道你希望悲劇在她身上重演?」
「現在說這些已經來不及了,打從我招惹趙丹妮的那一天起,就注定我無法鬆手,平安抽身離去。如果我現在放棄,我的仁慈不但無法得到善意的回報,反而會得到極殘酷的報復,為了保護我珍愛的人,我絕不能放過他們父女二人。」他的決心堅定不移。
「可是……」她尚未說出口的勸言,由於他的行動,莫可奈何的又吞回肚子裡去。
「松筠,別再勸我了。」嬴政凌厲的眼神,瞬間化為繞指柔。「我的羅密歐快來了,你不想打擾我和她的樓台會吧!」